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晏無咎也看到抱著卷宗朝他走來的文書先生,對方眸光清澈, 溫潤和煦, 顯得極為單純好脾氣,就像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斯文書生。律己守正, 很好欺負的樣子。
縱使晏無咎什麼都不做,他們倆站在一起,在清風朗月的文弱書生面前,晏無咎也像個不懷好意的惡霸似得,讓人下意識緊張,覺得危險。
晏無咎略略挑眉, 停在他面前:「怎麼每次都是你抱著這些東西跑來跑去的,其他人呢?」
諸葛霄抿唇,笑容溫和:「顧大人在查案, 風捕頭又失蹤了, 他事務繁忙, 我只是個文書先生,也幫不上什麼忙,整理送送這些東西並不礙事。」
晏無咎眨了眨眼, 似笑非笑:「你這是被排擠了嗎?」
諸葛霄失笑:「這是什麼話, 難道我這樣的人能去抓犯人嗎?」
晏無咎看了他一眼, 笑容一點點漫上眉睫,清狂又輕佻,若無其事輕聲說:「都說六扇門藏龍臥虎,我還以為連個掃地的都該深藏不露才對。不瞞你說, 我一直以為最不顯山露水的東方,才是裡面最叫人忌憚的高手呢。」
諸葛霄抱著文檔,忍俊不禁看著他,眼底溫和的笑意如一泓清水,毫不介懷,而且包容,就像個年長包容的哥哥一樣,應和他的玩笑:「原來無咎心裡,我是這樣厲害嗎?那知道我這樣普通,豈不是叫你失望?」
晏無咎笑容淡下來:「不會。最起碼我遇見那麼多人,只有你叫我覺得,從始至終都不討厭。單這一點,你就很不普通了。」
諸葛霄眸光一點清亮,看著他,但笑不語。
隨意閒聊了數語,就該談到正事了。
兩人就著晏無咎看完卷宗後的疑問,交流了一下信息。
「木家的老族長死於五月十八日傍晚,公輸家的老族長死於五月二十二日凌晨。現在都七月十六了,六扇門就只查出來這點東西,好像不太對吧?」
諸葛霄不笑了,神情一點憂慮,溫和道:「我們是六月初三才知道的這件案子。案發時候,我們不是還在清苑縣嗎?」
晏無咎當然記得,那時候正是冉小姐死的前後。
諸葛霄認真解釋道:「因為此案牽扯到廢太子的陵寢能否安全開啟,重新祭祀下葬,事情便有些複雜。這四十多天,中途顧大人回去洛陽又十天。這樣下來,就只有一個月。我們排查了木家、公輸家,案發時在場的所有人,接著又查了一遍封莊之內與兩位被害人有恩怨的所有人……」
晏無咎輕笑眨眼:「東方沒必要對我這麼事無鉅細,我又不是旭王。」
諸葛霄便好脾氣的笑了,耳朵微紅,一點赧然,眉眼溫柔好欺。
晏無咎問道:「目前的突破點和可疑之人,有鎖定嗎?」
諸葛霄遲疑了一下:「有。只是,一切還只是偵破階段,為了謹慎起見,就沒有記錄成檔。」
一般來說,情殺仇殺都找不到線索的時候,被害人死了,誰最有可能受益,就是一個很重要的突破口了。
木老族長為人古板低調,喜好單一,除了釣魚和唱戲,不好女色,不抽煙酒也不賭博,幾乎也不接觸生人,結仇幾率不大。
但若是說他死了,誰會受益,這一查卻發現,盼著他死的人多了去了。
「首先便是當初的少族長木天河,木老一死,他就是新族長。可據我們調查發現,木老生前這段時間幾次對他有些不滿,雖不至於換掉他這個少族長,但若是木老一直活著,久了也說不一定。」
諸葛霄和晏無咎一起回去他暫住的房間,將自己的發現說給他聽。
「順著這條線查下去,我發現,木天河的支持者眾多。四族之中,族長和少族長雖然是同族,卻不一定關係親厚。族長也無法決定下一任繼任者,少族長都是全族一起選出來的。木家上下,年輕人對老族長心有不滿的人很多。他們選出來的少族長木天河,和老族長之間自然也不會意見一致。」
主要矛盾在於,封莊四族之間看似和睦,表面上團結一心,但是各自有各自的傳承,封家的祭祀不會教給其他姓氏。木家的開山之術,也不會告之給公輸家。
四族之間,看似沒有婚約限制,年輕人可以自由結合。族中女性誕下的孩子,便歸屬於那一族帶回去教養。族長記錄下孩子的雙親,也只是為了避免將來孩子長大結合的對象,血親關係太近。
