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九
聖心老和尚淡淡一笑,忽作驚人語:“估量交情深厚,只要不致死,檀越盡可放手去做!”
古寒月心頭一震,變色說道:“大和尚是要陷古寒月於不義……”
聖心老和尚沒在意,白眉微軒,淡然反問:“敢問檀越,何謂不義?”
古寒月冷然說道:“雖事出誤會,但他們報的是血仇,我豈能傷他?”
聖心老和尚淡淡說道:“再問檀越,一旦他們找上慕容小施主,後果如何?”
古寒月截然一字:“死!”
聖心老和尚道:“老衲再請教,檀越阻攔他們,為的是什麼?”
古寒月皺了皺眉,道:“大和尚何多此……”
聖心老和尚道:“只請檀越答老衲問話!”
古寒月道:“教人,避免他們中人的奸謀,平白地犧牲,也避免古寒月幼主遭人嫁禍,集罪孽於一身!”
聖心老和尚道:“那麼,傷與死,檀越要給他們哪一條路?”
佔寒月為之啞口。
聖心老和尚臉色一轉肅穆,沉聲又道:“這怎謂不義?別說他們總有明白的一天,就是一輩子不諒解檀越,檀越也該心安理得,而且別說這是不是不義,縱或是不義,檀越為恩主後人,為報答昔年大恩,難道這不該麼?”
義正辭嚴,話聲鏗鏘,字字如重錘。
古寒月機伶寒顫,額頭見汗,滿面羞愧,不敢仰視。
聖心老和尚慈目神光一閃,沉聲又道:“老衲記得檀越曾有為慕容一門,不惜粉身碎骨之令人敬佩的悲壯豪語,今日面臨考驗,檀越因何又做……”
古寒月猛然抬頭,鬚髮微張,巨目盡赤,凜然說道:“多謝大和尚當頭棒喝,古寒月受教之餘,再請明教!”
聖心老和尚威態稍斂,道:“檀越為的是幼主及他人,老衲卻為的是檀越,檀越昔年殺孽過重,倘不能廣積功德,他日要老衲如何接引?”
古寒月身形劇顫,滿面驚喜激動,道:“大和尚,佛門中要我?”
聖心老和尚道:“佛門雖大,不渡無緣之人,檀越有緣,本該是佛門中人!”
古寒月肅然俯首,恭謹說道:“古寒月知過了,請大和尚指點還該做些什麼?”
聖心老和尚威態盡斂,淡笑說道:“檀越如今又何必急?等檀越完成了這樁大功德再說!”
古寒月抬頭說道:“大和尚,何時?”
聖心老和尚道:“總有那一天,那一天到時,老衲自會告訴檀越!”
顯然,事關天機,老和尚他現在不肯說。
人家不肯說,古寒月他自然不便追問,略一沉默,道:“大和尚,我等著那一天了!”
聖心老和尚微笑點頭不語。
古寒月巨目深注,突然道:“大和尚,我忘了問了,大和尚此番何處來?”
聖心老和尚淡笑說道:“老衲未曾一刻離開檀越左右!”
古寒月一震挑眉,道:“這麼說,大和尚已知一切?”
聖心老和尚點頭說道:“不錯,一切都落入老衲眼中!”
古寒月臉色一變,道:“那武老大是怎麼死的?”
聖心老和尚道:“正如檀越所想!”
古寒月臉色更難看,道:“郝老二呢?”
聖心老和尚道:“也非慕容小施主所殺!”
“這個我知道!”古寒月道:“我問他是怎麼死的,何時被人下的毒手?”
聖心老和尚道:“檀越離開小樓之後!”
古寒月道:“樓上還有郝老二那大弟子金子美!”
聖心老和尚道:“這個老衲也知道,但檀越可知他也曾離開小樓片刻?”
古寒月一震,道:“難不成就在那片刻工夫中?”
聖心老和尚點頭說道:“正是!”
古寒月皺起長眉,巨目威棱閃射,道:“這些,大和尚都看見了?”
聖心老和尚淡笑說道:“檀越是責我見死不救?”
古寒月道:“古寒月不敢,而事實上,武老大與郝老二被殺之時,你大和尚自承曾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
聖心老和尚面有異色,道:“檀越所責甚是,老衲只有一句話!”
古寒月道:“什麼?”
聖心老和尚道:“劫數!”
“大和尚!”古寒月鬚髮微張,道:“劫數?他兩個該死?”
聖心老和尚道:“檀越忘了,老衲適才是怎麼說的?”
古寒月心頭一震,默然片刻,旋又說道:“大和尚,即或他兩個該死,那殺人的兇徒……”
聖心老和尚截口說道:“檀越是責老衲不該任那殺人兇徒逃走?”
古寒月毅然點頭:“正是!”
聖心老和尚淡淡一笑道:“檀越所責也是,但老衲仍是那句話!”
古寒月道:“劫數?”
聖心老和尚點頭道:“不錯,正是劫數!”
劫數何其多?
古寒月揚眉說道:“大和尚,我不懂這又是什麼劫數?”
聖心老和尚道:“老衲可以擒得下他,但試問,老衲一旦擒下了他,又該怎麼辦?是交檀越主僕?是公諸武林?無論前者後者,他都難逃一死,那麼,還有許多不了劫數,要誰去應?何況事有因果他須在罪跡昭彰、惡貫滿盈之下,死在該殺他的人之手。”
古寒月默然不語,良久才道:“大和尚,你擒他,是逆天行事那麼你告訴我,他是不是你我那想像中人,這總該可以吧?”
聖心老和尚沒答話。
古寒月一怔,道:“怎麼,難不成這也是天機?”
聖心老和尚搖搖頭,道:“這不是天機,老衲可以說……”
古寒月禁不住一陣激動,道:“那麼,大和尚,我洗耳恭聽!”
聖心老和尚略一沉吟,道:“老衲只能這麼說,很像!”
古寒月又復一怔,道:“很像?”
聖心點頭說道:“不錯,很像!”
古寒月面有失望色,道:“大和尚,這麼說,你沒看清楚?”
聖心老和尚搖頭說道:“不,老衲看清楚了!”
他又看清楚了,這可玄了!
古寒月滿面惑然,道:“那麼……”
聖心老和尚截口說道:“老衲是指的心性、身材!”
古寒月一頭霧水,道:“大和尚,這怎麼說?”
聖心老和尚道:“下手之狠毒絕情,像他,身材也像他!”
古寒月道:“那該就是他!”
聖心老和尚正色搖頭:“老衲不敢這麼說!”
古寒月道:“為什麼?”
聖心老和尚道:“老衲所見者,不是九妙!”
古寒月明白了,挑眉說道:“大和尚,這不難解釋,他易了容!”
不錯,按理說,是這樣!
豈料——
聖心老和尚他又搖了頭:“話不能這麼說,檀越怎知是易了容,而不是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