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壯陽
怎麼的……就要死了呢?!
沒人不怕死,就算是曾經被生活的重擔壓得不想活的小鳳凰,乍一接觸到死亡,最先反應也是抗拒。
他才認識賀作舟沒多久,怎麼能死呢?!
房門吱嘎一聲輕響,打亂了方伊池的思緒。
賀作舟從外頭走進來,喚了聲:“小鳳凰?”
方伊池胡亂擦掉眼裡的淚,將藥方藏在枕頭下,倉皇回應:“先生。”
他生著病,嗓音嘶啞,賀作舟沒發現異常,只道:“我讓廚子熬了清粥,有沒有胃口?”
都得了絕症,還有什麼胃口?
方伊池不確定自己的病六爺知不知情,也不想表現得太傷感,硬著頭皮說:“有呢。”
“睡一天是該餓了。”賀作舟端著碗從屏風後繞過來,瞧著坐在床上的小鳳凰,神情迅速柔和下來,連語氣都不由自主帶上了哄,“我給你弄了只海東青,你吃完,我帶你去看。”
海東青是什麼鳥,方伊池曉得,也知道是寶貝,可他沒心思去。
方伊池接過賀作舟遞來的粥,手指緊了又松,松了又緊,最後還是忍不住問:“剛剛……嚴醫生來過?”
“來過。”賀作舟也在喝粥,“你說說你,明明剛剛還當著醫生的面抱我,現在就忘得一乾二淨了?”
“嗯……嗯。”他胡亂應著,垂下眼簾,尋思著賀作舟是知道自己得了病的。
既然知道,為何不說?
方伊池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酸澀的液體滴滴答答地落下來。他覺得自個兒命苦,剛認清了對六爺的感情,命就要沒了。
他們倆偷偷領了證,連婚禮都沒有辦呢!
聽旁人說,得白喉的病人有的死得快,有的死得慢,說是吃什麼藥,能挺個三五年。
漫漫人生,三五年彈指一揮間,哪裡夠!
方伊池越想越慌,喝粥沒注意,嗆著了。
賀作舟趕忙放下手裡的碗,好笑地替他拍背:“急什麼?粥鍋裡有的是,想喝多少喝多少。”
方伊池咳出滿眼淚花,心有戚戚:“嚴醫生……咳咳……嚴醫生跟您說我的病了?”
“這不廢話呢嗎?”賀作舟拿了床頭櫃上的帕子給他擦嘴,“我是你爺們兒,他不告訴我,還能告訴誰?”
呵,那便是知道了。
方伊池登時委屈不已,繃不住了,鼻子狠狠一酸,淚珠子劈裡啪啦地掉。
多難過啊,剛決定和六爺過一輩子,人就要沒了,他怎麼就這麼命苦呢?
“嘛呀,這是幹嗎呀!”賀作舟被他的眼淚嚇得把帕子撂在一旁,將小鳳凰抱到了腿上,“方伊池,吃得好好的,你哭什麼?”
他哭得直抽抽,心道,您怎麼知道我心裡有多苦?嘴裡卻說不出半句話,甚至還打了個哭嗝。
賀作舟哭笑不得,想起以前不知從哪兒聽來的說法——生病的人心理上比旁人脆弱,不能受刺激。
六爺以為方伊池是傷風傷糊塗了,或是做噩夢嚇著了。
“小祖宗欸,甭哭了,我陪著你呢。”賀作舟蹬掉皮鞋,摟著方伊池躺在床上,“咱不去看海東青,那鳥沒你這只鳥好看。”
方伊池哭了會兒,破涕為笑:“我是鳳凰。”說完,再次嗚嗚地號哭起來。
再美的鳳凰也要得白喉死啦!
“對對對,你是我的小鳳凰。”賀六爺的脖子被他哭潮了,濕答答一片,“你的鳥也好看。”
方伊池哭著打了個嗝,踢賀作舟一腳,忽而頭一痛,沒勁兒鬧了,緩了十來分鐘才好轉,這會兒更是沒力氣掉眼淚了。
哭有什麼用?
沒幾個人真心想死,也沒幾個人真的不怕死。他方伊池膽子小,沒活夠,想賴在陽間不走,但若是當真得了白喉,那只能哀歎一聲:命該如此。
許是他生來沒福氣,先前拜的佛祖也不喜歡他。
他跟賀六爺今生剛走到一塊兒就要分別咯。
方伊池念及此,難受得渾身發抖,揪著賀作舟的衣領,拼命往裡拱:“先生,您……您怎麼想的?”
他不敢問得太細,怕一口氣哭暈過去。
可賀作舟哪裡知道方伊池拿錯了藥方,壓根兒沒搞明白他難過的原因,還以為小鳳凰在說海東青。
還能怎麼想啊?
這只海東青是聘禮之一,沒到下聘當天,賀作舟肯定得瞞著真實用途,等到了成婚那日,連著旁的一起送到方伊池面前,他瞧見,說不準更驚喜。
於是賀作舟斟酌著說:“我怎麼想,不重要,主要還是看你。”
看你喜不喜歡我下的聘禮哪!
方伊池一愣。
看他?
這麼說,賀六爺對他的病情已經門兒清了,只看他如何應對。
“您……您不嫌棄我?”方伊池的眼裡又泛起一層淚花。
白喉沒法子根治,說白了就是靠錢拖著命。
有道是“久病床前無孝子”,他和賀作舟不過做了幾天露水夫妻,病久了,錢花了,說不準愛就沒了。
不承想,賀作舟連猶豫都不帶猶豫的:“不嫌棄。”
下聘不就是要小鳳凰親眼瞧瞧他賀六爺的真心嗎?
