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這世上本沒有路

　魏燁會不會被趕出家門方杉並不確定，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 很快客廳中將上演棍棒底下出孝子的名場面。

　小胖子被狠揍的時候，方杉和魏蘇慎沒有絲毫同情心， 一前一後上了樓，期間誰也沒有回頭。

　耿峯的來訪讓系統333徹底篤定了很快會有麻煩找上門，以前只是燒香， 現在改在房間敲木魚。

　時間線一直拉扯進夜晚，今晚月亮的光澤很暗，整個城市似乎籠罩着一層陰霾。

　如今各個城市都是寸土寸金， 他們所處的城市更是經濟高速發展的標誌性地帶， 開發商恨不得將每一寸土地都充分利用。

　不過凡事總有例外，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盤絲山。

　山不很高，勝在面積很大，最開始政府有想過做旅遊開發項目，但離得近的居民反映夜晚有聽到山裏的狼嚎聲， 消息散出去後， 沒有人嫌命長進山， 就連晨跑打拳頂多也就在山腳下轉上一圈。

　當然還流傳着另外一種說法，有人曾在山中建過度假村，誰知每晚都會失蹤一兩個人，搜山都找不到。

　此刻方杉正站在山腳下，穿着一身深色的運動衣，還背了一個雙肩包，頗有幾分登山客的味道。

　活動了一下四肢， 目光中滿是期待，拉着一把絕美的嗓子哼着五音不全的調：“在山的那邊海的那邊……”

　“有一羣藍精靈。”

　後半句不是他唱的，險些把系統難聽哭。一扭頭，就看見魏蘇慎站在身後。一時間難以分辨夜色和他的臉色究竟哪個更加漆黑。

　“你怎麼在這裏？”

　魏蘇慎雙手插在兜裏緩步走來，視線上下移動打量着他：“穿的挺洋氣。”

　方杉抿了抿脣，掩飾住心虛：“好巧，宿主也來散步？”

　魏蘇慎嘴角泛起涼涼的笑意。

　系統在耿峯面前的作派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他，方杉在看到紙條上的那串字符時，目中藏着細微的波動。

　依照魏蘇慎對他的瞭解，好奇心不過夜，當晚肯定就會採取行動。

　“你尾隨我。”

　方杉後退一步，眼裏寫滿了彷徨。

　魏蘇慎不知道他又在代入什麼奇怪的角色，淡淡道：“距離天亮不到7個小時。”

　方杉收起戲癮，神情傾刻間恢復正常。

　兩人並肩往山裏走，未經過開發的山自然不會修石階，道路泥濘坎坷，沒走兩步方杉便懈怠道：“給你一百塊，揹我上去。”

　魏蘇慎冷眼看他：“我出十倍。”

　相顧無言，認命攀爬。

　方杉迎着冷風道：“那串字符寫組合起來就是盤絲山。”

　魏蘇慎：“你還真是博學。”

　方杉沒有絲毫謙遜：“一向如此。”

　魏蘇慎忽然道：“你和家庭婦女有什麼關係？”

　方杉腳下一滑，站穩後道：“兇手選擇家庭婦女下手有可能只是她們和外界交集較少，方便下手，又或者……”

　“或者什麼？”

　方杉想起她們都供奉的銅像：“人瘋起來可是什麼都能幹的，說不準是僱人殺自己獻祭。”

　魏蘇慎看他的目光一言難盡。

　方杉聳肩：“非我危言聳聽，正常人誰會跑到深山裏，尤其是第一樁命案發生後，警方已經給出過安全體醒。”

　說着嘆息般地笑了笑：“可惜了，我們所處的這方世界並沒有鬼。”

　魏蘇慎聽出他想表達的意思，對付鬼怪有時比對付瘋狂的人類容易許多。

　“既然知道是針對你，就該三思而後行。”

　“我無敵。”方杉擡眼看他：“倒是宿主可以把水晶球帶上，關鍵時候還能用來砸人。”

　魏蘇慎：“在你包裏。”

　早在猜到方杉會深更出門，他就做好了準備。

　“……”

　難怪明明記得只裝了兩瓶水和登山繩，結果出門時包卻重了許多。

　方杉淺淺吸了口氣：“單是一個水晶球，還不夠防身。”

　魏蘇慎平靜道：“我還帶了其他裝備。”

　方杉：“槍支是違禁物品。”

　魏蘇慎看他，停步靠在山壁上，沒過多久，後面跟上一氣喘吁吁之人，赫然是系統333。

　方杉對着魏蘇慎豎起大拇指：“高人。”

　系統333完全是不情不願來的，頭上還翹着幾根沒睡醒的呆毛：“你們動作也太快了些。”

　邊抱怨邊告訴他們最新查到的消息：“其實可以等幾天，我已經查的差不多，幾個死者都夫妻關係不睦……”

　方杉打斷他，直接道：“所以她們在外面找了一個情人。”

　系統333驚訝：“你怎麼知道？”