但有些人可能對本族的東西不感興趣,一心想學其他三族的東西,這樣一來就有了矛盾。
「起初這些矛盾都不大,直到本朝皇族開始重用封莊祭祀儀式,封家的地位瞬間拔高起來,而白家則因為職務之便,天然與皇族接近,得了封莊的權柄。這樣一來,木家和公輸家便有些沒落,族中年輕一輩便要求變。老人則考慮得更多,擔心引來禍端。」
再這樣的背景下,少族長與老族長的衝突就會日益劇增。
與此同時,隨著封莊之人接觸的外界越多,接觸到的權貴越多,開始對封莊存續百年的制度質疑起來。
尤其是白家,白家因為容納了許多外來人,並不完全照搬其他三族的風俗。而是和中原其他地方一樣,雖然有時候會把一些失去雙親的孩子和父母健全的孩子放在一起教養,但是多數時候還是一家三口甚至三代同堂生活。
其他三族的人有些覺得他們自私,但有些孩子卻會羨慕他們。這樣長大的年輕人,自然不願意自己的下一代也像他們一樣。
晏無咎輕輕念了一邊木天河的名字。
這樣看來,這個人的確最有嫌疑。
「公輸家也是這樣的嗎?」
諸葛霄點頭,一點悲憫:「但是相比起木家來,公輸家要溫和多了。木家是開鑿墳塋的匠人,常年不見陽光,人的性格本身會變得尖銳易躁。連帶族中之人的性情也是。加上,木家老一輩始終記得祖上的事情,擔心皇家會為了保守皇陵的秘密,而將鑿墓的匠人殉葬。他們活得很緊張。」
公輸家做機關圖紙,按理來說和木家一脈相連,若要保守秘密,他們也安全不到哪裡去。但是圖紙這種東西,實際建造多有不同,一旦圖紙銷毀,便是最初的設計者也不一定能記得幾分復原。
「不過,公輸家的族長並不固執,他雖不讚同變革,但也並不阻止年輕人有不一樣的想法。少族長還是他的徒弟,親手培養出來的。他們之間看不出明顯的殺人動機。」
晏無咎若有所思:「所以,木天河是突破口,查出什麼了嗎?」
諸葛霄神情便有些複雜:「木天河成了木家族長後,木家便開始有變化了。封莊的老一輩對此頗有怨言。也並非所有年輕人都支持他,所以他處境不是很好。」
「但是他地位很穩。」晏無咎抬眼,眸光微轉,「誰在助他?」
「木天河和白家的族長一直很親近。」諸葛霄好像有些為難,「白家和旭王那邊很親近,我們調查還好,直接懷疑上木天河,白家那邊態度便很不配合。白家族長幾乎代表整個封莊,而且,因為封莊裡面忌諱很多,案子進展遲滯,旭王那裡一直有些微詞。眼看新的陵寢已經準備好,封家選定的祭祀之禮最多拖延到八月初。」
諸葛霄憂慮地看著晏無咎:「如果這個月底,六扇門還不能破案,找到殺死兩位族長的兇手,找到遺失的鑰匙和密令,事情就要失控了。」
陪陵打不開,就要採用別的方法,任何方法的使用,都會引起皇帝猜忌,極大可能給封莊帶來厄運。
試想,自己還沒躺進陵墓,就看到陪陵被人炸開了,盜開了,配了新的鑰匙了,就算這些的前期是斷龍石沒有放下來。對於皇帝而言都會懷疑到,自己一旦躺進去了,也會被人這樣以各種方式重新挖出來。
這還得了?
晏無咎不解:「木家這麼怕死,就沒想到這件事的嚴重性?他們應該是最迫切想要六扇門抓住兇手的人吧。木天河這麼不配合,沒關係嗎?」
「自然有關係。」諸葛霄嘆了一口氣,「有人想殺木天河。要不是白家族長護著,恐怕他真的會死。」
晏無咎更不明白了:「不破案,找不到鑰匙和密令。旭王也不會饒了白族長吧。」
諸葛霄點頭:「所以,我們懷疑白家族長可能有別的辦法開啟陪陵。不打算走六扇門這邊的路子。旭王那裡不知道是什麼個想法,很可能被他說服了。」
晏無咎想到,昨天他把這件事稟告給旭王,旭王的態度模稜兩可,好像確實不急著破案。只叫他跟進顧月息這邊的破案進度。是另有打算的樣子,沒錯了。
但,真的就這麼簡單?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旭王當真這麼寬和賢德,不惜犯下欺君之罪,也要幫助封莊這些可憐的氏族,不因此觸怒老皇帝獲罪,被皇族滅口?
