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心懷夢想無限好
不同于優柔寡斷的文官, 陳嚴是個行動派。除了在戰場上,無需太過瞻前顧後。
在方杉做出決定後, 翌日他便進宮。
承元帝近來心情大為舒暢,見到陳嚴時嘴角都是彎起的。
陳嚴內心冷笑,哭的時候興許就要到了。
“愛卿為何面色如此嚴肅?”瞧見他的臉色, 承元帝的笑容也下意識一收,以為有什麼不好的情況發生。
陳嚴自然不可能直接提起方杉入宮,一板一眼地先從正事講起:“越秀國借著宮宴舉辦一場無聊的比拼, 臣懷疑是另有所圖。”
聽到越秀兩個字, 承元帝就不舒坦,就像看到一隻在眼前蹦來蹦去的跳蚤, 礙眼卻還打不死。
“這幫人算盤打的倒是精緻, 無非就是展露一下實力, 提醒朕不要輕易對他們出手。”
陳嚴:“但為何偏偏用這種方式?”
承元帝目光變得陰沉, 仿佛察覺出一些不對勁:“的確過於明目張膽了。”
陳嚴:“臣覺得越秀國內部肯定出了問題,所以才在這個節骨眼上故作威風。”
承元帝邊聽他說話,邊端起案桌上的杯盞,碧綠清澈, 乍一看很是美麗, 細瞧著裡面的茶葉,卻是一根根扭曲的。
“倘若是內亂,反而給了我們可乘之機。”承元帝並不喝茶,晃動著杯盞,看到茶葉散開, 有種莫名的舒暢。
緩了緩道:“朕已經暗示過太后,讓她老人家多召你妹妹入宮。”
陳嚴一琢磨,很快就明白承元帝想要真正表達的,越秀國公主這幾日常常陪伴太后,如此一來,兩人勢必會碰上。
“陛下是想……”
“朕觀你那妹妹也是個人物, 有幾分手段,讓她多留意一下公主的舉動。”
陳嚴知道機會來了,順勢道:“微臣來時看到宮裡的人在為選秀忙活。”
承元帝不以為意,他本身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聽陳嚴開口才算了算時間,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不由打趣道:“愛卿是想成家了?”
不怪他會如此懷疑,除了行軍打仗,陳嚴對其他事情都興趣聊聊,更別說天子的家事。這次對方主動提起,承元帝第一反應便是這木頭終於開竅了。
陳嚴:“臣妹想要參加選秀。”
承元帝的身體陡然變得僵直,如同被雷劈過的千年古木,陳嚴後面還說了幾句話,然而他完全聽不見,腦海裡不停回蕩著四個字——
參加選秀。
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愛卿方才說什麼?”
陳嚴:“臣妹敬仰陛下的風采。”
承元帝結實的身軀有些不穩,手顫抖著扶住椅子,輕喃:“朕這是造了什麼孽?”
陳嚴內心亦有同樣的疑問,是不是他在戰場上殺戮太多,老天爺為了懲罰他,才特意把這個假妹妹安插在身邊。
承元帝揉了揉眉心,意識到不該在臣子面前失態:“突然想起了越秀國的一些事,有些頭疼。”
陳嚴配合他睜著眼睛說瞎話,十分能體諒承元帝的心情。
杯子不知何時已經在地上摔碎,承元帝坐在椅子上,臉色陰晴不定:“為何突然想入宮?”
陳嚴面不改色扯謊:“臣妹自小仰慕英雄,聲稱要嫁的人一定要比臣厲害,有英雄氣概。”
承元帝面上沉穩嚴肅,私下卻是身子一抖,那可不就是剩自己和太子?
若是旁人也就罷了,陳嚴有功於朝廷,他自然不可能隨意給陳柳柳指一門親事,這樣會寒了將士們的心;但倘若真的指了一門特別好的親事,被指婚的臣子估計會把自己記恨上。
這件事太過棘手,承元帝一時思索不出好的方案。
陳嚴低下頭,狀似不經意道:“選秀就快要開始。臣有心阻止,然而臣妹立誓一定要嫁個比臣厲害的英雄人物,否則便終身青燈古佛。”
後面一句話把承元帝原本想說的堵死了。
擺了擺手,讓陳嚴退了下去,承元帝一個人坐在禦書房內深思:“去把太子叫來。”
太監不敢多耽擱,躬著身退出去朝東宮的方向小跑著過去。
魏蘇慎好端端在東宮裡待著,麗妃最近沒什麼動作,平日裡他也就是看看書,然而就這樣,依舊是禍從天上來。
“你覺得陳柳柳此女如何?”他一進來承元帝便開門見山問道。
魏蘇慎早就習慣了天外橫禍,淡定道:“性子剛烈,人很美。”
承元帝:“除此之外呢?”
