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青出於藍勝於藍
方杉沉默了幾秒, 緩緩道:“你們判斷的方法, 是不是有點太簡單粗暴了?”
年長的宮女搖頭,篤定道:“那人肯定是個冒牌貨, 上一次香膏發下來的時候, 小德子還連用了三個‘啊’字來形容我的美麗。”
方杉按著太陽穴:“把人帶過來, 不要打草驚蛇。”
年長的宮女暫且退下後,方杉又叫來幾個侍衛。雖然他自信一隻手就能解決掉, 耐不住現在是個身嬌腰軟的太子妃人設。
沒過多久, 一陣香風飄了過來, 隨之進入的是幾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站在她們中央的一個小太監格外顯眼。
年長的宮女用的理由很巧妙, 說是太子妃發現他們貪玩,要叫過來處罰。這幾個姑娘雖然年紀不大,卻格外機靈,一個個聳拉著腦袋,跟煞有其事似的。
方杉並未開門見山,先是說了幾句不相干的話, 狀似不經意轉了下手腕上的鐲子:“這是太子近來送的,你們覺得和之前戴的比哪個好看?”
小宮女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終不知道是誰用胳膊肘輕輕撞了下小德子, 意思是男人先上, 哪怕是半個的。
使者眉心一跳, 恨不得當場把人手刃了, 然而面上依舊努力維持著恭敬的態度:“這個好看。”
方杉唇角一彎:“好看在哪裡?”
使者迅速措辭:“翡翠的水頭好,瞧著更佳上乘些。”
中規中距的一句話,乍一聽挑不出什麼錯處,守在門口的侍衛幾乎不用等方杉吩咐,看到太子妃有點頭的傾向後,便猛地沖了進來,把人按倒在地。
使者下意識就要反抗,還不明白哪裡出了問題。當刀架在脖子上的時候,人就瞬間老實了。
侍衛心中冷笑,吹牛的本領都沒有,還敢在東宮混?
使者雙手握拳:“不知奴才犯了什麼錯?”
“如此蠢笨,”方杉不想為他耽誤睡午覺的時光:“帶下去交給李元,讓他關到大理寺去。”
逃走的越秀國使臣在東宮被發現的消息沒捂多久,東宮的幾個宮女因此還得了賞賜。
使館。
原本和越秀國公主執子對弈的安王收到消息後面色難看,越秀國公主咬緊牙關,手裡的黑子幾乎被過分的勁道要捏碎。
“陳柳柳。”越秀國公主狠狠閉了閉眼:“竟然能發現使者的真實身份,我還是小瞧了她。”
“不是太子妃看出的,”過來報信的人小聲道:“聽說是被宮女看出端倪。”
‘啪’!棋子四分五裂的聲音在半空中響起,越秀國公主瞪圓雙目:“你說什麼?”
“是個宮女發現的。”下人小聲重複。
一直旁聽的安王幾乎是氣笑了:“這就是所謂的足智多謀?”
越秀國公主的臉色一會兒泛白,一會兒又因為惱意變紅,猶如走馬燈一般。
安王和對她是要和合作的關係,話不能說得太過,談起現實的問題:“希望他不要牽扯到你。”
“不會。”在這點上越秀國公主很肯定:“在我的國家,凡是要身居高位,必須要服下萬元丹。”
安王感興趣道:“莫非是傳說中能控制人的慢性毒藥?”
越秀國公主搖頭:“只是一次性的丹藥罷了,唯一的作用就是讓服用的人遭受萬蟻噬心的痛苦。只有熬過去了父王才敢放心重用。”
安王面色不變,心裡卻是一沉,暗道越秀國果然變態,若不是非常時期,他是絕對不會和這樣的對手合作。
唯恐隔牆有耳,越秀國公主帶他進入內室,小聲交流:“還有,你想要對付那位只能徐徐圖之。”
那位自然指的是承元帝。
安王皺了皺眉:“本王已經沒有耐心等下去。”
他蟄伏了十多年,再等下去,恐怕太子繼位都輪不到自己。
“王爺誤會了,”越秀國公主輕聲道:“我指的是毒。”
安王抓住了某個要點,隱隱明白什麼。
越秀國公主:“聽聞陛下本身就略通醫理,若是直接下蠱很有可能被察覺,但如果是慢性的,毒素少,未必就能發現。”
安王眯了眯眼,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二人正忙著醞釀一個陰謀時,方杉剛剛睡醒。
魏蘇慎不知何時已經回來了,難得他沒有在看書,而是靠在榻上休息。
“中午好。”
魏蘇慎平靜提醒:“現在是晚上。”
方杉讓他不要拘泥於細枝末節:“同李元談妥了沒?”
魏蘇慎:“麗妃被關進冷宮,再對付她的母家沒有意義。”
方杉挑了挑眉:“看來宿主是想要把這支力量收為己用,”說著打了個呵欠:“不嫌麻煩麼?”
魏蘇慎:“我只是派人把李元查到的證據送過去,他們便主動投誠了。”
於他而言,不過是動動嘴皮子的功夫。
方杉叫人送吃的進來,邊吃邊道:“對了,越秀國使者審問的如何?”