等晏無咎和諸葛霄一起去木家的地界,遠遠就聽到圍繞著木家族長的院子,有人叫嚷。
「木天河不配做少族長,木天河就是殺死老族長的兇手!」
「仗著白曉風袒護你,你要害死我整個木氏一族啊!」
「孽障,當初就不該把他撿回來……」
「你們別吵了,信口開河隨意冤枉天河族長,到底是什麼居心你們自己知道。」
「閉嘴吧你這個小兔崽子,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們……」
……
等他們吵成一團廝打起來,晏無咎就徹底聽不懂一句了。
蘇見青見晏無咎冷面矜傲,卻只是站在這裡看著不動,低聲請示道:「大人,要不要屬下去……」
「不用。」晏無咎眼底一片百無聊賴,頗為無趣地說,「人家族中的事,我們一個外人怎麼好意思插手干預,讓他們打。」
蘇見青看他一眼,低下頭稱是。
噪噪亂亂一群人,青壯中年人都有,只是明顯護佑院子的那一幫人年輕氣盛的更多。
不管是誰,都像是憋著一口怨氣,皮膚略略青白,喝了酒似得潮紅暴怒,眼神尖銳。
這樣廝打咒罵著,很快被另一群人面貌沉穩肅穆的人拉開。
「關你們白家人什麼事,別以為他白曉風在這封莊能隻手遮天……」
很快,人群分散,走出來一個沉默寡言的青年。
對方頭上戴著一條青石一樣顏色的額帶,身形比其他,人要健壯一些。
雖然皮膚也青白,像是少曬了陽光,但是整個人的氣息很穩,既無浮躁怒氣,也沒有壓抑著什麼一樣的戾氣。他整個人就像是一柄可靠的開山斧。
見了他,周圍那些叫嚷的聲音便消失了,但還有人叫喊著木天河,要他給一個說法。
木天河鎮定地看著他們,目光沉而堅定:「我只說最後一遍,老族長不是我殺的,他是自殺。封家的人你們信不過,六扇門的人驗屍結果也是這樣。為什麼還要鬧?」
「可是鑰匙不見了。這怎麼說?陪陵開不了,我們木家怎麼辦?你是族長你有白家人撐腰,我們這些普通匠人怎麼辦?難道又要和祖輩一樣,被殉葬殺死嗎?」
「就是,就是。你要給我們一個交代?」
「大家別信他,趁早找機會逃走吧……」
木天河猛地朝那個人看去,他的目光並不銳利,並不叫人覺得危險,但也叫被注視的人無法坦然對視。
「你現在鼓動大家棄了工期逃走,才是將木家送上死路。我木天河既然是族長,就一定會為木家而活。只要我活著一日,就絕不會叫木家出事。」
木天河環顧週遭每一個人,他舉起手:「木天河無愧祖宗天地,所做之事,神靈共鑑。若是木家因我而敗亡,就叫我下十八層地獄,投生畜生道,永世不得超生。」
周圍倒吸一陣涼氣,在封莊這個地方,每個人都極為信奉輪迴來生,他這樣的誓,無疑極為嚴重。
那些鬧事的人神情便有些訕訕,別開眼低下頭。
「大家請回,做好自己的事。此事不日就會解決。」
「天河族長……你們真是欺人太甚了……」
諸葛霄微微嘆口氣:「這樣的人,怎麼看也不像罪犯。」
蘇見青和身後幾位鴉羽衛的人不由也點了頭。
晏無咎收回看向衝突中心的目光,看著諸葛霄,淡淡地說:「去看看案發現場吧。」
六扇門的人把所有的知情人反覆盤問了無數次,晏無咎就是再問一遍,也不會知道更多了,案發現場他卻沒有看過。
木家老族長的房子在後山,陽光開闊。
案發的室內,是老族長日常用得最多的地方。
三面是牆,站在室內面朝門,右邊的牆連通一個密室,左邊的牆後是他的臥室。
出了門就是一個堂廳。
當日所有人就在堂廳,說些話等著老族長焚香之後出來,廚娘在屋前的廚房做飯。
晏無咎看著和門相對的那一面牆上,唯一的窗戶。
「是木窗,糊了琉璃紙。據說他們第一時間就檢查了,沒有被破壞過的痕跡,這窗戶就算整扇卸掉,大小也只容得下一個十歲一下的孩子出入。」諸葛霄解釋道。
晏無咎收回目光,看向老族長死的地方。
那裡擺著一個紙糊的假人,脖子上用硃砂紅筆塗了一筆。
