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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世界迷宮最深部為目標》第288章
273.不放棄的心

在拉絲緹婭拉的催促下,我看了看自己雙腿的狀況。

一支箭沒入了腿內,還有兩處傷口血肉模糊。
在逃亡的途中,我一共被三支箭射中──其中兩支是魔法制成的箭矢。

透過衣邊能窺探到自己的肌膚已經變了顏色。
如果放任不管,傷勢的加劇將帶來難以想像的惡劣後果。

「不用在意。我的腿就是爛了都無所謂。這具軀體的一切都早已獻予我主了。」

不過這根本無所謂。
現在有相比於此重要得多的問題。

「再想跑動有些吃力了啊⋯⋯可惡,只能用餘剩的魔力施加回復魔法了嗎⋯⋯」

用手強行將插在腿上的箭鏃拔去之後,我開始使用回復魔法。
只要拉絲緹婭拉無礙就足夠了。

我對腿傷做了些應急處置,隨後便打聽起了當下最具重要性的『血』的情況。如果不能查清儀式的偏差到底有多大水平,那麼遁逃和反擊的作戰都無從談起。

「還真是被對方狠咬了一口啊⋯⋯拉絲緹婭拉,現在『血』的情況如何?到只能放棄『再誕』的程度了沒?」
「⋯⋯我覺得現在我們三人體內的『血』份量應該是相等的吧?如果想要繼續『再誕』的話倒也不是不行,但僅憑這個量結果如何就不易設想了。豈止是失敗,對記憶和力量造成損傷都是可能的⋯⋯」

看來現在血的量是三人等分的。
光是明白這點也就足夠了。

「一半以上的血在我們這邊嗎。既然如此,那還有交涉的餘地──」

我用拉絲緹婭拉聽不到的聲音低喃起來。
視情況而定,也可以將讓渡一部分的『血』當做條件要求停戰。

與冷靜地盤算著如何收拾局面的我不同,拉絲緹婭拉在一旁檢查著緹婭拉小姐的身體,竭力探索重啟儀式的方法。

「啊啊真是的,果然不行。如果想要修復這具身體,必須要利用『蘇生』級别的魔法才可以⋯⋯不然就算以這具身體成功完成了『再誕』,緹婭拉大人也會立刻喪命的⋯⋯!」

儘管為了確保這具『魔石人類』的身體而大費周章,但拉絲緹婭拉卻在最後對修復表示無能為力。
原本就是一具屍體,在此之上還被劍狠狠地豁開了個口子,正常來說當然是回天乏術了。

不過我的看法與她相左。
因為我有一種預感,說是緹婭拉小姐口中的那個『直覺』也不為過。

在預感的指引下,我將手放到了被拉絲緹婭拉所放棄的這具身體上,而後不遺餘力地開足了回復魔法的馬力,試圖通過魔力與她取得聯繫。儘管程度些微──但她的眼瞼確實有了一絲顫動。

「既然已經變成這樣了⋯⋯那就只能在這裡讓緹婭拉大人利用我的身體實現『再誕』了嗎⋯⋯?在此情況下,想辦法簒改術式,放棄力量的繼承,力保人格的『再誕』安全無虞──」

在此期間,拉絲緹婭拉獨自思索,並在煩惱的最後得出了自己的答案。

只是她的答案會招致的卻是我和緹婭拉小姐最為擔心的、糟糕透頂的結局。

用拉絲緹婭拉的身體進行『再誕』?

這是萬萬不可的。我一邊修復緹婭拉小姐的身體,一邊試著爭取時間。

「這可不行。我不允許你使用自己的身體。還是放棄緹婭拉小姐吧。」
「放棄⋯⋯?我怎麼能輕言放棄!我這一年來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這一天啊⋯⋯!在那一天,在我沒有選擇瑪利亞,而是選擇將希望寄托予緹婭拉大人的時候,我就不能回頭了⋯⋯!!」
「你冷靜點。從現實情況來說已經很難實現了。就現在這種情況,換了誰來也不好使。如果緹婭拉大人活著的話,她肯定也會──」
「──我、我說。」

但我話剛說到一半便被她打斷了。

「為什麼你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使用回復魔法治療那邊的身體,而不是你自己⋯⋯」

