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少年ライナーの挑戰

爆炸聲如狂風驟雨般在遠處轟鳴。
想必是羅德的風魔法導致的吧。我的主君基督的魔法要比這安靜多了。

「看來羅德戰鬥得很是自由呢。那麼赫勒比勒夏因，我們就到不會波及其他人的地方戰鬥吧」

諾斯菲以從容自若的態度背對我向街道邁步。
她肯定是有就算被我突襲也能夠應付的自信才會這麼做吧。在她看來，我這種貨色，就連當作與基督交戰前的準備運動都不配。

我不會順從她的意圖跟她走的。
要跟她走才怪好吧。
說實話，聽從這個性格惡劣的女人的提議絶對不會是什麼好的做法。
羅德和基督好不容易才到了遠離我們的地方戰鬥。我要在這裡戰鬥、現在立刻！

「先把話跟你講清楚了，我一上來就會出全力哦。跟之前不一樣這次我不會再大意了，光之守護者。──諾文！Sylph・墮落使徒！」

我握緊手中的『寶劍』和『魔劍』，並提煉出體內的魔力。
接著將剛才通過模仿基督的『詠唱』而得到的魔力全部灌注進去。

傳說般的兩把劍獲得了魔力之後都閃耀著光輝。
不過這樣還不夠。
還差得遠呢。

「『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

要將魔力進一步增幅。
於是我開始模仿羅德的『詠唱』

體內的風屬性魔力旋即以一股可怕的勢頭膨脹起來。看來比起基督的詠唱，還是這邊這個更適合我。不過相應的，它的『代價』也更明顯。

就像是在闡明要想加速就必須要減輕重量一樣，我所擁有的種種東西都受到了削減、削減、不斷削減著。
自我也好經歷也好記憶也好──憑借對魂的磨耗，藉此讓使用者減輕自己在各種方面的重量。
這是一種伴隨著快感的自殘行為。它對魂的磨耗竟然讓我愉快得止不住笑意。

然而在這份愉悅的背後，卻是無數再也無法挽回的重要之物。

幾乎要忘卻一切。
幾乎要蛻回原初。
幾乎要復歸始點。

直到那遙遠的過去、甚至超越了幼兒時期、一直退回到出生之前的──一種對死的渴望。
何等恐怖的『代價』

「──哈！哈啊、哈啊、哈啊啊！！」

就連呼吸都在不知不覺間停滯。
作為獲得大量魔力的代價，活下去所必須的種種事物都遭到了剝奪。

「哦呀、這不是羅德的詠唱嗎？看來像這種模仿別人的『詠唱』的行為，就連作為末裔的你也還沒改過來呢」
「這、這種詠唱、絶對不正常⋯⋯！這不是人應該詠唱的玩意兒⋯⋯！但是，羅德卻一直在使用這東西⋯⋯！在工作的時候，她笑著詠唱著這東西⋯⋯！！」

好不容易才扯住了記憶流逝的腳步。在保留下來的記憶中就有羅德親自傳授我魔法的部分。
雖然教的方法不算好，但是她的態度著實做到了仔細認真。
看到那樣的她，我不由地聯想到了芙蘭姐姐的事，果然是因為她性格中那溫柔的本質使然吧。我和她一起做了庭師的工作，工作之餘還在一起吃飯休息。在玩自警團的把戲的時候，她裝作姐姐的模樣蹭早飯的記憶現在也還歷歷在目。
可是事到如今，一想到在她的笑容背後，居然是這種痛苦的代價，我的心臟就好像被撕裂一般。

「如果說羅德她已經被逼到不得不倚賴這種東西的地步的話！那就更沒什麼好說的了！！接下來你休想再前進一步！我絶對不會讓你靠近他們兩個！！」
「⋯⋯你這話說的就有些不知所謂了呢。既然羅德現在十分痛苦，那麼就更需要我這個朋友在她身邊陪伴不是麼？我可是發自心底地希望羅德能再露出笑容哦？」

還敢說這種話，這個女人真是恬不知恥──！

「──不・可・能。我相信自己的直覺。不管怎麼看，不管怎麼想，我都覺得你才是萬惡之源。沒錯，無論怎麼看都是這樣！可能我那心地善良的主君現在也還對你的本性存有一絲幻想，不過我可不一樣！我才不管你有什麼內情有什麼原因！廢話少說，我要確確實實地──在這兒殺了你！！」

