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無咎,沒事的,你照實說就是了。只是正常問話,這幾位都是六扇門出了名的神捕,絕不會冤枉好人的。」晏縣令慈愛的笑著,眼角的皺紋細看卻有些不那麼舒展。
中間位置,神情冷峻銳利的劍客忽然開口,聲音低啞冰冷,跟他懷中的劍一樣毫無人情味:「晏大人最好迴避。六扇門辦案,規矩你懂。」
晏縣令笑容微斂,臉色有些不太好,卻還是勉強維持著輕鬆無事,溫聲安撫道:「無咎,那你就陪諸位大人聊聊天,有一說一,別怕。不會有事的。」
晏無咎神情平和,靜默點頭,目送晏縣令走出去。
然後,他輕慢回身,微微歪著頭再次看向他們。
這一次,晏無咎臉上的神情變了,就像突然拿掉無害的偽飾,露出百無聊賴又清狂放肆的真面。
本來勉強算得上是內斂俊美的表情,隨著晏縣令的離開,長眉似笑非笑微挑,復又興致缺缺落下。纖長稠麗的眉睫下,琥珀茶色眼眸流轉,便顯出嘲弄似得的輕佻放蕩來。
猶如眨眼之間風捲雲流,望見彼岸紅花盛極欲頹。似風月旖旎,驚心動魄。仔細一看卻是烈焰灼人,亂紅盡作桃花煞。
但那人喜愛穿著的,卻是孔雀藍的華美錦衣。莊重繁複,一絲不苟,價值千金。
週身上下,唯有唇是紅潤的。
像是剛剛吮咬過鮮嫩清甜的荔枝一般。
叫人忘記,四月又何來的荔枝?
那種自由張揚旁若無人的俊美風華帶來的驚人衝擊,足以讓任何人第一次看見晏無咎時,忽略他毫不掩飾的傲慢無禮,生出朦朧的好感來。
可是,往往這些微的好感,在晏無咎開口說第一句話後,就葬送的七七八八了。
晏無咎雙腿自然交疊,身體傾倚著左側扶手,眉目散漫垂斂,誰也不看入眼中。眉宇之間說不出的矜貴傲慢,比對面三位大人加起來,還更像是大爺。
他笑著,卻頗為冷淡無趣地說道:「三日前那麼久,我怎麼會記得?既然你們特意找上我問話,大約知道的比我還清楚,不如你直說,我看看能不能跟回憶對得起來。」
這種囂張跋扈目中無人的態度,一時之間,就連對面那位孤高清雅的貴公子都皺了皺眉。
中間位置上的玄衣劍客,銳利眸光瞬間朝晏無咎射來,比他手中的劍還要多幾分煞氣。
撲面而來的寒意,晏無咎自然感覺到了,眼睫一抬也朝他看去。眸光凌厲,分毫不讓。
與此同時,他唇角輕揚露出一抹燦然笑容,眉眼的傲氣讓這冰冷笑意都顯得鋒芒如刀。
向來只有笑裡藏刀的,晏無咎的笑容卻像是,本就自成一柄殺人不見血的桃花刀。
「呵,」他輕笑一聲,淡淡地說,「大人剛剛是在威脅我嗎?那你下次可記住了,劍要出鞘架在脖子上才能威脅到人。不過,我猜你也不敢就是了。偌大的官威擺在我這樣的清白無辜的百姓頭上,豈不是無用又浪費。」
那玄衣劍客微微皺眉,冷冷地看著他,除此之外倒也沒有表露太多惡感。
「好膽量。」他說,也不知道是贊是嘲。
晏無咎看出來他不是主事人,輕慢一笑,轉而看向對面的雪衣清貴公子。
他長眉微挑,似是回憶起什麼:「坊間的諸多話本裡,六扇門的賣的最好。我雖不是江湖人,也知道江湖上的人把六扇門視為閻王殿,閻王殿內負責勾魂奪魄的眾多神捕中,有兩位最是出名的黑白二使——月勾魂,風奪魄。嗯……挺可怕的。」
說著可怕,晏無咎抿唇輕笑的樣子卻像是在說,很好笑或者很有趣。
他這樣燦然生花的笑著,看向對面彷彿高座雲端一般孤潔出塵的貴公子,微微偏著頭,輕輕眨眼,呢喃似得問:「你是哪一位呢?」
「在下顧月息。大約就是晏公子聽到的,傳聞裡的月勾魂。」即便親口說出自己中二誇張的江湖稱號,顧月息的臉上也沒有絲毫不自在,就像在說別人的事。
風雅翩然,冷情持重,大約就是為他這樣的人而存在的。
不僅如此,除了一開始的皺眉,聽了晏無咎這般不把他們當一回事的嘲諷放肆,他此刻的態度也只一如既往的優雅冷靜。但除此之外,也沒有更多溫度了。
反倒是坐在靠近門口最後一個位置上,最沒有存在感的那位青衣書生,此刻忽然站了起來,對著晏無咎不急不緩拱手施了一禮。
這才溫雅從容輕笑一聲,說道:「失禮了,在下東方肖。算是六扇門外圍出勤的文書先生,本來應該由在下負責與晏公子交流案情的,可是在下第一次外出執行公務,尚且不太熟練。第一次見晏公子這樣風流不羈的神仙人物,一時失神,這才差點誤事。」
他一邊說,一邊不緊不慢向晏無咎走來。
見晏無咎目光轉向他,他溫和地笑了笑,繼續道:「兩位捕快大人,並非有意為難晏公子。實在是,他們一向只跟窮凶極惡的江湖惡徒正面接觸,本就不擅長和普通人打交道說話。做事難免直來直往,不太講究禮數。還請見諒。」
話說完的時候,他剛好站定在晏無咎身邊不遠,便自然地在旁邊那張椅子上坐下。
晏無咎的神情微微和緩,面帶微笑,淡淡地說:「為難我一個無名小卒自然不要緊的,反正我也不是個什麼講究禮數的人。大家彼此彼此。但是,家父不是。他年紀大了,受不得驚嚇。還請諸位大人,見、諒。」
微微上挑的瑞風眼,眼尾似笑非笑後的冷意,凌厲一瞥而過。那張臉便消去全部生動,重新變回之前的面無表情。卻再也看不出乖巧無辜來,只覺得矜貴又傲慢。
顧月息一直靜靜地看著他,聽出來他態度不遜,是因為方才風劍破對晏縣令的強硬驅逐,神情緩和了些許,淡淡頜首:「失禮了。」