看來我同她虛與委蛇的實情暴露了。拉絲緹婭拉一臉不可思議地問及我行動的意圖。

不過無妨,我已經爭取到足夠的時間了。

緹婭拉小姐體內的『血』確實開始了脈動。
儘管心臟依舊沉寂,但『血』仍然憑借自己的力量開始於全身梭巡。

屍體開始了呼吸,手足也隨之抽動,生命的氣息吹進了這具肉體之中。

在回復魔法的治療下,緹婭拉小姐活動了起來。
她搖搖晃晃地從我的懷中落地,隨後將那張了無血色的臉龐轉向了這邊。我立馬發聲問道。

「我說的對吧?緹婭拉小姐。」
「──是呢。萊納說的沒錯哦~。」

儘管呼吸相當急促,但緹婭拉小姐還是勉力做出了回答。
確認著身體狀況的她縱然面容因痛苦而扭曲,但好歹還有答覆的餘力。緹婭拉小姐一面摁著自己的腦袋,一面以果決的語氣贊同了我的發言。

「──誒?」

想當然耳,大白天看到屍體開口講話的拉絲緹婭拉大感震驚。
我們沒有太在意她的反應,首先對現狀進行了檢討。

「哈~。幫大忙了哦,萊納。這樣總算是能行動了。」
「你出來的也太慢了。話說回來,之前艾米麗用劍攻擊你的時候,你就不能避開嗎?」
「別強人所難啊。我那時候可是負責了大魔法的九成構建哦?等回過神來的時候,肚子就被捅得血糊淋剌的了。不行不行不行的啦~。」
「真虧你還沒死啊。雖然外面的傷口是堵上了,不過裡面還是亂七八糟的誒?」
「都是多虧了萊納堅持使用回復魔法的福啦,勉強是續住了呢。不過感覺可就糟透了。說實話,比起身體開了個洞,還是精神上的漏洞更難受。這裡那裡都像被啃掉一塊似的,滿目瘡痍滿目瘡痍~。」

我就儀式期間未能得到她出手相助一事埋怨了兩句,不過卻被她以輕佻的口氣告知說那是強人所難。

在會話的期間,我也在一定程度上把握了緹婭拉小姐的狀況。
雖然聲音聽著還是那麼開朗,但她的表情始終痛苦不堪。既然連深諳如何擺出一張撲克臉的她都壓抑不住,那個中意義便一目了然了。

在我做出了將緹婭拉小姐排除在戰鬥力之外的判斷時,拉絲緹婭拉也理清了狀況。

「咦、咦⋯⋯?難道說⋯⋯不是同一個人?你是⋯⋯你是緹婭拉大人嗎?」

對此,緹婭拉小姐回應道。

「正是如此哦,我親愛的女兒。我就是你們『魔石人類』的母親,緹婭拉大人~。因為時間不多了,所以媽媽我接下來的話你可要聽好了喲。──我絶對不希望以自己的女兒們的犧牲為代價,讓自己重新復活。就算你們想為了我而犧牲自己也是沒用的,這種事以後也不許再做了。聽好了嗎~,要跟媽媽我保證哦~。」

儘管因為痛苦而直冒冷汗,但緹婭拉小姐還是堅持營造著一種輕鬆的氛圍。
她顯然是為了不讓我們擔心而在虛張聲勢。

為了進一步理清狀況,拉絲緹婭拉將會話的對象切換為了我。

「萊納⋯⋯你跟緹婭拉大人認識⋯⋯?」
「沒錯。實際上在很早之前就跟她保持接觸了。不過我之所以秘而不發,也是為了你和基督。拜託你先冷靜一下,聽聽緹婭拉小姐怎麼說。」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我們這邊也沒必要再藏著掖著了。不過要進行說明的話,跟我相比,還是為她所憧憬的緹婭拉小姐親自來效果更好吧。

「你明白了嗎,我可愛的女兒?我已經沒救了。這一點是絶對的。就算接下來再把所有的『血』都聚集在這具身體之中,『再誕』也是不會成功的。因為我自己並不期望自身的『再誕』啊。」
「誒、誒?」

