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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女退休日記》第21章
第 21 章

  九月初三,豐家東府宴客,除豐鈺的幾個堂妹、表妹外,其餘來客均是豐鈺舊友,多是婦人身份,有些帶了家中姑子、妹妹或是小兒一併前來湊趣,桌席開了兩張半。

  一席以文心為先,坐的是以前的近鄰,近年嫁人的嫁人,搬家的搬家,還是通過文心才一個個地聯繫上,並將方便上門的請了來。

  另一席坐的是豐家的堂姊妹和段家那邊的幾個表姐妹。

  半席上安排了六七個年小的,由各自帶來的奶嬤嬤看顧著。

  安瀟瀟沒有刻意托大,幾乎與文心這個來幫忙的前後腳到了豐府垂花門前,周氏等人雖早有準備,卻絕對料不到她會來得這樣早。一般這種女眷的宴席,只有關係極親密的或是身份較低微的才會早早來到,嘉毅侯府的姑娘雖然沒有誥命在身,因嘉毅侯嫡親的女眷幾乎均已不在世,如今安家二房諸人便是安錦南最為親近的家人,他的家眷絕對有資格占今天席面的前三個上位,她早早到來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便是她與豐鈺親近,且不是一般的親近。

  周氏又驚又喜,親自到垂花門接了安瀟瀟進內園,豐鈺晨起還在和豐老太太誦經,知道文心會來幫忙,又有家裡的幾個嫂子打點,才敢大搖大擺到這會兒才換衣裳梳妝出來,聽得下人回報說安瀟瀟在豐大太太處請安,她也是吃驚不小。

  與周氏不同,她並沒有半點喜氣,有的只是無限的驚疑。

  安錦南想幹什麼?又送上門一個大大的人情給她還?

  她一介宮婢,還能有什麼能耐和效用可抵給他的?

  豐鈺怔了片刻,從匣子裡將鎖得嚴嚴實實的墨綠綢袋拿出來,仔細揣在身上,然後披了外裳,快步往上院而去。

  剛進院子就聽見一陣笑語,小丫頭掀了簾子,豐鈺就見安瀟瀟端坐在周氏下首,含笑朝她望來。

  兩人執了平禮,豐鈺又拜了長輩和周氏等人,聽安瀟瀟道:「豐姐姐待我親厚,我便厚顏隨她喊太太一聲伯母,昔日便聽她說及伯母和嫂子、姊妹們皆是和氣人兒,今兒一會,果真如此。豐姐姐是個有福氣的,家裡這樣疼她寵她,可羡慕壞了我們。來日還想勤來走動,可盼伯母和嫂子們莫嫌棄我才好。」

  說得屋裡人都笑了,豐大太太將豐鈺招在她旁邊,親昵地點了點她的額頭,「你這孩子,人家五姑娘早想上門來玩,你做什麼不早回了我們,也好叫人套了馬車去迎才是。」又對安瀟瀟道:「我們鈺丫頭不是那種會說甜言蜜語的,性子實誠,虧得你們這些親厚的小姊妹不嫌她,將來只管進來玩,不必回回下帖子或遣人過來知會,當作自己家裡,常來常往的,莫顧及那些虛禮。也千萬莫再帶什麼禮來,一來我們過意不去,二來也顯得生分了,你說是不是?」

  安瀟瀟抿嘴一笑,起身福了一禮:「豐伯母說得是。我和鈺姐姐自家姐妹一般,伯母只管喊我名字就是。」

  哄得豐大太太當即就喊了兩聲「瀟瀟」,屋中一派和樂,甚至不需豐鈺這個中介人來多言語。正笑說著家常,外頭回報說段家兩個表姑娘並一位冷二姑娘到了。

  周氏是昨日收到的拜帖,當即站起身來,笑道:「原說我們兩家有緣,不單是鈺兒和瀟瀟妹妹親密,昨兒我才知,原來先侯夫人的外家親娘冷三太太與我娘是同鄉舊友,還湊巧和咱們鈺丫頭的舅家是近鄰世交,昨兒恐是聽說了今兒鈺兒辦宴,特遣了她家嫡姑娘來給鈺丫頭壯勢。這不,人來了?」

  安瀟瀟一聽冷二姑娘四字,嘴角的笑容就變得有些深沉。豐鈺眉頭微抽,實不知這位冷二姑娘做什麼要來湊趣。矜貴的千金小姐,人家不來三催四請都是不肯出門的,她倒好,自己明明並沒有邀請她來,倒打著什麼前侯夫人妹妹的名義上來幫自己壯臉面了。

  想到這裡,不由朝安瀟瀟瞧了一眼。

  兩人視線交匯,彼此對笑了一下,豐鈺心裡安定下來,——安瀟瀟的笑容大有深意,好像這位冷二姑娘的到來她也並不知情。

  頂著嘉毅侯小姨子的名頭,冷雪柔自是得了好一番重視。段淑寶對此人非要與他們同車而來的行徑無法理解,一路鬥嘴到垂花門外。等進了屋中,各人又是一副教養良好的乖巧模樣,隻那冷雪柔極為突出,朝豐大太太和周氏非常勉強地行個禮,轉達了冷三太太的問候,連與豐鈺寒暄一句都未。