「因為我們接手案子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半個月,只能勉強用外物來模擬現場。」
晏無咎問道:「我剛剛聽到他們說,屍檢結果是自殺?」
諸葛霄點頭:「封莊做屍檢的是封家的祭祀,結論是自殺。六扇門檢測結果也是這樣沒錯。如果不是牽扯到後面的事,一般會以自殺結案。顧大人說,就算是自殺,也分死者是自己清醒自殺,還是被人控制威脅自殺。所以,我們還是在往他殺上查。」
他頓了頓,補充一句:「公輸家也是一樣的情況。」
晏無咎看向他,眸光似是心灰意懶般,散漫無趣,平靜地說:「因為那枚失蹤的鑰匙是嗎?我有一點不明白,這麼巧鑰匙和密令都不見了,負責保管的人還離奇自殺。你們怎麼就沒有想過,兇手的目的根本就只是不想陪陵被打開?」
諸葛霄溫和地看著他,一點無奈,清澈眸光淡然,靜靜地看著他:「這世界上,可以打開陪陵的方式太多了。偷走鑰匙和密令,本質上並不能阻止這件事發生,只能改變陪陵開啟的方式罷了。除了木家和公輸家的人會恐懼,陪陵是以其他方式被打開的,沒有人會在意這個。」
沒有人嗎?
晏無咎若有所思:「說得也是。可是,偏偏應該最畏懼鑰匙和密令丟失的人,卻丟了鑰匙,並且自殺而死。事情真是奇怪。總不會是有人想要毀滅這兩族人,而故意設了這樣一個局吧。」
諸葛霄搖頭:「第一次案發是五月十八日,當時封莊的人應該不知道,陛下會改變主意,要求開啟陪陵重新安葬廢太子。所以,應該只是巧合。」
晏無咎似笑非笑:「巧合啊。」
聖旨雖然是三日後傳來的,可是皇帝改變主意卻不可能是瞬間,而有一個過程。
知道皇帝在想什麼,能提前預測他會做什麼決定,甚至是誘導他做出這個決定的人,只可能是後宮之中的人。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對方這麼神通廣大,應該不僅僅只是為了害兩個封莊的氏族才對。
晏無咎直覺這裡面有問題,但是,卻不知道問題到底在哪裡。
他能想到的事,六扇門的神捕不可能想不到,他們所說的,沒有密令和鑰匙也能開啟陪陵的話,也無錯。
晏無咎看向諸葛霄,眼底微微一點興致:「真好奇啊,白家到底想到什麼新方式開啟陪陵?」
諸葛霄勉強笑了一下,神情一點悲憫:「但願是好的結局,不會叫這些匠人們重複祖先的悲劇。」
蘇見青和鴉羽衛的幾人也微微點頭,都有些唏噓。
唯獨晏無咎沒心沒肺,天生好像沒什麼同情心。
他在想,不管白家的族長白曉風有什麼計劃,應該都要旭王的點頭。如果他回去問旭王,怎麼開口,對方會願意告訴他。
之後,他們見了見木天河。
木天河微微一點疲憊,對他們這段時間查案表達了謝意。但是也暗示,老族長是丟了鑰匙以後,愧對族中才自殺的。他們不想再查下去了,便以自殺結案吧。
晏無咎好奇看他:「那鑰匙你們真的不找了?」
木天河看著他不說話。
晏無咎微微傾身,低聲問了他一個問題:「你們當時就沒有想過,發現鑰匙丟了以後,不要聲張,悄悄打造一把新的?或者,現在就打造一把新的,隨便找個替罪羊,就說找到了?」
木天河眼神微微一變,一點忌憚看著他。
他剛剛聽了眾人介紹,知道這個人是旭王的人鴉羽衛首領,和六扇門不是一撥人。
本質上說,這件事是旭王負責的,旭王這邊的人才是關鍵。
眼前這個陌生的青年,一身玄衣卻穿出錦服的效果,笑意溶溶,眉眼絢麗無辜,清狂又危險。
就像是深山之中遇見的毒花,冶艷華美卻有毒致命。
「我不知道晏大人在說什麼,若是沒有別的事,就請恕天河少陪。」
「我們族長好久沒有好好休息了,那些人日也鬧夜也鬧的。」旁邊的少年幫著解釋,可能是晏無咎眉眼凌厲矜傲,他說得便有些怯弱可憐,好像生怕他會生氣降罪。
晏無咎看了那少年一眼,笑了一下眨眨眼:「那就告辭了,天河族長好好休息。」