這就是我的宣言。
雖然主君不在身邊讓我的口氣惡劣了不少，不過我覺得以諾斯菲為對手的話這種語氣就剛剛好。

「⋯⋯我記得渦波大人對你的命令只是壓制我來著？」

你看吧。
諾斯菲這傢伙聽過剛才的話之後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她仍然從容地掛著微笑挑著我的話把兒。

「是這樣沒錯，我主的命令確實是讓我拖住你。不過很可惜，我早就不打算做一個正八經兒的騎士了呢。我腦袋裡滿滿的都是殺意！從一開始就是！！」
「原來如此。赫勒比勒夏因的這份決意確實傳達給我了唷」

就算是在我全力的殺氣投射之下，諾斯菲依舊能以賢人的姿態淡然處之。
果然，我與她之間不僅只有實力的差距，閱歷也不在一個層次上。
根據萊文教留下的傳承記載，身為『御旗』的這名少女可以說是身經百戰了。
自從她的名字出現在歷史書上之後，就以主宰年表所有大事件的勢頭馳騁於無數的戰場，是貨真價實的歴戰猛者。
這就是我的對手。
但是就算是這樣我也不能輸。

主君基督是因為信賴我才將這個任務托付給我的。我絶對不能辜負他的信賴。
而且作為騎士──不，作為萊納・赫勒比勒夏因，我絶對不能輸。

「沒錯，我絶對不能敗給你這種程度的傢伙⋯⋯」
「我這・種・程・度⋯⋯嗎？」
「⋯⋯恕我直言，我一點都不覺你比那個諾文還要強」

我在勞拉維亞曾拜見過『地之理的盜竊者』諾文的戰鬥。
在旁觀他的戰鬥的時候，我真的絲毫不覺得自己以他為對手會有取勝的機會。他沒有任何的破綻，不管在哪裡，不管做什麼，自己都只會被他一招斬飛首級。
但是面前的『光之理的盜竊者』諾斯菲就不一樣了。

單論戰鬥方面的話⋯⋯她給人的感覺十分溫和。
諾文是專精於戰鬥的人物，諾斯菲則是戰鬥以外方面的專家。我總有這種感覺。

「你很明白呢。若單純論及戰鬥能力的話，確實如此。不過那也是理所當然的吧？負責守護的騎士如果比主君還要弱的話那未免太不像話了」
「是啊，騎士如果不比主君更強則有負於守護之責。那樣的話就不配做騎士了啊⋯⋯⋯但是，身為我主君的基督卻戰勝了諾文。這就意味著，以比諾文還弱的你・這・種・貨・色為對手，我如果不能贏就太不像話了」

將自己不能輸的理由說出口，從而堵死所有的退路，逼迫自己專注於取勝之法。
聽到我的話，諾斯菲面露驚訝之色，她在稍微停頓了一會兒之後笑道。

「呋、呋呋、呋呋呋呋。這可真是豪言壯志啊。雖然是刨除掉這毫無疑問是不可能的這個問題點就是了」
「我背負著必須變得比基督還強的使命。沒錯，就算要拼上性命我也要戰勝你。所以啊啊啊──！！」