哪裡能嫌棄。
他倆雞同鴨講般交流了半晌,竟然毫無障礙,最後方伊池得出了結論:六爺知道他生病,不僅不嫌棄他,還幫著隱瞞,看來是打算陪他走過人生最後的一段時光了。
哎喲,這可不得了,方伊池感動得又掉了賀作舟一脖子眼淚。
六爺可真是個正人君子!
自以為命不久矣的小鳳凰心態徹底變了。
他在佛祖面前說了不再懷疑六爺的真心,也明白了自個兒心裡頭對六爺的感情,既然捨不得放手,那就得趁著人沒死,趕快報賀作舟把他從平安飯店裡撈出來的恩情。
他能做的,也只有生個孩子幫忙爭家產這一件事兒了。
以前方伊池想到這一茬,害臊,頭幾回親熱還不肯六爺進生•殖•腔,現下悔得腸子都青了。
要是那時候不拒絕,乖乖給賀作舟操,說不準頭一回就能懷上了,何苦像現在這樣,一面擔心著死,一面苦苦盼著六爺能把他的生•殖•腔操開。
不過現在說什麼都來不及了。方伊池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盯著賀作舟的喉結發呆,片刻後乍起,胳膊一抬,把身上的小褂脫掉,扔到了地上。
賀六爺嚇了一跳,被眼前白花花的皮膚晃得六神無主,手上倒還曉得幫他蓋被子:“又發什麼瘋?”
燒得渾身發熱的方伊池覥著臉往六爺懷裡撞:“先生,我想要。”
小鳳凰的細胳膊細腿纏在了梧桐枝兒上,大有不纏纏綿綿地親熱一回,絕不鬆開的架勢。
奈何賀作舟就算有心重提家法,這會兒也不可能真的付諸行動。
“方伊池,你故意的吧?”賀作舟把小鳳凰從自個兒懷裡撕下來,“我要是真在這時候欺負你,我不成禽獸了?”
“呸,你病著,我還折騰什麼家法,簡直禽獸不如!”
方伊池費力地往前掙扎,撲騰著想要飛到賀六爺的懷裡,奈何胳膊擰不過大腿,最後不過是趴在枕頭邊喘氣兒的命。
賀作舟被他鬧出一身汗,跟著躺在枕頭邊,唏噓不已:“你說以前吧,我求著你鬧,現如今你病著,我又怕你鬧。你說人是不是賤得慌?”
可不是賤得慌?
他上杆子求六爺上家法,還被拒絕了,哪裡不是賤呢。
小鳳凰難過得蜷縮在了被子底下,用腳丫子洩憤般蹬支棱著的梧桐枝。
賀作舟倒吸一口涼氣,捏住他的腳踝,往懷裡一提:“得,鬧吧,愛怎麼鬧怎麼鬧,但別踢我的鳥。”
“……我教你的是捏蛋,不是踢鳥。”賀六爺說完,自覺不對,又謹慎地攥住方伊池的雙手,“不許捏啊,病著呢,別不要命。”
不要命。
他要命啊!
可得了白喉如何要命?
方伊池可謂是聽見什麼都難過,又不敢表現出來,因著六爺還以為他什麼都不知道呢,他得演得跟無事發生似的,要不才是真的辜負了六爺的一片苦心。
將死之人必有執念,方伊池的執念從求生無望過後,徹底變成了報恩。
命都要沒了,還害什麼臊?
爭家產要緊,旁的都是小事。
於是賀作舟發現,自家太太生病以後,發呆的時間越來越長,有時半夜睡得好好的,還會忽然哭醒。
問起來吧,方伊池通通說是做噩夢,成日咳嗽著強顏歡笑,晚上一上床,立刻把衣服脫得乾乾淨淨,眼巴巴地縮在被子裡,賀作舟一靠近,就不管不顧地爬過來。
“家法。”小鳳凰如今已經不臉紅了,還會把手伸到賀作舟的衣服裡頭,摸他結實的腰腹。
賀作舟有苦說不出,人嚴醫生說了,方伊池的身子骨不好,如今每日的藥不但治病,還養身體。而行周公之禮是力氣活,沒病的時候,他尚且累得哭天搶地,這會兒病著,還不得直接被做暈過去?
旁的事兒可以通融,身體上的事兒是沒有商量的餘地的。
賀作舟狠下心拒絕了好幾回,方伊池每每蹭上來,他就先翻身,裝作困頓,實際上豎起耳朵聽他急促的喘息聲。
難不成藥有壯陽的效果?
賀作舟狐疑地思索,怕不是嚴仁漸瞧出他倆體力相差太多,偷偷摸摸在藥方子里加了別的東西。
碰了一鼻子灰的方伊池難過地垂下眼簾。他會察言觀色,自然感受到了六爺的拒絕。要是他不知道自個兒得了白喉,絕對面紅耳赤地縮進被子,憋死才好。
可他現在有病了,活不久了,在乎的東西就更少了。
害臊個什麼勁兒?
要是帶著遺憾閉眼見閻王,那才是真的不甘心。
方伊池摸黑抬起了胳膊,摸索著去摟賀作舟的腰,他柔軟的臂膀像兩條膽怯的蛇,走走停停,最後勉強抱住了六爺。
這感覺對他們而言,都很新鮮。
賀作舟從沒被人從身後抱過,就覺得方伊池的胸脯熱乎乎的,烤得人頭皮發麻。方伊池單覺得累,腦海裡又冒出了新的想法——他想從賀作舟的身上爬過去,直接爬到六爺懷裡。
若是今晚再不成,他只能去找阿清學勾引男人的技巧。
否則他真的要眼睜睜地看著六爺把家產拱手讓給旁人了啊!
作者有話說:白喉是傳染病!但是池看見的是藥方子,上面只有藥物的名字和劑量啊這些東西,所以並不知道會傳染……而且他自以為得了白喉而已,不可能真的得病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