聽到這將種種前提全部推翻的言語,拉絲緹婭拉一時不知所措。

「所以呢,我決定就算是只有現在留在這裡的份也好,就把這些化作力量轉移給萊納吧。不然就太浪費了嘛。」

儘管緹婭拉小姐以相當快的節奏試圖推進我們本來的計劃,但拉絲緹婭拉並沒有輕易被節奏帶跑。

「給萊納?不不不,如果是這樣,那還是移動到我的身體裡更好──」
「不要。因為嘛,如果我去了你那邊,你絶對會把身體讓給我的吧?拉絲親你肯定會不惜扼殺自我也要讓我活下去。作為母親,這種事我還是明白的。但是媽媽我可不允許你那麼做哦。」
「這個、那個⋯⋯那本就是我原來的使命,我就是為此而誕生的⋯⋯所以緹婭拉大人你不用擔心我也、也可以的⋯⋯」

雖然緹婭拉小姐試圖強行推進話題,但拉絲緹婭拉卻搖頭表示了拒絶。而緹婭拉小姐也緊隨其後地搖了搖頭,這次她辭嚴聲厲地批評道。

「那種不講道理的使命,我絶不認可,你沒必要去遵從它。」

遭到批評的拉絲緹婭拉在一瞬間有些畏縮。
不過很快她便重振氣勢,一臉坦然地堅持自己的主張。

「⋯⋯確實,這個使命確實是不講道理的。我也這麼想。非常抱歉,我剛才說錯了。⋯⋯可是,現在跟那種使命沒關係,我是以自己的意志,希望讓緹婭拉大人復活的。因為我認為你的故事理應延續下去⋯⋯所以我覺得就算將自己的身體交給你也無妨。」

拉絲緹婭拉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筆直地注視著緹婭拉小姐,表示自己願意為她獻上一切。

看到她的表情,我愈發清楚拉絲緹婭拉的決意不是會隨波逐流的便宜貨。儘管如此,但緹婭拉小姐還是不肯放棄,她依舊以輕佻的口氣,試圖踐行自己的主張。

「不行不行~。我已經跟萊納說好了。接下來他要繼承我的『血』,並擊潰我的意識。如此一來,留存到千年後的亡靈就可以消滅了。拉絲緹婭拉你也能夠作為拉絲緹婭拉活下去。這樣就萬事大吉嘍!」

緹婭拉小姐微笑著,驅使那雙有如嬰兒般搖擺不定的腿向拉絲緹婭拉靠近。

「行了,因為我已經不太能做些精湛的魔法構建了,所以就讓我們三個手牽著手以共鳴魔法的形式結束這場儀式吧~。場合也不太好,效果恐怕不會盡如人意,但也無可奈何了呢。這已經是唯一的辦法了啊。不對,不如說還能留下這麼一個途徑可走真是太好了呢。這樣大家都能接受了~。來吧,抓緊點抓緊點~!」

為了讓我們三個圍成一圈,緹婭拉小姐向我和拉絲緹婭拉招了招手。
不過我們雙方都沒有行動。

──因為那條路已經走不通了。

拉絲緹婭拉看著緹婭拉小姐那踉蹌的走姿,展露出決心已定的神情。見到她那副模樣,我也一樣下定決心拔劍出鞘。

接著,宣告雙方決裂的起決定性作用的一句話,從拉絲緹婭拉口中道了出來。

「──不・可・以。」

她以幽靈般飄忽不定的動作將魔力聚於掌中,可是無論怎樣凝練魔力,現在的拉絲緹婭拉都不可能使出什麼像樣的魔法。為了『再誕』的儀式,梭巡在她全身的血液都已經被分配到了那唯一一種魔法的發動之上。