　方杉：“有人在網上上傳了屍體照片，抹着指甲油，妝容也很精緻。”

　系統333：“我黑進了她們生前使用過的電腦和手機，裏面的內容被刪除的乾乾淨淨。不過憑藉我的能力，不費吹灰之力……”

　這次打斷他的魏蘇慎：“黑客？”

　系統333無語：“身爲系統，這是最基本的配置。”

　魏蘇慎若有所思地望着方杉，後者舉手發誓：“我保證沒有侵犯過宿主的**。”

　魏蘇慎看他坦蕩蕩的表現，徹底肯定這件事系統做過。

　系統333看不過去，小聲對方杉道：“你這樣臉不紅心不跳的，才更惹人懷疑。”

　方杉沒接話，只是道：“恢復信息後都發現了什麼？”

　系統333撇了撇嘴：“她們和那個莫須有的情人，相約去自殺。”

　方杉微微一挑眉：“警方說是兇案，證明法醫的鑑定結果是他殺。”

　系統333：“在約定裏，男方承諾殺了女方之後就自殺。”

　“腦子有問題？”這種承諾居然也信。

　系統333：“和供奉的東西有關，我查了不少資料，她們供奉的是邪神。”

　有關邪神的一種傳說是，用女子心臟的血液澆灌在上面，地府就會綻放一朵彼岸花，讓相愛的兩人重逢。

　方杉聽過不少傳說，這麼荒唐的還是頭一個：“爲什麼非要女子的血液？”

　系統333攤了攤手：“據說是陰氣重，如此才能牽引彼岸花開。”

　方杉搖了搖頭，問魏蘇慎：“你信麼？”

　魏蘇慎想都不想：“別侮辱我的智商。”

　方杉忍不住笑出聲。

　系統333在旁道：“搞這些八成是引起你的注意，就是不知爲何要折騰得花裏花哨。”

　方杉沉思幾秒，嘴角的笑意漸漸褪去：“有沒有查過關於邪神的資料？”

　系統333搖頭，浮現出一種奇怪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感覺在哪裏聽到過邪神名諱。”

　方杉沒嘲笑他的記憶力，反而低下頭：“我也這麼覺得。”

　系統333驚訝。

　方杉：“不是似曾相識，而是心裏莫名有些不好受。”

　系統333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以爲這是方杉的又一次飆戲。反而是魏蘇慎，聽後目中閃過暗沉的光芒。

　夜裏的山林很寂靜，再往裏走，一層朦朧的霧氣阻礙人的視線。

　方杉皺眉：“這個時間段山中不應該起霧。”

　系統333故作高深：“事有反常必有妖。”

　方杉和魏蘇慎無視他的廢話。

　系統333本來要反駁幾句，視線突然定格在前方：“那裏有紅色的霧。”

　幾乎是他話音落的瞬間，方杉和魏蘇慎同時倒退一小步，方杉開口：“既然你主動站出來，那就由你去看看。”

　系統333黑着一張臉，指着魏蘇慎道：“我今天主要的任務是保護他。”

　方杉想了想：“算了，我去。”

　隨着他不斷前進，空氣由溼冷轉變爲陰冷。

　方杉渾然不在意，步伐沒有停留，在霧氣的交匯處停留稍頃，確定無腐蝕性後，邁步真正跨入血霧當中。

　出乎意料的是，沉沉霧氣中，視野反倒開闊了。這層霧氣相當稀薄，更接近於浮在空中淡淡的粉末。處在霧中的樹木有規律的放肆生長，樹和樹之間間距一模一樣，方杉突然間意識到什麼，猛地回過頭，身後是一片血紅的世界，哪還有魏蘇慎他們的影子。

　“大意了。”他輕輕一嘆，這個位面沒有妖魔鬼怪，讓他下意識忽略了其他因素，比方說陣法。

　有系統333跟着，他倒不擔心魏蘇慎的安危。手中憑空出現一個羅盤，氣定神閒的姿態和詭異的環境格格不入。走出一段距離，前方有三隻烏鴉在路邊擋路，眼珠血紅，含着一股子戾氣。

　方杉對這種烏鴉有了解，又叫做食屍鴉，專吃動物的屍體生長。民間有一種說法，強行驅逐食屍鴉會沾染黴運。

　方杉自認已經夠倒黴，不想來硬的，好聲好氣道：“現在離開，我就饒你們一命。”

　食屍鴉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血眼珠直勾勾盯着他望。

　方杉也不管食屍鴉能不能聽懂：“與人方便，自己方便。”

　物種不同如何交流，這話自然是白說了。

　方杉勾了勾嘴角，眼中的殺氣一閃而逝：“那就別逼我。”

　最後一個字剛說完，清了清嗓子，放聲歌唱：“抖抖衣衫揮揮手，再見還是好朋友——”

　長嘯劃破了黑暗，林中的鳥雀驚飛無數，魏蘇慎和系統333本來和方杉失散，因爲這一嗓子重新確定了前進方向。

　系統333眼冒金星：“我從未聽過如此慘絕人寰的歌聲。”

