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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女退休日記》第41章
第 41 章

  「哥哥, 我多番想與你詳述此事,你一直事忙。」她聲音微顫,表情卻是堅定的。

  從安錦南的角度看去,只見得著她半邊容顏,蒼白的面色因心潮澎湃而微微泛紅, 頭上滴珠穗子隨著動作不住搖晃, 閃爍的光芒襯得一頭濃密青絲發亮。

  他突然有些不自在地咳了聲。

  經由上回親密過後, 他似乎很難不去在意豐鈺這人。有種扭曲的心思,一方面對自己這樣的在意滿心不快,一方面又忍不住頻頻回味當日觸感……

  豐鈺雙眸冷凝, 冰涼地指尖覆在豐郢手背上。

  他的手在發顫, 流淚的眸子緩緩地轉過來,凝視豐鈺,悲色溢滿眼底。

  豐鈺望著他, 輕聲地道:「哥……」

  「你其實……早就知道的吧……」

  多日來的刻意回避,她第一次與他說起時的躲閃, 段家那些人手探消息四處受阻……若非他知情, 又怎會?

  他是二房第一個孩子,又是長男, 深受父母寵愛, 遠遠多於豐鈺, 他怎會在母親重病之時遙遙避在書院?又怎會每每不敢靠近母親床前?

  思來想去, 除非, 他是早有所感……

  也許他初初只是有所懷疑, 又無力回天,怕自己露了端倪,才一直逃避。親妹進宮,他甚至不曾相送,信中寥寥數語,勸她不必急於出宮,勿以家中為念。

  是知道家中有這等豺狼虎豹,早晚要將他們一一拆骨分肉,蠶食了去。他在外七年,成婚後便一直躲在江西任上,數載不曾歸來。他是恐懼,是害怕,怕自己忍不住揭穿這醜惡的事實,怕看清了親父的真實面目,而自己為人親子,卻又無可奈何,無法為母報仇……這番糾結掙扎,令他痛不欲生,若非嘉毅侯提拔邀請他不敢推拒,又怎會乍然回來?

  今番當著人前,舊日猜測和恐懼一一化成現實,無法逃避,豐郢淚流滿面,迎上親妹沉痛的目光。

  他羞愧,他後悔,他內疚,他恨自己……

  可他……又有什麼法子?

  孝之一字壓下來,他能如何?

  難道去質問親父,求個結果?

  又能有何結果?

  他回盛城隨安錦南在任上一年,妻子兒女都不曾攜回,他對這個家,分明是防備的。

  他日日忙碌在外,輕易不回內園,是避著妹妹的追問,也是避著父親……

  他頹然看著豐鈺,泣不成聲,「你……你何故……非要問個明白……」

  何故非要將這血淋淋的不堪現實揭開?

  他苦苦隱瞞了十餘年的真相,為何她非要豁開他的皮肉,鮮血淋漓的將那秘密掏出來?

  他看向安錦南、崔甯,看向地上瑟縮的趙清水。如果可以,如果他足夠狠心足夠強大,他會親手將這些見證了他家中醜事的閒人一一滅口。

  可……

  那是嘉毅侯啊,他能如何?

  便如十幾年前那個令人絕望的午後……

  他睡在父親書房屏風後的榻上,被一陣低語聲驚醒。

  透過屏風縫隙,看見父親親手將一封信交給親信,吩咐:「速速送去樊城客家,親手交到她手上。」

  又囑咐:「老妻將死,著她勿再催促。」

  ……當時那般心境,與此刻何異?

  多少次,他在母親門前躑躅,想衝進去告訴母親,不要再服那湯藥,可母親身邊,永遠有這樣那樣的人,父親身邊的眼線,怎知就不在暗處?且他並不敢說出口,說了出去,母親將是何等絕望?只怕那毒性未要了性命,便被身邊人的絕情狠心所傷。

  他不敢說,不敢問,甚至不敢想。

  這些年他消瘦鬱鬱,心裡沉甸甸的沒有一日好受。

  是妻子用柔情體貼幫他稍緩了心魔。

  妹妹為何偏不肯放過他,非要將這不堪的一面揭露?

  豐郢捂住臉,頎長的身子弓下去,失聲痛哭。

  豐鈺沒半絲心軟,她有些失望地看著兄長。

  她所有的猜測、懷疑,一一被印證。

  不是她太聰明,是這些人……太無情了……

  她強忍著不許自己流淚,可眼淚還是一滴滴地滑落下來。

  相比父親的狠心絕情,她更介意的,是兄長從的自欺欺人,自私懦弱。他怎能,怎能這樣的涼薄!