正因如此,被她細聲頌禱和構築的,也只可能是那唯一的魔法了。

「──鮮血魔法『緹婭拉・弗茨亞茨』。」

是為了讓自己接近聖人緹婭拉而存在的魔法。

她使用在這一魔法支配下的右手抓住了緹婭拉小姐的肩膀。

「咕──!?啊、a啊──!!」

緹婭拉小姐隨即作聲呻吟。
儘管不清楚魔法的具體效果,但在一種不祥預感的驅使下,我連忙飛奔上前。

我以雙手抱起緹婭拉小姐那瘦小的身體,蠻橫地從拉絲緹婭拉手下將她搶了過來,而後大幅拉開了與拉絲緹婭拉之間的距離。

「緹婭拉小姐!你還好嗎!」
「血、血被吸走了⋯⋯!哎呀,果然行不通嗎⋯⋯」

從這話聽來,拉絲緹婭拉似乎是運用剛才的魔法在雙方之間促成了『血』的移動。
原本就缺乏生氣的緹婭拉小姐的面容此時仿彿連僅有的幾絲生氣都要喪失殆盡了。

「這不是當然的嗎!你想什麼呢!對方可是那個拉絲緹婭拉啊,怎麼可能被那麼簡陋的幾句話說動呢!!」
「哎呀,要是成功的話⋯⋯就走運了呢~什麼的,我是這麼⋯⋯想的⋯⋯哈啊、哈啊⋯⋯」

我忍不住出言責備道。
對此,儘管緹婭拉小姐想以輕鬆的口氣給予回應,但她的狀態已經到了連話都說不好的地步。可能難以忍耐的痛苦導致了她判斷力的下滑,結果讓她急於求成了吧。

看她這副樣子,我只好決心接下來要靠自己的力量渡過難關,於是用力抱緊了緹婭拉小姐的身體,為了隨時遠離此處而綳緊了全身。

與之相對的,面前的拉絲緹婭拉以極其緩慢的速度行動了起來。

就跟她逃離大聖堂那時一樣遲緩。
雖然遲緩⋯⋯但這副姿態卻過於可怖。

踉踉蹌蹌的步伐、將自身的筋疲力竭暴露無遺的眼窩、凌亂的金髮、急促的呼吸。一貫在不可方物的美感環簇之下的拉絲緹婭拉帶著凶神惡煞的表情,令紅霧一般的魔力纏繞在手,一步接一步地靠近了過來。

「緹婭拉大人,能請你移駕至我的身體嗎⋯⋯不用擔心,我的身體對你來說一定是此世獨一無二的最好的歸宿⋯⋯」

這溫柔的吐息在此刻聽來就好像惡魔的呢喃。
拉絲緹婭拉的這幅樣貌活如一個期冀同死的亡靈。

想必緹婭拉小姐也感受到那種恐怖了吧。
她一邊用雙手抱緊我的脖子,一邊語帶躊躇地答道。

「嗯,這個嘛⋯⋯我覺得比起你還是萊納的身體更好的說?」

緹婭拉獨力抱緊我的脖子之後,我的一隻手便得以解放。
以獲得了緹婭拉小姐的許可為藉口,我給自己向拉絲緹婭拉揮劍這一行為賦予了正當性。

「如果你去了那樣不相襯的身體,一切就真的結束了哦⋯⋯!?那是絶對不可以的!如果你那麼做了,那至今為止的一切就全都白費了。你對渦波一往情深,卻要在這樣一個人跡罕至的小胡同裡,在另外兩個人的守望下悄然逝去⋯⋯?以那座高塔為起點的,宛如星空一般的物語,居然要在這樣逼仄陰暗的地方迎來終結⋯⋯絶對不行⋯⋯我絶對不容許故事以這樣一種方式落下帷幕!!這樣的、這樣實在是太沒有愛和希望了!!」

拉絲緹婭拉仍然要將執念貫徹始終。
她對他人的人生的結局,寄托了說是多管閑事也不為過的執念。
而這份執念正所謂是──

「沒關係的。你什麼都不用擔心。剩下的事就全都交給我吧,緹婭拉大人。我一定,會讓你的思念傳達給渦波。我一定,會讓那仿若星空的物語迎來美滿的結局。我一定,會讓你和渦波都獲得幸福。──所有一切都是為了大家的幸福!因為這才是我拉絲緹婭拉・弗茨亞茨自己尋獲的,我真正的使命──!!」