  冷三太太是正經的嘉毅侯岳母,按身份,比之豐大太太不知尊貴多少倍。奈何冷家從前門第實在太低,縱是招了這位貴婿,冷三爺為此連拔五級,如今也堪堪做個六品閒官,雖領著雙倍的俸祿,占著不少的田地,和豐凱並無很大不同,甚至在官職品級上,恐還遜於豐凱。

  豐大太太是什麼人?幾乎一眼就從冷雪柔的禮數中看透了這個眼高於頂的嬌嬌女。想那冷家恐是因為出了個侯夫人,一時得意,覺得可以在臨城橫著走,借著侯爺名頭甚至能在京城耀武揚威一番,這些年又給人捧慣了,漸漸忘了自己的底子是有多薄,寵得家中唯一這嫡女養成了目中無人、囂張跋扈的性情。豐大太太自不會得罪了冷家,也不至於替人教女,笑著捧了她幾句,就推豐鈺帶著幾個姑娘自去玩樂。

  卻說冷雪柔雖沒把豐家眾人瞧在眼裡,在看到安瀟瀟的一瞬間,卻有些心顫。

  這位安五姑娘曾在一段時間內承包了她所有夢魘,不是給她瞧她屋裡的寵物蛇,就是拉著她去看貓吃鼠,還最喜在她面前講些極可怖的鬼故事,那幾日她住在這位安五姑娘隔壁,幾乎給她嚇個好歹出來。

  為此,一著安瀟瀟的面兒,她心裡就不自覺地彆扭起來。

  豐鈺笑著招呼他們往花園裡去,冷雪柔攙著段淑寶的手刻意落後兩步。

  安瀟瀟抿嘴一笑,一手挽著豐鈺,一手去拉冷雪柔:「冷二妹妹,上回的故事還沒講完呢,你怎麼突然就回臨城去了?今兒說什麼都得給你把結尾說完,免得你不上不下的難受啊。」

  冷雪柔渾身僵直,不自在地躲開她的手,上回沒講完的故事?孤女隻身借住在親戚家,被借住的屋裡吊死的厲鬼纏住的故事?她才不要再聽!

  段淑寶見她臉都青了,不由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不是還在氣我剛才和你說的那幾句玩笑話吧?」

  冷雪柔抿唇不語,一雙眼睛滴溜溜地隻盯著安瀟瀟的動靜,心不在焉的走在路上,連找豐鈺的麻煩都顧不上。

  安排坐席時,冷雪柔原想和段淑寶等人同坐,奈何偏被周氏熱情地邀請到安瀟瀟身邊的次位,不時聽安瀟瀟與她耳語幾句「有趣」的事,一餐飯吃得食不知味。人來敬酒,就僵硬地飲了,沒一會兒就喝了好幾杯下肚,頗有醉意。

  今兒是豐鈺與眾人敘舊,多數舊友都已成婚,說起年少時眾人在一塊玩樂的時光,都有些感慨。

  豐媛和段淑寶他們那桌都是年紀相仿的女孩子,十三四歲的居多,他們也有他們的玩法,擊鼓傳花、對對子、射覆……

  宴後各自換了衣衫,在豐府的觀景亭烹茶聽曲。這一日很快便過了。

  就在豐鈺這邊一切順利的進行當中,西府上院的客氏卻是不大好過。

  她這幾日因著弟弟客天賜的官司茶飯不思,夜難安寢,昨晚喝了兩碗安神湯才得一夜好眠,沒想清晨就得到消息,說是官府欲請豐慶過去談一談此案。

  客氏心亂如麻,坐立難安,知道紙包不住火,豐慶終是要知道他前一任妻房那些嫁妝的去處。

  雖他一直對她私掌了段氏庫房的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知道在她手裡,跟知道那些鋪子莊子已經被她一樣樣變賣出去置了田產落到她弟弟名下,是兩件性質完全不同的事。

  這幾日夫妻倆齟齬不斷,豐慶前幾日還與她分房睡,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這兩天才有好轉,肯捨下臉面寬慰她幾句,……今日過後,恐怕她的日子要更不好過了。

  躊躇間,就見杏娘腳步輕快地走了進來。客氏心中窩火,不免瞧什麼都不順,一會兒嫌茶冷,一會兒嫌糕點粘牙,一會兒覺著隔院的樂聲吵,一會兒又叫人去問幾遍豐慶有無回來。杏娘今日也不知怎麼,越是忙亂越是出錯,當著客氏打碎了兩個茶杯,還不小心潑濕了客氏的裙子,客氣正愁無處發洩,當即擺出主母威風,著杏娘頂著水盆罰跪。

  與客氏一樣百爪撓心的,還有一個冷擎風。

  他在嘉毅侯府的外書房踱著步子,已經等候了好一陣兒。

  如今萬事俱備,只待安錦南歸來,踏入這間屋子,其後,一切順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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