諾斯菲說啥都無視掉，我只管自己說個爽就好了。
自己的經驗告訴我，這份誓約才是這場戰鬥中舉足輕重的東西。
以跟『詠唱』相仿的感覺，我高聲喊道──

「為了能夠在真正的意義上成為基督的騎士！今天，就在這兒！我要將守護者打倒，讓自己變得更強！！我要殺了你！！──『Ex・Wind』噢噢！！」

──將風之魔力轉化為推進力，助我沖出。

相對地諾斯菲仍舊從容不迫地編織光魔法準備迎擊，並叨咕了幾句說：

「⋯⋯唉，真是光看著就覺得不舒服。這份不遜、傲慢、魯莽。明明就知道自己做不到，卻非要講出口勉強自己。你的這些行為老是讓我聯想起過去的事，拜託你克制一下不行嗎？」

當然了，她的魔法構築猶如神速。

「──『Light Rod・光之御旗（Nosfi FLAG）』」

在我沖到她附近之前，她就將魔力注入了旗幟之內。
接著諾斯菲將手中的旗幟橫向揮出。

不過既沒有引發衝擊波，也沒有釋放出任何魔法。僅僅是旗幟的光芒更加閃耀而已。

我的全身隨即被納入光芒的照射之下。
無所謂。反正這東西沒有辦法防御。
就算『血』會受到支配也無妨。
反正之前吃過一次虧，這次我早就決定主要依靠劍來戰鬥了。

不過，就像在干擾我的注意力一樣，一道聲音在耳邊響起。

（──赫勒比勒夏因。請你聽我說）

「──！？」

在我視線前方的諾斯菲並沒有開口說話。掛在她臉上的還是那抹從容的微笑，她的嘴動都沒有動一下。
但是，我剛才、確實聽到了諾斯菲的聲音。

於是我察覺到。
剛才的光目的不是支配我的『血』

它要支配的不是『血』而是我自身。
就是說之前提到的那所謂的『交流』這把貨真價實地沖著我來了。

（──哪怕只有一會兒也好，請你側耳傾聽。⋯⋯戰鬥不會孕育出任何好的結果。來吧，先把你手中的劍收起來，讓我們談一談吧。互相傷害帶來的只有對彼此的憎恨罷了。那份憎恨則會導致更多的戰鬥。這是何等令人悲傷的事啊。如果這種殘酷的戰鬥一直持續，那這世界實在是難以救贖。戰鬥只會不斷蔓延，將周圍的一切都卷進來吧。你的劍將斬殺的不止於敵人，還有無數無罪之人。總有一天，就連你所愛之人也會亡命於你的劍下。繼敵人之後，下一個慘遭屠戮就是你身後庇護之人。這就是戰鬥。這就是戰爭。請你務必要明白這個真理。鬥爭不會孕育出任何東西。現在你應當做的是跟我好好談一談。只有交流才是通往和平的正確的途徑。來吧，跟我談談。跟我談談。談一談、談一談談一談談一談談一談談一談談一談談一談⋯⋯──）

從旗幟中射出的光凝縮著無數羅列好的台詞。
這所有的話語都一股腦兒地被灌進了我的腦中。

這全部都是令人聽後感到心情舒暢的天籟之音。
就像母親在耳邊唱響的童謠一般、就像響徹聖殿的禱詞一般，溫暖而柔和。
恐怕這才是這個光魔法原本的用法。什麼小伎倆都不耍，依靠壓倒性的光量將對手說服。

在光的感召之下，我竟身不由己地想要點頭稱是。
然而我還是使出渾身解數奮而擺首。
說出這些台詞的可是那個諾斯菲，只要有這個理由在，就足以讓我拒絶光的侵蝕。

「吵死人了！這點破事我老早就知道了好不好！可是這個世界才不會因為這些漂亮話就發生改變！事到如今還扯什麼交流！去你的吧！！」

即使沐浴在眩目的光照之下，我也勢頭不減地逼近諾斯菲。
與此同時為了直取敵人的首級，我將雙劍擺作鉗型揮出。
但諾斯菲只是微微後仰便躲開了我的攻擊。似乎是因為光照的影響導致我對距離的判斷產生了誤差，剛才這一招出早了。

「哎呀，了不起。就算沐浴在這等光照之下，你居然還能行動嗎。明明進行了那樣過激的『詠唱』，正常來說內心應該產生了不小的空隙才是⋯⋯真是奇怪。即使支付了『代價』，你仍然能夠保持自我？還是說，是依靠堅強的意志將『代價』克服了？」

就算被避開了也無所謂。
那就再踏出一步，以高速將雙劍自左及右，自右及左地繼續攻殺。
結果似乎就算是諾斯菲也很難赤手空拳地化解這一擊，她終止了旗幟的發光過程將之收作防御用的武器，擋開了我的雙劍。

「赫勒比勒夏因的末裔、萊納・赫勒比勒夏因⋯⋯⋯你具有憑借不正當（正確）的手續達到與我們相同領域的可能性呢。若論及精神力的話，你毫無疑問凌駕於所有『理的盜竊者』之上。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畢竟被選作『理的盜竊者』的條件就是具備滿是空隙的心靈呀」

