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還沒到與陳冰約定的寅時,黎明之前,星月無光,她已經坐在青陽城東方的城樓之頂。
遠方山丘上那仍點著燈籠的畫閣朱樓,就是天下第一山莊了吧?青陽城雖然沒有宵禁,但近黎明時分,連燈紅酒綠的銷金窟都沉寂無聲。
男女之間究竟是怎麼回事呢?那天她也不過就是像平日一樣跑到櫻花林發呆,卻沒有像以前一樣爬到樹上,而是坐在櫻花樹下,那人躺過的地方,傻傻地笑,想起他回到了屬於他的地方,心窩空空的,窒悶而無力,然後那惱人的香氣便纏著她到現在。
罰這麼可愛的小朋友不吃飯的話,她會再也長不高,以後出門都被高個子欺負,你們怎麼忍心?他一臉嚴肅地對任夜回與閻櫻這麼說時,連她都傻愣住了。
懲罰不就是因為做不好嗎?那反過來她做得好時,賞她飴糖吃,不是更有用嗎?
好像還真的很有道理,任夜回和閻櫻當下連連稱是,實際上卻是強忍著笑意。
不管翡翠山莊和月狩宮能不能成為親家,你都可以到青陽城來找我,我請你吃好吃的!離去前他這麼對她說,讓從未擁有過離愁的她,一時忘了厘清心裡的不舍是為了什麼,她只是滿心期待那一天的到來,站在星眠穀入口,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好久好久,直到天都黑了,才回過神來,卻渾渾噩噩,茫然失魂,遲鈍到不知自己的魂魄飛向何方,又為何不肯回家?
愛情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未必清楚。
但喜歡究竟是怎麼回事,她相信自己很明白。
絕不只是因為他烤的肉很好吃!
陳冰在寅時準時到來,像過去一樣嘮叨,但因為這個黑羽殿老媽子義不容辭借了二兩給她,所以雪影這回很乖地聽他念完經,沒有急著離開,反倒是陳冰走後她還是坐在城樓頂看著風景。
晨霧漸散的青陽城,第一道曙光灑在盤桓于高樓頂,伏低身子,兩相對峙的金麒麟與金貔貅身上。
當整座城仍沉睡在自夢國襲來的冷霧之中,城中央最高的兩座樓的樓頂栩栩如生的麒麟與貔貅,就如騰雲駕霧一般。
直到金陽豪情萬丈地掀開白晝的序幕,冷霧在人聲中化作熱氣向天空蒸騰,山丘上吹來的點點飛花,好像哪個湊熱鬧的神仙瘋狂地往人間撒下的彩紙,紫色與緋色紫薇花在五月天開滿山野,藏身其間的瓊樓玉宇,也許還真是神仙居。
似乎真是為了等待這一刻,等待日頭升起,讓她看清楚這個淩霄生長的地方。
仿佛看不見盡頭的城牆,和熙來攘往的形形色色臉孔,這裡比星眠穀小得多,卻又讓雪影感覺到自己的貧乏與渺小。
他說不定早就忘了她了。她每日對著的就是自己的族人,不像他,一天裡來往應對的人,也許比她出一趟任務遇見的更多。星眠穀雖大,但她從來沒發覺原來大也有大的孤寂。
還是……不要主動去找他好了。
但若是不小心撞見了當然沒關係!
嗯,不小心!雪影把最後一小塊白飴糖塞進嘴裡,拍拍雙手,站起來伸個懶腰,在比四丈城牆更高的城樓頂,她額前和頰畔的髮絲被風吹得狂野飛舞,單薄瘦小的身子卻像突兀地出現在不該出現之處的剪影,如履平地般安穩,然後在巡城牆的士兵以為自己眼花,揉著眼睛再睜開眼時……
一群白鴿飛過,自山丘上吹來的紅色花瓣狂亂地飛舞,哪兒有什麼人影?