──正所謂是自己的『使命』,拉絲緹婭拉如此吶喊道。

一切都是為了大家的幸福。
為了飽含夢想的結局(Happyend),她以決死的神情衝了上來。

「休想!」

我揮出一劍,將她擋在了疾馳的第一步之下。
拉絲緹婭拉一面後退進行閃避,一面對我怒目而視。

「萊納,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

見我手持凶器,拉絲緹婭拉憤而問責。
但我只是在盡自己理所當然的義務罷了,所以自然對她渾身的敵意感到不以為意。

「我只是想拯救緹婭拉小姐而已。」
「⋯⋯不對,想要拯救緹婭拉大人的是我才對。」

縱然雙方道出的是同樣的台詞,但卻像平行線一樣沒有相交的餘地。
這劍拔弩張的氛圍便是最好的證明。

「如果你那麼想,那你那麼做便是。我也一樣是為了你和基督而做自己相信的事。作為你們的騎士。」
「⋯⋯如果你是我的騎士,那能不能好好聽我的吩咐呢?」
「這我辦不到。因為我的主上──你和基督都是笨蛋,所以我不可以對你們唯命是從,這是我最近剛學到的。」

因為自知和解已成奢望,所以我說起話來也就無所顧忌了。
我明明白白地告訴她,因為*****所以我不能老老實實地聽你的話。

理所當然的,拉絲緹婭拉情緒激昂地發力向我迫近。

「你這──!你這叫、哪門子的騎士啊──!!」

明明我手中依舊握有凶器,但她這次卻是一往無前。

「抱緊我,緹婭拉小姐!」

與此同時,我跺了地面一腳開始後退。

一邊後退一邊對襲來的拉絲緹婭拉揮出一劍。
這與方才同樣的一記橫斬並沒有發揮同樣的效果,這次的一閃被拉絲緹婭拉屈身躲過,而後她順勢又踏前一步。

她能躲過這一劍倒也在我意料之中。
我立刻將劍抽回,從下方揮出一記斜斬──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這計斜斬居然被擋了回來。

「什──!?」

拉絲緹婭拉並沒有武器,豈止如此,她身上只有一件儀式用的薄衣,是貨真價實的手無寸鐵。

即使如此她仍然將我的劍擋回來的答案很簡單。
她在刹那間用自己的手背猛擊劍身,藉此化解了我的攻擊。

儘管產生了動搖,但我仍維持攻勢繼續後撤。
然而我所有的攻擊都被拉絲緹婭拉赤手空拳地化解了。

要麼以最小限度的動作進行回避,要麼用手背招架,她就這樣不斷前進,從未後退。

一陣戰慄之下,憤怒與自卑感一同在心底泛濫開來。

「真、真的假的啊⋯⋯!!」

何等駭人的才能⋯⋯!

明明因為儀式而不能驅使魔法,明明已經精疲力竭──可她居然還是能赤手空拳地招架我的劍招。

我的劍閃絶對談不上慢。
雖然現在有諸多掣肘,但仍然遠遠凌駕於平常騎士的速度。我的技能絶對不會讓自己已臻30的級别蒙羞。

明明如此,可我豈止是傷到拉絲緹婭拉──現在甚至漸漸被她壓制住了。

我突然回想起了基督與拉絲緹婭拉一周前的對話。在基督向她告白之前,拉絲緹婭拉曾以自己「在戰鬥中已經派不上用場」為理由退居二線。但是看到現在這一幕,我只覺得那是天方夜譚。

這哪裡有什麼派不上用場的,怕不是可以在談笑間壓倒諾斯菲和艾德那幫非武鬥派啊。

面對持劍攻擊的對手還能赤手空拳地不落下風就已經非同尋常了。
這就是與生俱來的才能。
如果級别不夠,就用『素質』來彌補。
如果技巧不足,就用『直覺』來摘取勝果。
再這麼下去,我就會因為這蠻不講理的力量──因為『數值無法表現的數值』而被對方殺到眼前的。

「可惡!」

最近一直不曾感受到的強烈自卑感此時斥滿了我的大腦。
同時我也深刻地理解到,面前這名少女是蒙受天恩垂青的人間至寶,而自己不過是個不值一提的垃圾。

拜此所賜,我也恢復了一貫的風格。
既然我不是敵人的對手,那就覥顏祈求他人伸出援手便是。不是自取滅亡,而是求人搭救。如果自己一個人解決不了就依靠大家的力量。這就是生而為雜碎的我可行的戰法──