一邊用光之旗架開我的攻擊，諾斯菲一邊從容自若地對我展開分析。
對她這份充滿餘裕的模樣感到不耐煩，我奮力加快劍速。

「我還想著你為何能夠站在這個舞台之上呢，這下看來著實有趣。就連我都想要你做弟弟了。不過跟羅德不一樣，我想要的不是拿來疼愛、而是拿來欺負的弟弟就是了」

她終於欺人太甚到開始讚賞與自己戰鬥的我了。
身後一陣惡寒，我連忙揮出一記強擊拒絶道。

「誰稀罕做你弟弟啊！你的光給人的感覺太不詳了啊！你的眼神跟弗茨亞茨那些腐爛到骨頭裡的騎士一樣！造句遣詞的方式也是！你的光是予人痛苦的光！我現在就要在這裡把你結果掉！！」

我熟悉諾斯菲的這種眼神。

那是經常出現在我兒時記憶裡的眼神。
庶民出身卻成為大貴族家養子的我，一直都是周圍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就因為在貴族圈子裡我的出身實在太過特殊了吧，我很容易就會成為別人的撒氣包。自己一直以來都活在明目張膽的欺凌之下。
那時候欺弄我的騎士們，全都可謂是光芒四射。為了故意表現自己與我這種出身下賤的人不同，他們在措辭和行為舉止上表現得貴族風十足。有個財力雄厚的背景，流著古老尊貴的血統，才能優異，穿著珠光寶氣的衣服，擺出一副裝模作樣的表情。

──笑著，為刁難而我感到愉悅。

諾斯菲現在就讓我聯想到那些騎士們。
那些對自己的惡行毫無自覺，以像是在享用下午茶一樣隨意的態度貶低他人的騎士！

「你說要結果我⋯⋯是嗎。不過，我姑且還是出於善意地跟你說清楚⋯⋯你想贏我是不可能的哦？」

在超高速的劍戟交錯之中，諾斯菲舉重若輕地指出我絶無勝算。

她說得不假。
如今的我實力已經可以輕鬆秒殺學院裡的前輩。就算是聚集上百名弗茨亞茨的正規騎士恐怕也不是我的對手。但是諾斯菲的層次比這還要高出太多。她是那種就算以整個艾爾多拉琉學院乃至弗茨亞茨一国為對手也能輕易碾壓的存在。我與她在存在的格段上就不同。她擁有讓我如此感嘆的力量。

不僅是奇特的光魔法，就連近身戰她也是規格外的怪物。
非但能將我以全力驅使的雙劍悠然地化解，甚至還可以在一邊談笑風生。

「混、混蛋哦哦哦！！」

我雄叫著繼續揮劍。
講道理就算是在迷宮我都不曾如此奮力地使劍。
在與諾斯菲開打之前，我本以為拿出全力中的全力總能起點效果。但是她這淡然的表情徹底擊碎了我那微薄的期待。