他們離開木家地盤,之後又去了公輸家。
公輸家的人提起老族長的死,還有些哀嘆,但沒有多少人對新任族長有什麼不滿。
只有一點,似乎好多人都默認,公輸老族長是因為木老族長的死,想起了自己保管的密令,發現丟失之後,自殺謝罪的。
這樣走了一圈下來,大半天便過去了。
晏無咎看著諸葛霄:「差不多了,多謝東方兄。我請你吃飯,就這家吧。」
說著,似乎根本沒想過有人會拒絕自己,他徑直抬腳走了進去。
諸葛霄頓在原地一怔,蘇見青輕咳一聲,笑道:「我家大人隨性慣了,東方先生勿怪。」
「怎麼會?我們從清苑縣起就認識了。」
蘇見青一笑露出一點酒窩,對他示意:「請。」
諸葛霄走進去,隨後蘇見青和鴉羽衛幾人才魚貫而入。
晏無咎已經挑了靠窗的位置在點菜了。
比起請客,他更像是自己想吃了,順便帶著其他人。
晏無咎眉睫不抬:「蘇見青也坐吧。」
蘇見青一頓:「大人……」
「要是覺得不自在,你也可以跟其他人一起坐。」晏無咎淡淡地說,並不在意的樣子。
「多謝大人。」蘇見青立刻坐下了。
諸葛霄看了他一眼,點了一壺茶,跟晏無咎聊起封莊的風土人情。
這頓飯吃得時間有些久,吃完飯後,便分道揚鑣。
諸葛霄回到顧月息那裡。
顧月息在批註什麼東西,見他回來了,淡淡問道:「如何?」
諸葛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微微放鬆閉著眼:「跟他講了些木氏一族的恩怨,說了木天河的嫌疑。但是今日我們見了木天河,他看上去為了木氏一族,殫精竭慮,好像並沒有什麼仇怨。也不知道晏清都對木天河說了什麼,木天河臉色有點變了。」
「他沒告訴你嗎?」
「他只說是句玩笑。也有可能就是這樣。晏清都這個人行事不按常理,一般人初次跟他打交道少有不變臉色的。」諸葛霄睜開眼睛,笑了一下,「對了,我跟他提了白家好像想用別的辦法打開陪陵之事,以他的性格,一定會去問旭王。不知道他發現了什麼,他好像也懷疑有人不想陪陵被打開。」
顧月息停下筆,神情冷靜:「封莊之案,關鍵就在陪陵。旭王對陪陵開啟一事,態度一直曖昧。白家背後就是旭王。旭王又叫晏清都橫插一手案件偵破。晏清都若是知道我們懷疑旭王,旭王也會知道。」
諸葛霄看向他,點點頭:「我知道,所以,我立刻就想辦法打消他的念頭了,跟他說,沒了鑰匙和密令也能開啟陪陵,只有木家和公輸家會在意這點。極力把他往封莊和木氏一族內部的恩怨上引。可是,你知道的,他這個人可不好騙。我也不知道他會怎麼想。」
顧月息看上去並不擔心,他繼續下筆,清冷面容無波無瀾:「這樣的話,掉些人手盯著晏清都和白曉風。旭王若是有動靜,這兩個人一定會動。」
諸葛霄應下,起身離開。
此時,天色已然酉時過半。
黃昏的封莊極美,七月十六,封莊到處有槐花盛開。
品種繁多的槐樹。有些花已經落盡,滿地枯黃落蕊。有些花開到最後一茬。有些剛剛含苞。
晏無咎從山下走上來,走回行宮,回頭望了一眼。
焚蓮還沒有回來。六扇門的人今日也沒有詢問他焚蓮的事。
晏無咎沒有多想,往行宮內走去。
剛剛回來,便有人來傳話,旭王召見他。
晏無咎在旭王那裡等了半時辰,沒等來旭王的召見,卻等來了蘇見青的消息。
戌時一刻,日落月升,有神秘刺客襲擊六扇門的人。
六扇門的人得罪的儘是江湖黑道的亡命之徒,有人刺殺很正常,但是,被刺殺的卻是一個不會武藝的文書先生。
晏無咎眉目微沉:「被襲擊的是東方肖?」
蘇見青低下頭:「現場還留了一句話:月黑風高,小心。」
作者有話要說:忽悠啾啾,是會遭報應的——致某文書先生~
某文書先生:人設多了,也會~與啾啾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