「緹婭拉小姐!拜託想點辦法!!」
「我、我也已經到極限了哦⋯⋯!」

意識到己方居於劣勢的她只聽到我喊名字就理解了我的意願。
不過緹婭拉小姐也和拉絲緹婭拉一樣都處於使用不了魔法的狀態。

所以她的掩護就只有提供魔力罷了。
聖人緹婭拉澄澈的魔力從交織的雙臂中流入了我的體內。原本所剩無幾的魔力迅速獲得了補充。

還不止如此。
注入我體內的不是普通的魔力,而是傳說中的聖人緹婭拉的魔力。

──這當然非同小可。

澄澈的魔力在一瞬間就與我自己的魔力融合在一起,並浸透到了血中,開始在全身流動的魔力群向我下達了指令。

被輸入進來的魔力甚至明確告知了我要如何使用自己。
這種感覺就跟『光之理的盜竊者』諾斯菲行使的『交流』魔法很相似。

在緹婭拉小姐的魔力的指示下,我理解了驅使這股魔力的最合適的辦法。
在現行狀況下已經無暇構築正八經的魔法了。
正確利用積聚起來的魔力的途徑唯有一條。

「給、我、炸、開啊啊啊啊啊──!!」

我將所有的魔力凝聚到右腳上,而後奮力蹬了大地一腳。
隨後再故意令這蘊藏了全部魔力的魔法『風』以失敗告終。

這是我以前慣用的魔力爆炸。不過跟之前對付基督的時候不一樣,這次的規模遠甚從前。
從前的威力不過只夠將一個人吹飛,但這一次卻是足以將建築物吞噬的暴風。

無處可去的龐大魔力在我腳邊一口氣炸裂開來。
因為魔法構築的失敗,喪失了指向性的暴風到處肆虐。不對,這已經不是暴風,而是將破壊一詞具現化了的波動。

在風膨脹開來的瞬間,整個胡同隨之崩潰。
在暴風的肆虐下,通有簡易『魔石線』的堅固的道路被掀翻,側面的石壁被擊碎,周圍的建築物紛紛崩毀。

理所當然的,身處爆炸中心位置的我和拉絲緹婭拉都被轟飛了。
所幸這是我自己引發的爆炸,所以受身的準備早已告成,儘管足部的受損無法規避,但我還是成功在空中調整了姿勢,並在遠處著陸。

這一招最重要的是將我和拉絲緹婭拉轟至不同的方向。另一個想要的效果是利用爆炸卷得周圍煙塵彌漫。
通過這兩點,我們成功地讓拉絲緹婭拉看丟了自己的所在。

手腳麻利地調整好姿勢後,我將緹婭拉小姐從懷中轉移到了背後,然後加快腳步繼續遠離拉絲緹婭拉。
這時,耳邊吹來了緹婭拉小姐的細語。

「萊納、再快一些。我家女兒要追過來了。」
「因為你的指示⋯⋯我的腳疼得不得了好嗎,可惡⋯⋯」

我也小聲回了她一嘴。
從右腳那邊傳來的劇痛甚至讓我連說話都有困難。

等到從煙塵中走出來的時候,我瞄了右腳一眼。
右腳的指甲已經全部脫落,幾根腳趾也已經骨折了。無數裂傷之上滿溢著鮮血,令痛覺成為了大腦的主宰。幸好腳骨和腳筋沒事,這讓我還保有移動的能力。

但是沒有時間給我使用回復魔法進行治療。
離開了小巷子之後,我沿著弗茨亞茨的街道一路快走。當然,看到我裸露在外的淒慘傷勢,擦身而過的行人無不驚叫連連。

不過雖然有人感到擔憂,但並沒有會上來跟我扯上關係。
雖然也有不願牽扯到麻煩事裡的顧慮,但在這以前更為重要的原因是,這裡乃是聯合国。絶大多數的人看到我和緹婭拉小姐都會以為我們是「在迷宮探索中嚴重失利,匆忙逃往住所或教會的兩名探索者」

這在聯合国並不是什麼罕見的光景。

在眾人好奇的目光下,我背著緹婭拉小姐默默前進。
雖然這光景並不罕見,但繼續這樣引人注目也絶非益事。不光是拉絲緹婭拉,為了不被追捕我們的敵方騎士發現,我很快又潛入了一條小巷當中。

