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壞孩子

　　2.

　　許梧在學校的時間安排是非常有條理的。中午十二點下課，花二十分鍾吃完午飯，再用半小時做練習題，接著休息到下午兩點，在正式上課前繼續完成剩下的練習題，每天如此，風雨不改。

　　許梧做任何事都喜歡按部就班，未雨綢繆，如果自己的計劃突然被打亂，他整個人就會變得異常不安。

　　中午，許梧拿著自己的飯盒走到洗手池，刷著刷著忽然聽到幾聲隱隱約約的呻吟，他豎起耳朵留心了一會，然後停下手，把水關掉，猶豫著該不該去一探究竟。

　　看了眼手上那只老爸用過的陳年舊表，離做練習題的時間還差五分鍾，於是，許梧甩乾飯盒上的水，捧著它緩緩走向教學樓的後方，在轉角處靜悄悄的探出半顆腦袋──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原來那裡有一幫人正在圍毆一個男生，許梧剛才聽到的呻吟似乎就是躺在地上的人發出來的，那人此刻滿臉掛綵，嘴角流血，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但周圍起鬨的人還是不肯放過他，不知誰又上去補了一腳，那人立刻乾咳起來，地上塵土飛揚。

　　許梧以為這樣的場面只會發生在電視劇裡，他握緊拳頭，一股憤怒感油然而生，這群糟糕的家夥簡直不把人當人，躺在地上的人明明被打得快死了，他們還能神態輕鬆的叼著煙嘲笑，真是無恥！變態！

　　儘管許梧在心裡唾棄了這些人渣一百遍，但他並沒有貿然的採取行動，對方可是有六個人，自己又不是李小龍再世，何必做無謂的犧牲。

　　打定主意，許梧慢慢的退後兩步，剛打算神不知鬼不覺的開溜，一轉身卻冷不防撞上了一堵肉牆。

　　“你在幹什麼？”對方的聲音從他頭頂上傳來。

　　他揉揉額頭，抬起眼，看到一個比自己高大半個頭的男生，正面無表情的盯著他，一時間不知要怎麼解釋才好。對方見他不說話，也不理他，自顧自的往前走。

　　“同學，等下……”許梧趕緊抓住對方的衣袖，輕聲勸說：“那邊現在很危險，你先不要過去。”

　　“怎麼了？”

　　許梧偷偷望瞭望四周，示意他把耳朵湊過來，語氣愈發低沈的道：“那邊有幫人在打架，你現在過去會受牽連的。”

　　對方聽完後直起腰，表情微妙的掃了許梧一眼，許梧剛想開口說一起商量下對策，不料對方卻逕自往前走，彷彿完全沒把他之前的話放在心上。

　　“喂喂，同學，你別衝動！”許梧見狀，連忙拉住對方，一不小心聲音喊得太大了點，“你打不過他們的！”

　　等他醒悟過來的時候，他兩已經被那幫人發現了，他不禁吞了吞口水，抱緊飯盒，看見身旁的人一副既不驚訝也不害怕的表情，他有那麼一瞬間認為這是個可靠的人。

　　許梧擅自在腦內構造了很多句那幫人即將會說的台詞，只見其中一個面相不善的人大搖大擺的朝他兩走過去，吐掉了嘴裡的煙，開口問：“你怎麼現在才來？”

　　許梧愣了幾秒，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卻聽見身旁的人罵道：“我不是叫你們別動手嗎，都耳聾了？”

　　“這小子欠揍，有什麼辦法，”對方毫不在意的回了一句，抬了抬下巴問：“這誰？”

　　“不知道，剛才一直在那邊偷看。”

　　許梧頓時臉色蒼白的看著身旁的人，顫抖著嘴唇問：“你、你是這幫人的同夥……？”

　　“同夥？”那人不屑的笑了笑，拍拍他的臉，“正確來講，我是這幫人的老大才對。”

　　許梧感到眼前一片黑，差點暈了過去，此人居然是壞人頭子，虧他長了這麼一副正氣十足的臉，怪不得俗話說人不可貌相。

　　“臭小子，你從哪冒出來的？”對面那人一把抓起許梧的校服衣領，勒得他氣都喘不上，“信不信老子順便廢了你？”

　　許梧出不了聲，痛苦的狀態下仍不忘緊抱自己的飯盒，那人揮出的拳頭在途中被擋了下來，接著，許梧聽見那壞人頭子警告對方道：“放手，你狂犬病發作了？”

　　結果對方手一鬆，許梧便腳步不穩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瞄了眼手錶，神色驚魂未定。

　　壞人頭子以為他嚇懵了，蹲下身推了推他的腦袋，調侃道：“這就怕了？你膽小也未免太小了吧？”

　　“沒時間了……”許梧慌慌張張的撿回飯盒，爬起身就想走人。

　　他不是被拳頭嚇倒，而是被十二點四十分這個時間嚇倒，往常這個時候他已經做完了十道練習題，時間就等於金錢，他現在都浪費多少金錢了！

　　一群人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許梧跑路，既然老大都不介意，他們也沒再說什麼。

　　事實證明許梧是被低估了，在他離開後的十分鍾之內，教導主任和一眾老師就趕到了犯罪現場，把一群人抓了個現行，通通帶回教務處進行了為時三小時的道德教育，還聯繫了各人的家長，除一人外其餘都記大過，並需要手寫一份不少於一萬字的檢討書，貼在學校的公佈欄上。

　　這件事在校園內造成了不少轟動，許梧最後才得知那些人和他是同一個年級的，他為自己埋下了一顆很大的地雷，直至多年依然後患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