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夜空中最亮的星
承元帝已經走出一段距離,發現魏蘇慎並沒有跟上, 回頭道:“在愣什麼神?”
魏蘇慎語氣近乎歎息:“並非走神。”
剛那一瞬間產生的想法, 大概是預示著他瘋了。
另一邊方杉施施然上場, 第一個動作就是甩袖,好巧不巧地兩下正好甩在越秀國公主的臉上。
力度不輕不重, 至少方杉覺得已經手下留情,不會在臉上留下紅痕。
紅袖打在越秀國公主臉上的一瞬間,方杉驚呼一聲,後退兩步。
越秀國公主臉色難看,倒不是有多疼,純屬是被氣得。作為被打的一方, 她還沒叫, 打人的反倒在叫喊。
“你……”
“你沒事吧?”方杉搶過她的話茬,眨一下眼睛, 率先冒出兩朵淚花。
越秀國公主:“……”
震驚的不止是越秀國公主,作為上一屆的宮鬥冠軍, 太后雙眼也是微微瞪大……這年輕小姑娘竟然比自己還會演?
“是我誤傷了公主, 看來……”
越秀國公主險些咬碎牙齒, 心中暗恨面上卻是帶著得體的笑容:“我沒事。”
她有預感, 若是繼續被帶節奏往下走, 對方肯定會以她受傷為名結束還未開始的獻舞。
方杉狀似憂愁:“可我擔心萬一不留神再傷到公主,就是罪大惡極了。”
越秀國公主笑容冷凝道:“舞蹈有多種, 不單單是水袖舞, 你可以換一種跳。”
方杉恍然大悟:“也對。”
就在這時, 不知誰先喊了一聲‘參見陛下,’眾人驚訝地望過去,連忙躬身行禮。
魏蘇慎和承元帝一前一後走來,兩人氣場都很強大,貴女的目光更多則是悄悄落在魏蘇慎身上,成為太子妃才是她們今天來的目的。
太后很是慈祥地沖魏蘇慎招了招手:“來得正是時候,寒蘭舞平日裡在宮中可看不著。”
被兩人的目光接觸,越秀國公主笑容多了幾分真切。
嫁給太子自然比嫁給承元帝好,越秀國公主羞澀地望了眼魏蘇慎,眼中的暗示不言而喻。
承元帝此刻卻看向方杉,以長輩的身份關懷:“身體可好些了?”
方杉皮膚通透的跟紙似的,說話的時候稍微大點聲,臉頰都會因為過度用力變得有些紅:“已經大好了。”
一點都沒有說服力的回答。
承元帝微微皺眉,按照陳嚴給出的說辭,方杉是他的妹妹,但是無論從任何一個角度看,二者都沒有相似點。
仔細想來,當時他欲要更近一步確認方杉的身份時,便被越秀國的說辭吸引注意,想來也不排除這是陳嚴故意找來迷惑敵人的一枚棋子。
古琴聲打斷承元帝的思緒。
彈琴的少女技藝高超,她所彈奏的曲目並非平常的柔腸百轉,更傾向于戰曲,四面楚歌,有一種無可比擬的霸氣。
承元帝目中閃過一抹讚賞,他並不喜歡太過嬌弱的女子,一個過分嬌滴滴的姑娘,將來如何母儀天下?
伴隨著樂點,越秀國公主翩然起舞,最亮眼的地方在於她的手,細嫩修長的手指模仿出寒蘭盛開時的花樣,十分吸引眼球。
拋開國家的成見,從男人的角度,承元帝也多看了幾眼,問魏蘇慎:“覺得如何?”
魏蘇慎不感興趣道:“腰太僵硬了。”
“……”
“笑容不夠俏。”過了半晌,又補充道。
琴聲突然變得高亢急促,場上唯有方杉還沒有動靜,隨著越來越明亮的音色,他站在那裡,像是會被音波推倒一樣。
越秀國公主的余光一直沒有離開過方杉,見後者像是木頭人一樣呆站在原地,眼底全是譏誚。
彈琴少女手速越來越快,到最後只能看到殘影,方杉就是在古曲最悲壯的時候有了動靜。只見他緩步走到一邊,彎腰,半蹲,徒手抱起一個石墩子,起身——
一氣呵成的動作在其他人眼中簡直是觸目驚心。
正彈琴的少女手一抖,撥錯了一根琴弦,好在目前絕大部分人都是和她同等的驚訝,當看到徒手搬石墩的畫面,無疑不是喉頭一動……是他們眼神不好,還是不小心白日做夢?
方杉的身體在石墩的對比下顯得極度纖細,仿佛時刻都有被石墩砸成四分五裂的危險。
然而自始至終他的腳步都很穩,石墩更是輕輕落地,連塵土都沒有震起多少。
修長的手指在光滑的石頭表面撫摸,最後找准中間的點摸了摸。方杉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白嫩的手腕,與此同時緩緩抬起手掌,像是切西瓜一樣用力往下一劈,結實的石墩瞬間被劈成兩半兒。無數細碎的石子在空中迸裂,有幾個打在越秀國公主的手腕上,後者胳膊一麻,手舞的節奏被打亂。
方杉淡定如常,一雙美眸流連一圈,輕聲道:“接下來,請欣賞胸口碎大石。”
說罷舉起一塊被劈開的石頭,就要往胸上壓,一道威嚴的聲音插了進來:“不可玩笑,一個不留心就會有性命之憂。”
方杉很認真地對承元帝道:“陛下不必擔心,這是老陳家的獨門絕技。”
承元帝嘴角一抽,他怎麼不知道陳嚴還有胸口碎大石的技能!