「呵呵，這劍法真是讓人懷念呢。不過，正因為它令人感懷，所以我早已慣於應付了」

諾斯菲眯細雙眼說道。
居然還在戰鬥的時候感懷過往！
實在是令人不爽。不過比起她的態度，她剛才說的話更令我在意。

──慣於應付？怎麼會？

之前在迷宮與她戰鬥的時候，我正倉皇失措之際就被她給收拾了。我與諾斯菲正式開戰後還沒過一分鐘，就算她的規格再高，這習慣的未免太快了。

「我能如此輕易地對付你的劍法讓你感到很不可思議嗎？」

諾斯菲察覺到了我的不解。
接著，她擺出有些故意使壊的表情，將手中的光之旗折成兩段。

「什！？」

兩分的旗幟很快就轉換成其它的形狀。
正好跟我手中的『阿雷亞斯家的宝劍諾文』『Sylph・墮落使徒』形狀相仿。

「你還差得遠呢，赫勒比勒夏因。比起你來，反而是我更擅長這個劍法也說不定哦。呋呋呋」

諾斯菲壊笑了一聲後，手執光之雙劍再起戰端。
她用劍的架勢，還有那從左右兩方划過的光劍的軌跡。
我都再熟悉不過了。

「這、這是⋯⋯竟然是赫勒比勒夏因的雙劍⋯⋯！？」

困惑之餘我不忘以同樣的架勢和軌跡抵擋她的攻擊。

毋庸置疑。
諾斯菲一樣習得了赫勒比勒夏因的雙劍術。而且水準在我之上。
在身體能力原本就居於劣勢的情況下，連技量都被碾壓的話就太不利了。
我連忙改變劍術的流派。

「既、既然這樣──！諾文！」

向『地之理的盜竊者』的魔石發出請托，以便從劍中導出相應的技能。
但是諾斯菲見狀之後又笑了笑，這回她已經不做掩飾，完全露出小孩子故意欺負人的典型表情。

「接下來是阿雷亞斯的劍法？想法倒是不壊，不過如果不是阿雷亞斯本人的話是碰不到我的哦。而且這個也一樣，是我的水準更高」

諾斯菲語畢便將光之雙劍並在一起，轉化成一把。
接著她釋放出一記仿彿曾經的諾文再臨一般的劍閃。

我將雙劍交差接下了這一劍。理所當然的，諾斯菲這一劍跟諾文沒得比，但毫無疑問是速度遠在我之上的劍閃。

「──風魔法『Towers Sus・Wind』！」

也許是無法在近身戰中戰勝諾文的潛意識作祟，我為了拉開距離而慌忙使出了風魔法。但是又受到了諾斯菲的嘲笑。她愉悅地臉泛紅潮，以舞動般的輕靈步伐閃過風劍的射擊。

「這魔法還不錯，就是魔法構築上繼承了太多教你這招的師父的癖好。自然我也擅於預測這魔法的發動時機了。就連用『交流』使出同樣的魔法進行抵消的必要都沒有呢。⋯⋯我就告訴你好了，在迷宮那時雖然將你的魔法抵消了，不過那只是為了動搖你的意志所作的表演罷了。本來的話，就算不抵消我也一樣有能力對付的」
「⋯⋯⋯⋯！」

我無話可說了。
這一個月來好不容易樹立起的自信開始崩潰。

這、這樣的話──！

被逼入絶境的我，無可奈何之下使出了被封印許久的手段。

「──『Ex・Wind』ｏ噢噢噢！！」

將壓縮在腳底的風解放，蹬地沖出。
左腳的褲腿應聲碎裂，皮膚也被風濺傷。但同時也賦予了我與這份損傷相應的速度。

賭上我生來最優的踏地，向諾斯菲釋出我最強的劍閃。
可謂是以自傷為前提的毫無保留的一擊。

結果映在我眼中的光景卻充滿了諷刺。
諾斯菲從方才所在的地方消失得無影無踪，我的雙劍徒勞地斬斷了空氣。

接著，有人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從身後傳來了她的聲音。

「──就連逼急了想出的主意也跟那個笨蛋騎士（赫勒比勒夏因）如出一轍呢。這我也早就習慣了。畢竟我自己都不記得阻止過這種自爆招數多少次了呢。唉⋯⋯」

一道輕柔的嘆息吹到我耳邊。

「諾、諾斯菲！！」

儘管我立馬回身劈斬──但視野卻在瞬間倒置。
在視野上下顛倒之際，我瞄了一眼諾斯菲的姿態。她將光劍恢復成了棍狀，並將我掃倒在地。

「咕！！」

我整個人摔倒在地。緊接著雙手傳來一陣劇痛並伴之以重負。
我好不容易適應了搖晃不已的視界，睜開眼睛確認現狀。

結果看到的是岔開雙腿、用雙腳踩住我的雙手的諾斯菲。她將手上的光之長棍抵在了我的眼前。

徹徹底底的碾壓。再漂亮不過的死棋。
押上我劍與魔法的全部依舊是這等慘敗。
如此無可爭辯的敗北。
這來得太早的終結讓我悔恨得表情抽搐。

「好的，是我贏了──話雖如此，不過做得有些過分了呢。我實在於心不忍，還是趕快結束這一切吧。一看到他人發自內心地感到痛苦的表情，我心裡就感到很不舒服⋯⋯⋯呵呵，果然啊，我只有渦波大人了呢。呋呋、呋呋呋呋呋！哎呀、光是想像了一下而已、口水就流出來了，真是不像話呢」