途中我不時會回頭觀察身後的狀況。
可能被吹飛的拉絲緹婭拉已經徹底跟丟了我們吧,已經沒有任何追踪者的跡象了。

拉絲緹婭拉並沒有感知系的魔法。
而且她也沒有像我這樣從緹緹那裡獲傳魔力操作的技能,所以應該不具備即興改造魔法的效果進行追踪的能力。

足以稱之為威脅的就是她那莫名敏銳的『直覺』了⋯⋯不過現在在我身邊卻有比拉絲緹婭拉『直覺』還要敏銳的聖人大人存在。

「萊納,接下來往那邊走。感覺那邊人的氣息更微弱,逃掉的成功率更高。」
「⋯⋯我明白了。」

我依照聖人大人的指示,在弗茨亞茨複雜的街道和小巷中不斷穿梭。

等到同大聖堂和拉絲緹婭拉都拉開了足夠的距離,確保了一定程度的安全之後,我們開始了商討。雖然可以就這麼逃去外国,但我並不想這麼做。

「緹婭拉小姐,你能動嗎⋯⋯?說實話,我現在連背你移動都覺得很吃力了⋯⋯」
「⋯⋯抱歉,感覺不行。我現在還能驅使的只剩下嘴巴和魔力了。在現有的三名『魔石人類』當中,我應該是最虛弱的。無論是肉體還是自我,都只剩幾小時的餘命了。唔姆,超~級不妙的說。」
「這樣啊⋯⋯那我們來討論一下之後的事情吧。」
「好滴~。」

儘管癱在我背後的緹婭拉小姐還是在盡己所能地飾以輕鬆的語氣,可看她的臉就知道她剩下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不光是生氣越來越淡薄,附在她面容上的死相也愈發濃厚。

「⋯⋯依靠現在的我們兩個,有辦法轉移你的力量嗎?」
「這個是做不到的。需要有花費了半天時間在體內構築魔法的小拉絲緹婭拉在才可以。可能的話至少也需要艾米麗。只有我一個人就不行了。因為我只是通過與她們的『血』進行交流借用術式發動魔法而已。」

看來再怎麼說也得有拉絲緹婭拉在場,不然儀式就無法繼續。可是事到如今,無論是拉絲緹婭拉還是艾米麗,都已經成了我們的敵人。

「既然這樣,那麼最好的辦法就是放棄力量的繼承,在這裡將你的『血』焚毀了嗎⋯⋯?現在你人格的一部分就在這具身體裡對吧?如果這個被銷毀了,那拉絲緹婭拉的想法就沒辦法實現了。」
「為了我家女兒著想的話,這確實是最安全的做法了⋯⋯我沒問題的哦?」

緹婭拉小姐毫無迷茫地表示說我現在殺了她也沒關係。
她肯定從一開始就有此覺悟了吧。

一旦發生意外,便會為拉絲緹婭拉而犧牲的覺悟──

這就跟拉絲緹婭拉剛才展露的覺悟是一樣的。
她也有為了緹婭拉小姐而犧牲的覺悟。

說實話,這讓我很不爽。

因為她們讓我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好像被我所厭惡的那個自己就在眼前一樣,讓我不願意對這個選擇點頭稱是。

在這種不爽的情緒下,我還想到了基督以前跟我說過的話。

那是在迷宮六十層附近共同戰鬥時,基督給我的教誨。

──自我犧牲固然是一條輕鬆的道路,但並不足以解決問題。

不是為了自己一個人的幸福,不以自己一個人為犧牲,而是大家一起同心協力,尋找讓大家都能幸福的道路。無論何時、無論何事、無論遭遇何種困難,都絶對不能放棄──我主是這樣對我說的。

所以我要問一問緹婭拉小姐。
將本想按下不問就此離別的話,刻意在此時問出口。

「──可是,你是想留下點什麼的吧?你是有無論如何都想做的事的吧?所以你才會出現在我面前。明明只要不出現在我面前,就可以悄無聲息地在不為人知的情況下讓『聖人緹婭拉』的真相從世上消失,但你還是選擇在我面前現身了。」
「⋯⋯是啊。我想要將自己的力量留在世界上。⋯⋯嗯,我跟『她』約好了啊。」