“一塊硬骨頭。”
言下之意,是什麼都問不出來。
方杉本身也沒抱太大期望,越秀巫醫當道,氣節不亞於一個死士:“等待他的肯定是個死,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在死前發揮一下光和熱。”
魏蘇慎見他因為托著下巴思考,一時忘了吃東西,只覺周遭瞬間就安靜了下來。稀罕的靜謐當中,緩緩開口問:“不去天牢?”
方杉納悶:“我這懷著身子,去那種晦氣的地方做什麼?”
自動過濾前半句,魏蘇慎若有所思道:“痛打落水狗,不是你最喜歡做的事情?”
方杉砸過去一個蘋果,用行動代替回答。
魏蘇慎面色突然變得凝重:“這幾日多注意些,越秀國可能還會下手。”
方杉把砸過去的蘋果撿回來,哢哧哢哧啃著吃:“已經失敗過一次,不是該把注意力放在承元帝身上?”
魏蘇慎:“皇帝那邊他們肯定會有所動作,你這裡也不會放過。”
方杉挑了挑眉,猜測能做這樣的判斷應該另有依據。
魏蘇慎瞄了眼他手上的果子,方杉知趣地停下啃食。耳邊重新清靜後,魏蘇慎方才開口:“酒樓最近來了不少陌生的客人。”
京城裡每日有無數的外來客,能被特別提起證明他們身上有令人存疑的點。
方杉笑了笑:“讓我猜猜,比方說操著一口不太伶俐的漢話,或是三五成群。”
魏蘇慎:“恰恰相反。”
方杉微微一怔,看過去時,對方的眼角帶有一絲調侃,似乎早就料到他會有如此反應。遂即撇了撇嘴偏過頭故意不問,等著魏蘇慎主動開口。
可惜他看重的宿主就是忍者神龜轉世,無論是什麼秘密,魏蘇慎不願意講,就算憋了一萬年也不是問題。這場在沉默中開始的較量最終以方杉的開口作為結束:“勞煩尊貴的太子殿下解釋。”
魏蘇慎被他的語氣逗樂,見好就收:“這些人是同一天進城,卻故意挑不同的時間段到酒樓訂房,明顯就是不想太引人注意。並且他們的耳後都有同樣的刺青。”
方杉嗤笑一聲:“想低調還弄個刺青,是腦子有問題?”
魏蘇慎思考了一下,認真回答:“或許這就是你所謂的儀式感。”
方杉看著他,試圖找回記憶中純良宿主的形象,失敗後道:“所以是有殺手組團來?”
魏蘇慎點頭:“我收集了一下越秀國殺手的資料,都是精通易容和巫蠱,你稍微留點心。”
方杉舔了舔唇,試圖分析越秀國公主的心理:“她是認為成功阻止一次暗殺後,東宮會放鬆警惕?”
魏蘇慎反問:“事實不就是這樣?”
方杉的確沒料到越秀國公主會再對自己下手,畢竟沒有必要冒這樣的風險,可見實在是對他恨之入骨。
有了魏蘇慎的提醒,後面兩天方杉過得尚且算是警惕,然而他等啊等,是真的等到寢宮外面的花都有凋零的趨勢,也不見有什麼動作。
“你確定情報沒錯?”方杉質問的時候魏蘇慎也是覺得莫名,“我派人去看看。”
很快就有了消息,說是殺手在接受培訓。
方杉聽到後險些沒被正在吃的荔枝噎住,聽說過考試前臨時抱佛腳的,沒見過殺人前還臨時複習的。
“培訓什麼,殺人技巧還是折磨人的辦法?”
魏蘇慎用一言難盡的眼神往他:“要不要去看看?”
“可以麼?”吃吃喝喝的日子過久了,也想去浪一圈。
魏蘇慎點頭,陳嚴的傷早就好全了,但他最近仍然借用看望的由頭常常出宮。
馬車容易被發現,剛出宮沒多久兩人便改為步行,一段路走了許久,最終來到郊外的破廟,從裡面傳來朗朗讀書聲。
方杉驚訝……現在的殺手,都這麼努力了麼?
飛簷走壁對系統來說不是問題,他輕輕鬆松帶著魏蘇慎一起飛,躲在破廟的屋頂。透過縫隙,能看清裡面大約有六七個人。
站在最前面的是個面貌還算清秀的中年人:“跟我念,啊,太子妃。”
眾殺手齊齊開口:“啊,太子妃——”
“再大點聲,”中年人平靜道:“啊,太子妃,你笑起來是如此的醉人——”
方杉覺得是真的醉了,努力牽起嘴角,低聲問:“這智商真的是殺手?”
魏蘇慎面無表情點頭,“他們不知道從哪裡打聽到東宮的消息,知道你喜歡聽阿諛奉承,正在加緊訓練。”
方杉定定望著他。
魏蘇慎歎道:“消息是我放出去的。”
趁機他還高價出售了好幾本《東宮生存手冊》。
頓了頓道:“我已經嚴禁宮裡再進行吹捧,下一次在你面前溜鬚拍馬的直接抓住就好。”
方杉:“為什麼不現在就一網打盡?”
魏蘇慎沉默片刻,知道是瞞不過,將賣書攢錢一事道出:“《東宮生存手冊2.0》已經在籌備當中,屆時再私下重金兜售給他們。”
方杉嘴角抽了一下,突然心疼起被玩弄於鼓掌之中的殺手們:“……會不會有些太殘忍?”
魏蘇慎不認同他的看法,認真道:“我賺了錢,他們也賣了命,這是雙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