在口水滴落之前，諾斯菲就以她那敏銳得浪費的反射神經伸手擦去。看她這樣子就知道諾斯菲根本沒在剛才的戰鬥中拿出真本事。

就連拖延時間都做不到，更別提什麼將她逼上死路了。
這就是我的現狀。

──可惡⋯⋯、畜生⋯⋯⋯

我不由地在心中咒罵起來。

「那麼就請你稍微昏迷一段時間了呢。畢竟手段有些強硬，請注意不要咬到舌頭哦」

諾斯菲重新握緊手中的長棍，並將其上抬，打算叩擊我的腦門將我擊暈。

──就在這時。

轟隆一聲，大地開始顫動。
遠方傳來遠勝雷霆的轟鳴聲，世界遭受大地震的侵擾。
因為地震的影響，諾斯菲的長棍打偏了。

「⋯⋯哦呀？這可真是這可真是、看來羅德終於使出真本事了呢」

諾斯菲的視線投向遠方。
看來，在遠方的戰場上，羅德釋放了某種大魔法。
再仰望天空，就可以看到一道非現實的龜裂。接著，隨著裂痕的拓展，天空也開始七零八碎地剝落。不僅如此，再將視線偏向身旁，就能看到密布於大地之上的無數裂縫。
只能用世界崩壊來形容的光景如今就在眼前上演。

這就是羅德和基督戰鬥的餘波。
明明兩人正在距此遙遠的地方戰鬥，但其壯絶淒厲甚至能波及此處。
是我連模仿都沒有資格模仿的力量。
看到這一幕，我慨嘆道。

「即使勉強到這種地步，我也還是夠不到嗎⋯⋯！畜生⋯⋯！」

方才我就應該知道自己無法與守護者比肩才是的。
我應當明白自己的斤兩，嚴格遵照基督的命令，專心拖住她的腳步就好的。想著打贏什麼的，傲慢也要有個限度，實在是太天真了。
聽到我的嘆怨，諾斯菲以溫柔的語氣回應說。

「沒錯，正是如此。赫勒比勒夏因，是你輸了。你還是太過弱小。即使有讓人眼前一亮的地方，不過終究無法與我們『理的盜竊者』匹敵。最重要的問題，就是你的人生還太過短淺。看上去，你還不過只有十幾歳對吧？」

從她這時的語氣，可以聽出這番話並不是在貶低我。
諾斯菲只是將事實羅列出來，客觀地對我進行評價而已。

「與在這裡的另外三人相比，你那短淺的人生是最大的短板。而這份不足，是你無論如何也無法彌補的」
「即使彌補不了也不得不為不是嗎⋯⋯！！」
「再進一步來說的話，現在的你根本就沒有發揮好自身具備的力量。想必是用了什麼不正當的手段才將自己增強到現在的級别的吧？我說得直接一點好了，僅僅倚賴借來的力量勉力支撐，內在卻單薄如紙──這便是我對你的印象了」

即使聽到我近乎胡攪蠻纏的狡辯，諾斯菲仍然溫柔地給出了進一步的回應。
這簡直就像是她在勸導我一樣。
而這也意味著她根本沒有將我當成敵人來看待。

諾斯菲的誡言在我的腦海中回響著。
萊納・赫勒比勒夏因的內在單薄如紙。只能依賴借來的力量勉力支撐。是使用不正當的手段增強力量的卑鄙小人。
所以無論是諾斯菲還是羅德還是主君，全都是我無法望其項背的存在。

──我・知・道・的・啊。

這種事，我最初就明白的。
首先是我現在的級别和魔力，基本全都是海莉的東西。都是仰賴她將魂託付於我，我才好不容易能夠站在這個舞台上。
再者是劍術，這全都是跟諾文借來的東西。自己根本沒去努力鑽研過，全都是臨陣磨槍而已。
魔法也是一樣。我的魔法都是多虧了艾德和羅德的教導，才勉勉強強能用於實踐的玩意兒，說到底也不是自己鑽研所得，而是仰仗千年前的智慧的照顧。
就連身上的裝備，也全是借來的東西。沒有一件是我自己打造，甚至就連魔石都不是我自己收集的。而且我也沒有花過一分錢，全部都是基督給我準備好的東西。從基督將他的摯友諾文借給我用這點看來，就能知道主君對我的關照已經到了無微不至的地步。