“那也不行,”承元帝黑著一張臉:“一個姑娘家大庭廣眾之下表演這種東西……”
本來想說成何體統,轉念一想,這話傳出去對一個姑娘家的名聲不好,改為不太雅觀。
方杉這才停止他的表演,一抬眼和一雙黑漆漆的眸子對視,魏蘇慎此刻的眼神深邃幽暗,讓人辯駁不清他在想什麼。
看著的是魏蘇慎,開口卻是和承元帝說話:“陛下認為徒手劈石的演出如何?”
承元帝輕咳一聲,面對如此驚世駭俗的表演,他自己是無話可說,偏偏小姑娘雙眼明媚,一副求表揚的樣子。這個節骨眼上,毫不猶豫把兒子推出去當作擋箭牌:“太子認為如何?”
魏蘇慎閉了閉眼,轉了轉手上的佛珠,沉聲道:“666。”
“……”
方杉微微挑眉,這是在給自己打call?
思索的表情只出現在一瞬,下一刻立馬就裝出迷茫的樣子:“六什麼?”
魏蘇慎冷笑一聲,再次用一種篤定般的口吻道:“666。”
方杉低著頭盯著腳尖,嬌羞地像是天上的朝霞:“殿下直接喚臣女柳柳,是不是不大合適?”
魏蘇慎輕輕呵了一聲,承元帝以為是個誤會,開口道:“太子以數位代表文字修閉口禪他,並非喚你的小名。”
方杉嬌羞地更加明顯:“是柳柳誤會了。”
太后笑眯眯打著圓場:“也是緣分,說來你這名字起得也巧妙。陳柳柳,人如其名,有弱柳扶風之姿。”
正在喝水的承元帝險些一口茶噴出來,方才陳柳柳一掌劈開巨石的畫面還歷歷在目。
弱柳扶風之姿?
太后竟然能睜著眼說瞎話。
承元帝瞥了眼太后,後者依舊是笑眯眯的,滿目慈祥,察覺到他的目光,偏過頭道:“皇帝覺得呢?”
承元帝面色不變:“母后說的是。”
方杉垂下眼瞼:“謝陛下,太后誇獎。”
承元帝:“……”
“呀!”越秀國公主突然捂著手腕眼睛通紅,措辭都想好了,要裝作被碎石擊傷,突出陳柳柳的粗俗不堪。
可惜唇瓣才剛剛張開,有人先一步倒下,方杉捂著胸口,蹙著的眉頭讓人完全能感覺到他的難受。
“快傳太醫!”太后吩咐底下人。
“不礙事。”方杉蒼白著一張小臉勉強站直身體,“只是适才公主說話的聲音有些大,我嚇著了。”
若不是條件不允許,越秀國公主真想反手給這個小賤人一巴掌,竟然比自己還會惺惺作態。
越秀國公主欲要發作,誰知太后可謂是給足了面子,親自走下來虛扶方杉一把:“你這身子得好好補補。”說著笑了笑道:“哀家莫名看你覺得親切,有幾分哀家年輕時的樣子。”
一眾貴女幾乎是紅了眼,不明白陳柳柳有什麼地方能得太后青睞。
實則太后沒有說虛的,她是真的瞧著方杉很親切,就像是看見年輕時的自己……一樣的會演。
在這宮裡,想要長久平安的活下去,不但要演的出色,還要抓準時機,這陳柳柳明顯已經把握住了精髓。
方杉憂慮地望向越秀國公主:“公主的手……”
越秀國公主看到他那副孱弱的樣子,絲毫不懷疑若是說有問題,下一刻對方就會裝作被嚇到暈過去。
在這點上,越秀國公主真相了。
按照方杉的計畫,就是準備暈過去,最好找准角度,能暈向太子那裡。只要把握好倒地的時間差,魏蘇慎又有憐香惜玉之意沖過來護住自己,到時候便可成就一番佳話。
算盤打得很好,然而越秀國公主轉了口風,搖了搖頭道:“不礙事。”
這次她的聲音放得很輕,完全沒有給方杉佯裝被嚇壞的機會。
好端端的舞蹈和樂曲被方杉亂入後,結束的毫無徵兆,
寒蘭舞是什麼樣子大家已經忘了,那一首古曲何其悲壯,大家也忘了。
在座的眾人只記得劈石的震撼畫面,結果遲遲沒有人願意出場繼續表演才藝。眼瞧著千載難逢的機會就要從眼前溜走,劉文靜眼珠一轉,忽而望向魏蘇慎,仰慕地開口:“久聞太子殿下在樂律上造詣極高……”
後面說了什麼,已經回到座位上埋頭吃點心補充體力的方杉沒注意聽,心道宿主在各方面都很優秀,除了樂理。真要讓他彈琴吹簫,今日大家絕對要同歸於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