　其實原本方杉唱歌不難聽，因爲嫌棄那部分代碼太佔內存，直接給刪除了，才釀成今日的苦果。

　方杉不知道自己給別人造成的傷害，驚走食屍鴉後，從容不迫遊走在夜色中。

　一路走過去，除了陣法還有些看頭，並未遭遇大危機。

　這不禁讓他隱隱有些失望，沒有危險就意味着沒有發現，那豈不是白跑了一趟？

　考慮了一番，也許是因爲林子太大，而他又是一個移動的目標，不好下手對付。索性找塊空地，盤腿坐着休息。

　萬籟俱靜下，時間緩慢的流逝，方杉腦袋一歪，開始滋生睡意。揉眼睛的功夫險些撞到旁邊的大樹，遂即無奈起身，承認引蛇出洞的計劃完全沒用。

　拍了拍衣服後面的土，繼續前行。前方有流水淙淙的聲音，在寂靜的山谷中迴盪。

　方杉擡眼望去，小河旁停着一尊棺木，銅像立在兩旁，一左一右像是守護棺木的勇士。棺材上刻着三個大字：邪神棺。四個角皆有花紋，側面刻着一行小字：系統666留。

　方杉盯着這行字看了許久，有些控制不住的哽咽。這種情緒不知從何而來，但也十分的不好受。他迅速壓下了心頭的萬般思緒，反而有一種心虛。

　世間巧合少，多是刻意的算計。無需細想也知道這位邪王可能和自己被永久刪除的數據有關，可惜現實情況是，他現在感興趣和有好感的只有宿主。

　魏蘇慎表面不顯，內在卻是霸道的處事風格，假使讓他看到這個棺木，會發生什麼還真不好說。

　眼珠一轉，小心翼翼地環顧四周，確定無人後走到不遠處開始徒手刨坑，嫌棄速度太慢，不惜拿出兩個年終獎的點兌換了一把破鏟子。

　大力出奇跡，心虛力量的加持下，很快一個足足有三米的深坑挖好。

　方杉走到棺材旁，俯身單手扛起棺材，放進深坑，輕輕嘆了口氣：“雖然不知是誰在用過去算計我，但……”後面的話沒有說完，化作一聲嘆息。

　不再耽擱時間，飛速填土。最後一鏟子土填完，還用石頭壓了壓，確保瓷實。

　“你在做什麼？”

　遠處傳來一道聲音。

　方杉一驚，回過頭看是系統333，連忙食指放在脣上：“噓。”

　系統333快步走來，狐疑道：“毀屍滅跡？你把誰幹掉了？”

　都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方杉就沒瞞他，把自己的猜測道出。

　系統333皺眉：“有人想利用你的過去做文章？”

　方杉頷首：“不管是命案，還是酒店出現的道具屍體，都是讓我來的一個引子。”頓了頓道：“雖然不清楚對方在打什麼主意，但能做出這些的絕對不是什麼好人。”

　系統333表示認同：“一個處理不好，你和你帶的宿主間可能產生隔閡。”

　方杉嘆氣：“就是這個理。”說完‘嘶’了一下：“對了，他人呢？”

　光顧着處理黑歷史，險些忘了系統333是獨自來的。

　系統333：“我們聽見你的歌聲，便朝這個方向尋來，中途遇到一個岔路口，就商量着各選一個方向前進。”

　方杉皺眉：“恐怖片分開必死的定律不知道？”

　系統333冷笑：“你不是給了他一個大殺器？”

　被他刻意提醒，方杉這才記起在校園逃殺的世界裏給過魏蘇慎保命的道具。

　系統333抱怨道：“我選的那條直通食屍鴉的老巢，無奈又折了回來。”

　其實是很想吐槽自從遇見他們後就黴運沾身，二分之一的機率偏偏叫自己遇上死路。

　方杉怔了怔，那豈不是說明魏蘇慎該先他一步到？

　系統333反應慢了半拍，看到他的表情，才意識到這個問題。

　方杉咬牙道：“人呢？”

　系統333欲哭無淚：“我怎麼知道？”

　很快抹乾虛假的淚花，反而用一種古怪的目光望着方杉：“魏蘇慎的狡詐比你有過之而無不及，假使他比我們先到這裏，看見這尊棺材會怎麼做？”

　方杉立時道：“毀掉。”

　系統333本來和他想法一致，突然遲疑了一下：“依照那人的算計，會不會把棺材裏的人直接扔到河裏沖走，然後自己躺進去，假裝跟你有一段前世今生的緣分？”

　鳩佔鵲巢，冒名頂替，從此冷麪總裁變前世戀人？

　“……”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方杉回過頭，望向適才挖坑的地方。

　無聲的死寂中，系統333深深看了眼他的鏟子，倒吸一口冷氣：“太棒了，你最終……還是走上了一條殺夫證道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