與此同時,顧月息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晏無咎旁邊,那位這回又自稱東方肖的同僚。
那兩個神捕大人的確不怎麼擅長說話,旁邊的青衣書生東方肖自然而然便成了主話人。
他眉眼謙和溫雅,時刻帶著春風一般親和的笑,隔著小小桌幾,好奇地看著面前的晏無咎:「公子名為無咎是嗎?好名字。」
晏無咎平靜地看著他,淡淡地說:「我叫晏清都,無咎是我的字。六扇門的人出來查案時候,都不事先調查嫌疑人資料的嗎?」
青衣書生略略失笑,舉止卻大方坦然:「抱歉,讓你誤會了。無咎怎麼可能是我們的嫌疑人,方才不是說了嗎?六扇門只管江湖上的惡徒,你連江湖人都不是。此番他們路過此地,只是追著一個江洋大盜的蹤跡而來。據他們調查,無咎你很有可能近距離見過那個人。故而才麻煩晏縣令,請你前來幫忙。只是……」
他摸摸鼻子,笑容微斂神情卻真誠:「只是六扇門的事情,牽扯的勢力關係錯綜複雜,為了保護普通人,包括晏縣令這樣的官員在內,等閒是不能讓不相干的人知道內情的,弄不好就會讓他們召來殺身之禍。並非是風捕頭故意用官威壓人,才對晏縣令無禮。」
晏無咎點頭,眉宇神情可有可無,琥珀茶色眼眸清透,一瞬不瞬看著他:「為什麼對我解釋這麼多?六扇門對囂張跋扈,不配合不合作的刺頭,都這樣格外優待嗎?」
這話一出,連青衣書生都微微一滯,一時接不上話。
見過囂張跋扈目中無人,還愛作死的,通常都是自我感覺良好,自我意識過剩,不知天高地厚,不知自己幾斤幾兩的井底之蛙。
但第一回 見,一邊不管不顧作死,一邊還很有自知之明的。
未免也太難哄騙了。
青衣書生抿唇搖頭,妥協似得微笑說:「在下坦誠相待,自然是想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讓無咎能主動配合我。喊打喊殺,威逼利誘,那是我對面那個粗人會幹的事。我是讀書人,喜歡用講道理來解決問題。」
他眨眨眼,溫文爾雅又翩然促狹,倒是個妙人。
晏無咎的目光看向對面那兩位,尤其是中間玄衣劍客懷裡的劍。對於他的話,打了個大大的折扣。
但試探到這裡也差不多了,也沒有必要再繼續。
晏無咎就當自己是被感動說服了,略作思考:「三天前……酉時……」
應該是黃昏時分,五點到七點。
那時候,晏無咎的確外出不在晏府。他好不容易避開焚蓮,去見了一個人。
顧月息冷靜平和地提醒了一句:「城西古城牆附近。」
晏無咎看了他一眼,緩緩點頭:「是,我去了那裡。」
顧月息又問:「為什麼突然決定去那裡?你都見過什麼人?」
晏無咎笑容輕佻:「自然是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你們要找的江洋大盜,是什麼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蚩妍丑美,至少也提供我些信息,我才能辨別出來是我見過的哪個人,不是嗎?」
「你約見的是什麼人?為什麼不答?」連風劍破都看出來晏無咎的刻意隱瞞,逼問道。
晏無咎搖頭,睫毛蝶翅一般微動,散漫地說:「是個可愛的閨秀小姐,當然不能說。」
顧月息懂了:「你怕有損那姑娘的清譽?莫非她約你不是情人約會,另有旁的事情?」
晏無咎的無名指突然幅度極小的抽動了一下,下意識看向他,眼底暗藏一點慎重。
這個人居然這麼敏銳,不愧是藏龍臥虎的六扇門神捕,一點也大意不得。
晏無咎突然笑了,絢爛又惡劣,矜傲放肆地抬著下巴:「看來你們的確沒有好好做功課,不知道晏清都三個字代表的名聲,向來只有別人怕被我損毀清譽的,我什麼時候怕過損害旁人清譽?」
他一副輕佻放蕩的樣子,眼都不眨緩緩道來:「我不能說只是因為她家室顯赫,若是傳出去,我怕我不得不娶了她。倘若不說,那就是沒發生過,自然不用負責任。」
這話一出,眾人臉色不由都變了。
抑制不住心中生出的反感厭惡和……莫名的失望。
此人當真是人渣本渣。
只可惜了,這金玉其外的好相貌。
作者有話要說:啾啾沒有欺騙妹子感情,此事有隱情。這裡是故意說謊驢他們的,為了隱瞞秘密。以及,注意了,這章最溫雅無害,沒有存在感的那位讀書人,就是最兇殘的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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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常喜歡——《我西門慶人設不能崩[穿書]》這個名字,可是它不漲收藏和點擊1551~
這兩天我會切換比較一下它的另一個名字——《所有人都看了劇本,除了我[穿書]》,希望大家不要打死孤孤,也不要認不出來~15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