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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世界迷宮最深部為目標》第337章
320.血の源泉

弗茨亞茨城的地下。
圓柱狀空洞的底部積存著鮮紅的血液。
一株『世界樹』猶如吮吸血液而生長一般,於空洞中央莊嚴聳立。

一個明亮無比的光源照耀著紅色池塘和紅色樹木。
那個光源的真面目便是火焰了。

在當下的地下空洞中,『血之理的盜竊者』的代理與『火之理的盜竊者』的代理正死戰不休。

如同油燈一般,火焰熊熊燃燒於血池之上。
鮮血飛散於空洞之中,如同要摻入其中般落向火焰,隨後被其蒸發殆盡。

無窮無盡的血之人偶伴以多種多樣的火炎魔法。
無論看向何處,眼中都是清一色的紅。
就像是為了競爭粘稠血水與灼熱火焰中哪一方的紅色會率先涂滿地下一樣,兩位代理者不斷構築著魔法。

準備活動結束後,在這兩人間上演了一場令人眼花繚亂的激戰。
若是有十來名血之騎士生成,下個瞬間就會有上百支炎之矢襲去,刹那間便將其損毀。若是有數堵血之壁為阻擋炎之矢而築起,巨大的炎之蛇就會張開大顎,由側面將其吞噬。若是有血之霧產生,炎之劍就會將其驅散;若是有血之雨降下,炎之渦就會將其抹消。鮮血飛舞,火焰吞噬,反反覆覆。

在這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戰鬥中,我──萊納・赫勒比勒夏因沒有在釋放魔法,而是獨自於血池邊緣不斷奔跑。
就算法芙納把我也算作敵人,但坦白來說,我根本參加不到正面的魔法交鋒當中。

當然了,要是我想去做的話,也可以使出同等的魔法。我不覺得我魔法的『質』會劣於他們,但是在魔法的『量』上則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在我拚命發動出一個風魔法的時候,兩人可以一口氣放出過百個魔法。
我立馬就放棄了用魔法進行援護。我該做的不是在這赤紅世界中添上風的顏色,而是要混入紅色之中,攻法芙納之不備。

我一直朝著瑪利亞的反方向移動,時不時在法芙納的背後放出大型風魔法『Tauz Schuss・Wind』,從而分散他的注意力。
至少不能留給他發動大魔法的餘地。

在熱身運動般的前哨戰中登場的『某種東西』──那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物讓我百般戒備。雖然法芙納本人表示沒有使用它的意思,但為了慎重起見,我還是不斷對他進行干擾。

多虧這種慎重的戰術,地下的戰鬥才一直勢均力敵。
法芙納在戰鬥前說得很誇張,但當下的戰鬥卻名不副實。當然了,與準備活動時的戰鬥相比,現在交錯紛飛的魔法的質與量是當時的數十倍,不過也就僅此而已了。

法芙納所說的『試練』到底是什麼呢?
這場勢均力敵的戰鬥哪裡體現得出『赫勒比勒夏因』的意義呢?
向『血』學習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正當我對此戰心懷疑問之際──它・掉・了・下・來。

噗通一聲,它落在了正在對戰的法芙納和瑪利亞之間。
它毫無先兆地突然由正上方落下,用風魔法著地,濺起了大量血沫。

我和瑪利亞吃了一驚,當即與其拉開距離。
唯獨法芙納表現得十分冷靜,像是等候已久一樣,他走上前親切地問候道:

「──你來了啊,拉古涅。」

法芙納道出了一個名字。
一個我意想不到的名字。

正如法芙納所言,落下的人無疑是我的騎士前輩拉古涅・卡伊庫歐拉。
著地後,少女在血沫中抬起了頭,露出了那張我非常熟悉的面孔。

「拉、拉古涅⋯⋯?你的樣子⋯⋯」

我也喚出了她的名字,同時提高了警惕。
雖是熟識的面孔,但她的身姿實在太過異樣。

首先撲入眼簾的就是她那沾滿鮮血的身體。
她全身上下無處不被染成鮮紅,那種鮮紅更甚於以『血之理的盜竊者』為對手在血池中戰鬥的瑪利亞和我。

臉龐沾滿鮮血的她露出了扭曲的笑容,瀏海血淋淋的,雙目為鮮血塗染。

而最為異樣的則是她手持的物・體。
看到了那個物體的瑪利亞失聲道:

「⋯⋯渦波先生?」

落下的拉古涅抱著一具四肢被切斷的屍體。
屍體上滿是砍傷,軀幹千瘡百孔,喉嚨上有一處嚴重的刺傷,樣子慘不忍睹。
它的頸部支離破碎,頭部和軀幹幾近分離,但其頸部強韌的肌肉似乎仍將斷未斷。
由此可知死者生前肌肉力量之強。

──不行,我可沒有閑心去觀察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那些都不是重點,重點在於那具屍體的著裝我是認得的,那張面孔也是我熟識的。
那是一個我再熟悉不過的人。

不過,遠處的我和瑪利亞費了些時間才理解了那幅光景。
雖然知道死者的名字,但我的本能卻拒絶去承認。

在此期間,事先大概就知道拉古涅會落下來的法芙納開口道:

「我的『聖經』和『心臟』也在啊⋯⋯到頭來是你得到了啊⋯⋯」
「是的,這兩件我都偷到手了。這樣一來我就成為法芙納先生的主君了,沒問題吧?」

拉古涅平靜地說。
在這種異常的狀況中,她對本應是同伴的我們未出一言,而是與敵人談了起來。

不用說,技能『惡感』當下仍在發動。
聒耳的警告聲告訴我,有兩個『最糟糕』的事物正在我的眼前交談。

「嗯,那樣就好。比起這個⋯⋯你為什麼要殺掉渦波?」

法芙納將我和瑪利亞拒絶理解的事說出了口。

──「為什麼要殺掉渦波?」

也就是說,拉古涅戰勝了基督嗎⋯⋯?
他說殺掉基督,也就是說基督死了嗎⋯⋯?
死了就是指,那個──就是說他死了嗎⋯⋯?

我的思考在原地踏步。
我沒有承認自己不想承認的事情,以至於浪費了大量的時間。
在我呆然佇立之際,兩人的交談繼續了下去。

「拉古涅,難道你不想與他攜手一同對抗這個世界的命運嗎?」
「我不要,那是不可能的哦。渦波大哥哥他太可疑了,絶對會在中途背叛我的,所以我就先背叛了他。」

一來一往的對話證實拉古涅確實殺掉了基督。
我想認為這具屍體是偽造出來的,可是『血之理的盜竊者』卻斷定它是真貨。這個世上最了解死亡的男人正以基督的死為前提進行著對話。

基督死了,這不得不去理解的光景一刻不停地映入我的眼中。

「是嗎⋯⋯在遭到背叛前率先背叛嗎⋯⋯這樣啊⋯⋯」

法芙納的視線落到了血池上。
而後,如泣血一般,他再次淚如雨下。
他大概在為基督的死而悲傷吧。
像是要將現實擺在不願承認此事的我們兩人面前一樣,法芙納痛哭流涕,他恨恨地喃喃道:

「⋯⋯嗯,我知道的啊。世間就是如此。剛一看到希望,立刻便會墮入絶望的深淵。⋯⋯這是理所當然的。誰也無法相信他人,世風即是如此。因此,人總是在互相殘殺、互相貶低、互相陷害。這便是人類不可救藥的天性。那種事情、我知道的⋯⋯我是知道、的啊⋯⋯可是、啊⋯⋯他怎會這麼輕易、就死去了⋯⋯這麼、快就⋯⋯A啊、啊啊a⋯⋯啊啊⋯⋯!!」

⋯⋯怎麼可能。

太奇怪了。
基督會死掉這件事實在是太奇怪了。
連緹婭拉小姐也說過,基督是絶對不會死的。
她甚至說就因為基督死不了所以才麻煩。

基督今後不是要和妹妹陽滝一同成為世界之敵的嗎?
我們不是準備要阻止最強且無敵的基督嗎?
拉絲緹婭拉不就是為此才將同伴們團結在一起、準備應對此事的嗎?