──啊啊。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我明白的。

在這封閉的地下空間裡，基督早就預料到戰鬥的到來了吧。他早就預料到，在即將到來的戰鬥中，只有我的力量還不夠充足了吧。
所以明明他自己的處境也十分危險，卻還是專心幫助我提高實力。

何等善良的主君。
儘管羞於出口，但他的確是比至今為止我見過的任何人都值得侍奉的了不起的人物。

也正因如此，才讓我的悔恨感倍增。
明明好不容易才成為了那理想的主君的騎士，自己的力量卻如此弱小，好不甘心。明明基督是信任著我才將諾斯菲交給我對付，結果我卻無法回應他的信任，何等不甘心──！

「啊、啊啊、可惡⋯⋯！可惡啊啊啊啊⋯⋯！！」

為什麼我這麼弱──！

太弱太弱太弱、簡直弱爆了！
弱小的騎士沒有任何價值！連守護主君都做不到，沒有任何存在的意義！
垃圾！我就是個垃圾中的渣滓──！

不，連渣滓都不如！別說是幫上誰的忙，根本就只會拖人後腿而已！

啊啊，果然我就是個沒有任何價值的連垃圾中的渣滓都不如的存在──！

不管過多久都是這樣！就算活到現在，這一點也不曾改變過！！

──這番在心中的咒罵幾乎要將讓我的鬥志消磨殆盡。

感覺自己差點又要輸給這一如既往的惡癖。

可・是！
就算如此──！！

我現在還擁有可以戰勝這份懊悔的感情。
這是至今為止從來不曾有過的感覺。是單純想要回應他人的信賴的意念。
是想要將勝利獻給主君的純粹的感情。

「才、不⋯⋯會輸啊啊⋯⋯！我已經發過誓了！我要守護自己的主君！所以啊啊啊啊AA──！！」

縱使倒在地面，也要咆哮。
為了得到力量，進行詠唱。

「『加速加速加速』！『天路垂臨』『續道碧霄』──！！」

對此諾斯菲一臉無奈地繼續告誡道。

「只要支付『代價』就能被你扭轉局面什麼的，我還沒有弱到那種地步呢。向世界祈乞雖然不錯，不過這個世界絶非那麼善解人意的東西。你必須要知曉這一點」

在我詠唱的途中，諾斯菲的話勾起了我的注意

──我在向世界祈乞？

「總而言之，請你先昏過去吧。那樣就結束了」

接著她舉起長棍，打算再次為這場戰鬥畫上句號。
長棍的前端正在向我逼近。

明明這樣下去的話，一切都會像諾斯菲所說的那樣迎來終結⋯⋯可我卻有一件事無論如何都感到介意。因為那是一個我不能忽視的台詞。

在敗北化作現實之前的一刹那，我的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開始運轉。
就像在觀賞走馬燈一般，思考在加速。

──你說『世界』？

向那種東西。向那種東西。向那種東西。
你竟然說我在向那種東西祈乞？

──胡扯。

我反射性地否定道。這是理所當然的啊。
因為我仰賴的，是不同於世界的別的東西。在進行這份詠唱的時候，浮現在腦海中的也不是什麼狗屁世界，而是我信賴的人們的面容。
我想到的是諾文、艾德、羅德、基督的教導。

所以我不可能向世界祈乞，對我來說──世界是『敵人』

自我誕生以來，這個事實就不曾改變。
這便是萊納・赫勒比勒夏因的初心。

我信任的從來不是『世界』。當然，也不是我自己。

就在我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儘管沒有魔法被發動。

──但卻・吹・過・一・道・風。

這道風在我和諾斯菲之間拂過，搖動我的前髮。

那既不是羅德的風，當然也不是我的風。肯定也不會是諾斯菲的。
但是，我卻熟悉這道風的觸感。
我知道它屬於誰。

現在，諾斯菲光之長棍的前端，即將擊中我的腦門。
隨著長棍前端的光越來越大，敗北也越來越近──就在這時候。
我清清楚楚地、知曉了自己的力量的真正源泉。

「啊、啊啊Ａ啊啊啊啊⋯⋯！！」

──是得以回想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