緹婭拉小姐聽到我的詢問,在稍作了一番考慮後坦率地給予了答覆。

「這樣啊⋯⋯你也是這樣嗎⋯⋯」

我不打算問她是和誰許下了約定。
現在真正重要的,是緹婭拉小姐就和守護者們一樣的事實。

她就和緹緹等『理的盜竊者』們一樣。
就和死去的海因兄長大人一樣。
正因為知道落幕之時將近,所以才會對自己留在落幕之後的東西倍加珍重。

我不會讓她這份願望平白犧牲。我不願如此。
更何況我作為一名騎士,必須將主上的教誨奉為圭臬不可。
所以──

「既然這樣,那就來吧。我會將你的『血』、拉絲緹婭拉的『血』、艾米麗的『血』全都聚集在一起的。」

所以我不會放棄。
我重新開始邁步,告訴自己背後的少女這場戰鬥還遠沒有結束。

「⋯⋯你認真的嗎?」

或許是感到了驚訝吧,緹婭拉小姐似是確認一般地詢問道。

「拉絲緹婭拉確實很厲害,不過她現在狀態並非萬全。斐勒盧托和艾米麗也一樣。既然知道他們根本沒有下手殺死人質的膽量,那就不足為懼。」

或許是從我堅定的回答中體會到了其中的決意,緹婭拉小姐並沒有阻止我的意思。她冷靜地將自己的狀況告知與我。

「我們兩個現在的狀態都很不妙哦。餘命大概也就十五分鐘吧⋯⋯你真的真的打算動手嗎?」
「雖然不知道能不能成,但我要做。」

現在最重要的一點在於,還不到輕言放棄的時候。
如果能做卻不去做,那事後等著我的只有後悔罷了。
所以,我要做──哪怕這是小孩子一般的妄執。

見我這樣,緹婭拉小姐笑了。
這是她由衷的笑容。
不再是掛在撲克臉上的假笑,而是因真的感到有趣而展露的笑容──現在想來,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這樣的表情。

「呵呵,啊哈哈,好啊,那我們就來考慮一下作戰吧。」
「嗯,差不多到了我們反擊的時候了。盡是被對方肆意妄為,這口氣不能就這麼忍了。這回要讓他們被我們折騰得團團轉才行。絶對要報上個一箭之仇。」
「好嘞~。感覺有點燃起來了啊。果然臨到落幕的時候就得燃一把才行嘛!」

被我的氣勢帶動起來的緹婭拉小姐也鬧騰了許多。雖然從背後反饋過來的力量依舊孱弱,但卻蘊含著切實的戰意。

就這樣,我們一邊繼續前進,一邊共同編練反擊的作戰計劃。

我們這邊的勝利條件是確保拉絲緹婭拉和艾米麗雙方的身體,並在我們的主導下重新啟動儀式。
為了取勝,我們要細水長流地──雖然這麼想但是辦不到,因為時間不多,所以我們憑『直覺』乾脆利索地決定了最合適的作戰計劃。

時間不過只有邊走邊談的幾分鐘而已。
我們為作戰選定的目的地是──

「──好的,目標是『十一區十字路口』,弗茨亞茨的中心位置。就在那裡給所有的敵人一個迎頭痛擊。」
「是發揮特訓成果的好機會喲。加油啊,我的好徒弟~。」
「不用你說我也會的,我會拼了命地加油的。」

我語氣堅定地給來自身後的師父的激勵以回應。

在這時,雖然有些朦朧⋯⋯但我有種看・到・了・流・向的感覺。那是在與緹婭拉小姐一同進行的數日的訓練的幫助下,終於能模模糊糊地窺探到的未來的流向。

現如今,拉絲緹婭拉期望的是緹婭拉小姐的『再誕』,斐勒盧托覬覦的是緹婭拉小姐的力量,艾米麗想要的是讓這一切都被當做沒發生過。
在剛才那一刹那,我在近乎錯覺的隱約意識中──看到了三個敵人任意一方都不能得償所願的流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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