可現在基督一死,這些事情的前提就全都被推翻了。

───

收集到的情報已經足以使我理解情況了,但我還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承認這個事實。
附近的瑪利亞也一樣不能接受,她顫抖著朝拉古涅問道:

「拉、拉古涅,那個⋯⋯你手中的⋯⋯」
「對,瑪利亞,一切正如你所見。不過還請稍等一下,我想先和法芙納先生明確一下主從的契約。」

但現在那種事對我們來說並不重要。
重要的另有其事。
瑪利亞替我喊出了問題的關鍵:

「──拉古涅!!把那些無關緊要的事先放一邊!給我立刻解釋一下你手裡的東西是怎麼回事!!」

她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向前踏出一步。

「你讓我說明⋯⋯這是一具屍體。說明完畢。」

面對瑪利亞的質問,拉古涅就像正等著她踏出這一步般狡黠一笑,挑釁似地回答道。

「那具屍體⋯⋯是什麼人⋯⋯」
「哦,你要問這個啊。如你所見,這是『渦波大哥哥』的屍體。也就是說上層的戰鬥已經結束了呢~。從感覺上來推斷也能知道諾斯菲小姐和渦波大哥哥都敗了,勝者只有我而已吧。⋯⋯這點事你都看不出來嗎?」

在聽完她的話的同時,瑪利亞進入了臨戰狀態。
她周身包裹著濃稠的魔力與殺氣,其濃度讓人覺得她在與『血之理的盜竊者』這個規格外的存在戰鬥之時的狀態連臨戰狀態都算不上。
不用說,她注視著的正是拉古涅手持的屍體。

「⋯⋯請讓我好好看看它,我想確認一下。」

她要求拉古涅將屍體給她。
但敵人卻搖了搖頭,打算拒絶這個要求。

「那可不行。它已經是我的東西了,是我重要的──」
「誰・管・你,趕・快・照・我・說・的・做・就・是・了──」

但沒等她說完,瑪利亞就出言拒絶,憑空從手中放出了火炎魔法。

那種火焰並非紅色,而是白色的。沒有拿捏力度、毫無保留地釋放出來的『炎之矢』將所經之處的血液全數蒸發,大有將血池豁出缺口之勢。

「──『Quartz Shield』。」

拉古涅或許早就料到了她的反應,毫無動搖地使用魔法來應對她的攻擊。
那是缺乏魔法才能的她本應無法使用的魔法。
它不是單純的地屬性魔法,而是將大地之力純化到極限的水晶魔法。這個魔法生成了『地之理的盜竊者』諾文・阿雷亞斯之前在『舞闘大會』上使用的水晶。

像是發霉一般,水晶由拉古涅腰間的劍上擴散開來,覆蓋了她的左半身。
它形成了一面半球狀的盾牌,彈開了宛如小型太陽般飛來的『炎之矢』

『炎之矢』撞上了後方的牆壁,溶解了土石,開出了一個不知通往何處的橫洞。

「嘿誒,把我們的魔石集中起來之後還能做到那樣的事嗎⋯⋯」

看到那精彩的水晶防御,法芙納漫不經心地感嘆道。

「法芙納先生,請你先幫我保管一下渦波大哥哥,之後我會取出他的魔石,拜託你小心對待。」

拉古涅打算把抱在懷中的屍體交給空著手的法芙納保管,這大概是在為即將開始的戰鬥做準備吧。
即使面對如此駭人的示威,拉古涅仍不打算退至後方。

拉古涅不假思索地表示一如所見,它就是一具屍體。
心中的希望土崩瓦解,我和瑪利亞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了。

在我們震驚之際,法芙納淚也不擦地抬起頭,繼續說道:

「哈、哈哈。主從的契約嗎⋯⋯也就是說,你打算當渦波的替角嗎?」
「不,不是替角,我是打算超越渦波大哥哥,成為第一哦。我想要超越『偉大的救世主(Magna・Messiah)』,戰勝世間萬物,不斷取勝⋯⋯要是在最後的最後連成為神明都能實現就再好不過了。」
「你在說謊⋯⋯你這是為了讓我滿意而信口開河的吧。」

淚眼朦朧的法芙納瞪視著拉古涅,拉古涅則不為所動。

「唔,果然不行嗎。⋯⋯不如說是法芙納先生太認真了啊~。你是我迄今為止見過的『理的盜竊者』中最認真的了。你既不歇斯底里,也不依賴他人⋯⋯你非常清醒、普通,完全沒有支付『代價』,以『人』的身份面對這個世界。」
「哈⋯⋯?我普通?哈哈,我還是頭一次聽人這麼說啊。在看到我的所作所為之後,真虧你還能說出普通這個詞啊。只不過,我比你想象的還要──」
「你好好地在為人的不幸而悲傷流淚,這不是清醒得一塌糊塗嗎?」
「嗯,就算你不說,我也會小心對待的⋯⋯畢竟這是渦波的身體⋯⋯」

法芙納接過屍體,用力抱住了它的身軀,緊閉著雙眼嚎啕大哭。
看到他的樣子,瑪利亞自然釋放了更多的熱量。

「我都讓你把它給我了吧⋯⋯!你聽不到嗎⋯⋯!?」

她的魔力裹挾著熱量,什麼魔法都沒發動就讓腳下的血泊沸騰了起來。

看來瑪利亞要動真格的了。
她看上去怒不可遏,與一年前同帕林庫洛戰鬥時一樣氣勢洶洶。
那個時候,瑪利亞將戰場化為了一片焦土。
而現在,她正打算在這個狹小的場所中釋放出足以改寫地圖的魔法。

「⋯⋯!等、等一下!你先冷靜一下比較好!還不能情況確定就是她說的那樣!事情有些奇怪!各方面都很奇怪!!」

回想起那天的火焰,我急忙打算阻止瑪利亞。
我固然有對自己可能受到波及的擔憂,但我更擔心瑪利亞會中敵人的挑釁。

可是瑪利亞卻對我的勸阻充耳不聞,構築起了下一個魔法。

「我很冷靜⋯⋯我只是冷靜地判斷出⋯⋯無論如何都要戰鬥而已!!──魔法『自魂焦熱之骸炎(Teana・Blaze)』!!」

瑪利亞舉起雙臂,在雙臂前方凝聚出一股龐大的魔力。

被逐漸壓縮的魔力是火屬性的。
不用說,那個魔力的球體(結塊)因高溫而──呈現出白色。
過於濃重的魔力與熱量使其產生了超越常見的紅色和藍色的白色光輝。

剛才我將『炎之矢』比作小型的太陽,但是看到當下發動的這個魔法,我充分地意識到剛才那個『炎之矢』的熱度是多麼溫和。

像是在訴說它才是真正的太陽一樣,白色球體蒸發了地面上的水分,散發出白煙並逐漸膨脹。

因為有種肌膚燒焦、眼球融化的錯覺,我連忙用雙臂護住面部,並使用風魔法來進行防御。

那個魔法在準備初期就已經化為了範圍魔法。
它僅僅存在於此,血池就完全沸騰了。它將地下空洞化為了灼熱地獄,試圖否定所有的生命。
那個充滿殺意的白色球體的體積最終達到了足以將人吞噬的程度──

「──接招吧。」

瑪利亞擊出了那個太陽。
拉古涅正顏厲色地斷言道。
而法芙納也沒有出言反駁。
不僅如此,他還同意似的點點頭,小聲說道:「──是啊,所以我才不頂用」,流下了更多的眼淚。

由此可見,眼前的兩人之間存在著我們不能理解的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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