魏蘇慎習慣性的轉動佛珠,閉了閉眼道:“666。”
承元帝歎了口氣:“陳嚴方才進宮,和朕提起陳柳柳想要參加這屆的選秀。”
魏蘇慎原本很是平靜地站在承元帝面前,一聽這話,瞬間覺得自己……
綠了。
從前日日套路勾引他的人,如今變著花樣想做自己小媽。
“那姑娘太年輕了,朕如果真留在身邊有愧于陳家。”
魏蘇慎冷笑,聽聽這說的是人話麼……宮中如今最小的妃子才十六,怎麼到方杉這裡,就有了例外?
地位不同,魏蘇慎只能順著對方的話茬接下去:“那父皇是想要……”
承元帝:“多和陳柳柳接觸一下,朕……”頓了一下,換了一個稱呼:“父皇看好你們。”
陳嚴退下的時候是覺得心裡的一塊巨石落地,畢竟嫁出去的妹妹潑出去的水,他恨不得早日把方杉這盆水潑出去。而聽出承元帝有意要賜婚的魏蘇慎恰恰相反,心情可謂是一言難盡。
宮裡的天仿佛都比外界暗了一度,侯在外面的小太監見魏蘇慎面色不好,小心翼翼在後面跟著,也不敢說話。
魏蘇慎突然停下腳步:“越秀國公主可還在宮裡?”
小太監連忙道:“奴才聽人說在太后那邊。”
他年紀輕,不懂上位者的謀算,只是奇怪太后為什麼要對一個小國的公主這麼客氣。
魏蘇慎目光一動,遣散身後跟著的宮人,拿了腰牌出宮。
陳嚴看到他來府上也不驚訝,只是淡淡說了句‘人在青樓’。
魏蘇慎這才想起方杉未完成的事業,不說方杉,他手底下網羅來的那些說書人也在暗地裡搜集消息。
身為太子,他自然不可能親自去煙花之地逗留,便在將軍府等著。
陳嚴分寸拿捏的也很到位,太子微服出訪,他便沒有事事都按照宮裡的規矩來。
對於魏蘇慎的觀感,這位少年將軍曾經覺得是煩人,話多,直至溺水後太子修煉閉口禪,他又覺得對方有了些城府,行為舉止方面靠攏承元帝,而現在——
同情居多。
魏蘇慎本身也不是個好人,和方杉能和諧處在一起,證明骨子裡都是惡劣的,察覺到後者的想法,眸光一冷:“待到大婚之日,令妹可就是名正言順的太子妃。”
陳嚴眼皮一顫,突然想到張太醫本身是個男人的事實。
一個不大不小的謊言,如今看來,卻可能成為皇室的一樁醜聞。
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魏蘇慎不輕不重加了句:“是醜聞還是秘聞,全看將軍。”
最初的危機感過去後,陳嚴反倒鎮定了下來,太子都不擔心,他何必過多在乎。
歸根到底都是同一條繩子上的螞蚱。
方杉成為太子妃差不多已經是板上釘釘之事,陳嚴注視著看上去在等人的魏蘇慎,垂了垂眼:“殿下今日來,應該不僅僅是為了找舍妹敘舊。”
“將軍可有娶越秀國公主的打算?”
魏蘇慎和承元帝在有一點上如出一轍,繞彎子的時候能把人帶到陰溝裡,但有時候又直白的可怕。
陳嚴在聽到他的問話後,一臉的嫌惡:“殿下莫要開這種玩笑。”
魏蘇慎神情中卻瞧不出丁點的胡鬧:“可惜公主恐怕有這個意思。”
陳嚴語氣變得嚴肅:“殿下何出此言?”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越秀國公主對太子有意,為什麼會扯到自己身上來?
普天之下,最厭惡越秀國的應該就是他這個將軍。
魏蘇慎:“越秀國公主一直陪在太后身邊。”
話不說完,剩下的完全交由陳嚴自個琢磨,方杉剛巧在這個時候推門而入,魏蘇慎用餘光掃了下陷入深思的陳嚴:“這算是孤賣給你的一個人情。”
方杉沒想到宿主會主動來找他,笑得那叫一個飛揚跋扈:“思念是一種病,殿下這是患了相思病?”
陳嚴早在方杉開口的時候,便默默起身到別院,不想捲入這二人間的是非。
魏蘇慎臉上也有笑意,不過是冰涼的。
思念是不是一種病他不知道,但系統的愛絕對是道綠光。
“聽說你要去參加選秀。”
方杉大大方方的承認。
魏蘇慎眼皮一動,卻不抬眼看他:“迫不及待要母儀天下?”
方杉搖頭:“我只想做個才人。”
才人?
聽上去沒有一點野心的回答反而讓魏蘇慎充滿警覺。
方杉笑眯眯道:“就算入宮,我們也可以暗地裡偷情,等陛下駕崩,我被打發去寺廟,再把我接回來就成……”
魏蘇慎覺得這個劇情有些耳熟,聽到後面笑容冷凝:“等到離開之前,你是不是還要給自己立個無字碑?”
方杉抿了抿唇,一代女皇的劇本,他一直想要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