  她冷冷笑道:「你哭什麼?十幾年前你就知道真相了,你瞞得我好苦。你以為我入了宮便能安然無恙了麼?你看看我這隻手!」

  她伸出手去,攤開手掌在豐郢面前。

  「你知道冬月裡的井水多冷麼?你知道給人罰跪在冰天雪地裡膝蓋是什麼滋味麼?你嘗過指夾夾手、和針刺指甲縫中,有多疼麼?你知道我有無數次,險些就死在宮裡了麼?」

  「你看看我的手……你知道我受過多少傷麼……」

  「你是我親哥!你是我唯一的哥哥啊!」

  「你知道你看不見的地方,我……」她聲音哽咽難言,許久,才勉強說下去,「罷了……我原不該怪你。」

  她閉上眼,苦澀地任淚水滑過唇邊,「我自己的命運,誰也無法為我背負。」

  她抹去淚痕,雙眸重新變得清明。決絕地道:「我只希望你,不要插手。若你做不到,可!你便和他們一樣,隨意找個男人,將我嫁出去,或是便如對待母親一般,灌一劑藥給我。」

  說到後面,一字一句幾乎是從齒縫中擠出。

  「只要我活著,這些人,一個個的都要付出代價!你若想阻止,殺了我!」

  最後三字擲地有聲,狠絕生戾。

  豐郢不自覺顫了下,抬眼悲憫地看她:「鈺……」

  豐鈺搖了搖頭,苦笑:「別喊我的名字。至少此刻,在得知這真相的此刻,請你容我……容我恨你……」

  豐郢身子晃了晃,伸出手,想抓住豐鈺的那隻手,豐鈺已收回手臂,後退了兩步。

  她回身對著安錦南福了一禮。

  「此事,多謝侯爺。豐鈺無以為報,今後……侯爺但有驅使,莫敢不從。」今生今世,她將為復仇而活。尊嚴名利,名聲自由,盡拋了罷了!

  不論她將來如何悔恨今日之諾,此時此刻,她胸腔隻被無盡的痛楚和絕望填滿。只要能復仇,出賣靈魂於魔鬼又何妨?

  況這偌大世界,誰又曾憐惜,珍視過她?

  父親若此,兄長若此,伯父若此,舅舅們亦若此……

  這是安錦南第一次看見豐鈺的眼淚。

  上回她給他擠在大理石圍屏上,那般折辱,她亦不曾哭給他瞧。

  從前深宮之中,他遙遙在夾道盡頭撞見給人罰跪在宮牆之下的她,嬤嬤揮手掌嘴,打得她面目全非,亦不曾見過她落淚。

  此刻,她該是怎樣的失望痛苦?

  安錦南望著面前朝她行禮的女人,心底深處,漫過一絲陌生的情愫。

  似酸酸澀澀,鼓脹難受,又胸口猛縮,似給一隻手攥住,沒來由地抽痛……

  他心曲已亂,垂頭抿了口已經冷卻的茶。

  口中嘗不出半點清香,只有無盡的苦。

  豐鈺瞥了眼地上的趙清水:「敢問侯爺,可有法子不叫此人將事情透露給旁人?」

  趙清水猛地一顫,連滾帶爬地撲上來,「奶奶饒命!姑奶奶饒命!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絕對不會的!求您了,饒了我,饒了我吧!」

  安錦南視線落在他抓住豐鈺裙擺的手上,面容猛地一凜。

  崔寧深恨此人沒眼色,不等安錦南出言,連忙搶先道:「姑娘放心,屬下會安排專人,盯著此人,他但敢與任何人透半個字,便叫他滿門皆亡。」

  趙清水連滾帶爬地又撲向崔寧:「饒命,大人饒命,小人不敢,不敢的……」

  豐鈺朝崔寧點點頭,崔寧的本事她是知道的,能在當朝權貴身邊的第一人,都不會是蠢笨之輩。

  豐鈺看也不看失魂落魄的豐郢,她蹲身下去,對安錦南道:「侯爺,那麼……」

  安錦南淬了冰霜的眸子闔上一瞬,再睜眼,內有旁人難辨的一抹柔色。他站起身來,朝豐鈺招了招手:「你跟著本侯。」

  豐鈺遲疑了下。

  安錦南已經越過她,走到門前。

  他高大的背影如一座巍峨的山巒,四周琉璃屏透過來的光線,折射出五彩的光點灑落這廳中。

  而他背光而立,好似再溫暖的光和熱,也無法融化一分那料峭的棱角,也照不入他孤寒的靈魂。

  豐鈺此時才發覺,原來他們,原本就是同一類人。

  她垂了垂眼,低低道了聲「是」。

  腳步輕柔而緩慢地,隨安錦南走了出去。

  花園裡立著無數的侍從,豐慶豐凱等將外頭眾多賓客推給豐允他們幾個兄弟應付,仍回到園中,立在不遠處的亭子裡,等嘉毅侯傳喚。

  乍見豐鈺跟著嘉毅侯從內出來,都有些愕然,花園小道上,應瀾生正隨在侍婢身後朝這邊走。見到安錦南和豐鈺,他腳步怔住,溫潤的面容肅了一瞬。眼底漫過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心頭又是驚喜又是酸澀,複雜得連他自己都分辨不清。

  安錦南沒有看那些人,崔寧在旁打手勢阻止了豐凱豐慶近前。

  安錦南回過頭來,腳步頓了頓,等豐鈺慢慢跟上。

  今日晴陽正好,空氣卻漸漸蘊起刺骨的寒。

  嘉毅侯的車駕上,豐鈺垂頭坐在安錦南對面。

  車廂中靜極了,安錦南沉默地看了她片刻。

  待車馬轆轆駛出巷口,混入嘈雜的街心。

  喧囂中,安錦南從懷中摸出帕子,朝豐鈺遞去。

  豐鈺抬頭,淒然看了他一眼。

  眼淚,滴答滴答,微涼,一滴滴落在安錦南手上。

  他眯了眯眸子,攥緊了拳頭。

  「你……」

  莫名的,他聲線沙啞。聲音似從某個角落裡艱難地強行擠出,艱難又酸澀……

  「除了手,還受過別的傷麼?」

  本侯……

  我,能看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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