有的只是一道疾風,在城牆下的路人也沒察覺的當兒,輕輕拂過街角和巷尾。
“我讓他們派能使喚的人過來,他們倒派了個耍寶的。”某宮主大人直到喝了一口茶,才慢悠悠地諷笑道,邪美長眸不鹹不淡地瞥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雪影。
她一張粉臉垮下來,小嘴扁起,卻沒敢有別的動作。
雖然一起長大,但她和任蒼夜可完全不是什麼青梅竹馬的關係,一個是族人的天,一個是生來要伺候“天”的僕,那是一種根深蒂固的認知。相比起前宮主任夜回對雪影來說,也只是頭子的頭子,跟任蒼夜是絕不可違逆的真理還是有差別的。
族人的“天”說她是耍寶的,嗚嗚……她感覺自己被嫌棄了。
“罷了,至少還能打,你就暗中守著夫人吧。”這句話才剛讓雪影重拾一點自信,任蒼夜立刻又道:“反正你身上的‘焚情’一日未解,也無法有別的用處。”
雪影把頭垂得更低,此刻若是狼身,恐怕都要嗚咽了吧。
事實上,雪影全然不知,任蒼夜一見到散發著“焚情”異香的雪影,立刻明白了閻櫻再次對徒弟心軟。
淩囡囡只要待在翡翠山莊,甚至是青陽城裡,她哪裡需要任何守護?天皇老子都不可能在青陽城裡動她一根寒毛。
但任蒼夜仍是給了她這個任務,成全閻櫻對徒弟的心軟。
雖然被嫌棄,可雪影仍是盡心盡力地執行自己的任務,時時刻刻守著淩囡?衛的藏匿功夫本就頂尖,雪影平日雖懶散,但她卻從未對任務馬虎應付。
在離開星眠穀之前,她也是乖乖把翡翠山莊的資料老老實實看過幾遍的。黑羽殿裡有一座玄機樓,是黑羽?衛針對金陵,廣延,渠胥,乃至穹桑四國的武林和朝廷各大勢力做的調查和記錄,裡頭的資料每日都有專人根據結束任務回到月狩宮的同伴帶回來的訊息做更新,曾有四國朝野勢力來到月狩宮,就為了重金買下玄機樓裡記載的某個訊息。
其實早在出任務前,基於對淩霄的好奇,她就到玄機樓找出淩霄的資料,將他的身家背得滾瓜爛熟,後來閻櫻派了任務,她又勉為其難把關於翡翠山莊的所有記錄再逐一看過。
她以為,若要不驚動翡翠山莊上下暗中守護淩囡囡,她只需要防備兩個人,一個是武林盟主祁楓,另一個是莊主淩和靜,畢竟以她的功夫,要瞞過這兩位絕世高手有點困難,至於記錄上武功應該在兄長之上的淩和恭,畢竟不常住在山莊,她暫且不需要擔心。
然而,這天她一如往常,當淩囡囡院落裡又出現訪客,她偷看了一眼,都是年輕人,沒有需要防備的大叔,也就悠哉地在另一邊的屋頂上躺成了一尊臥佛,還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
她可是有練過的,知道要如何在張大了嘴巴打呵欠的同時,卻不發出一丁點聲響,同時還百無聊賴地伸手在屁股上抓癢。
但這回,她嘴巴還沒來得及合上,?衛敏銳的本能讓她全身寒毛倒豎,在她驚覺到不對勁的同時,那男人已經出現在她身後……
“好個膽大包天的宵小……竟然是個丫頭?”
這男人的殺氣非比尋常!雪影立刻要跳開來,他卻更快一步地攔住她,眨眼間兩人對拆十數招,最後雪影仍是被他一手箝制住。
“身手不錯,可惜。”男人那與虎背熊腰的體型完全不相襯的俊秀臉孔,露出一個陰險冷笑。
院子裡其它人因為男人的舉止,也紛紛上了屋頂。
“陣哥住手!”淩霄是第一個認出雪影的,“這丫頭是任蒼夜的手下,她不是宵小!”他雖然也訝異雪影不知何時來到翡翠山莊,卻毫不遲疑地替她開脫求情。
堂弟都開口了,淩陣也只好放手。
原來是淩陣!雪影暗歎她運氣也太差了。
根據黑羽殿的資料,淩家第三代當中武功排名第一的,可能是二房長子淩陣,但是淩陣長年駐守西北邊防,偶爾才回翡翠山莊,雪影哪想到會遇上他。
“原來是姊夫……任大哥的手下啊!”十五歲的淩礫被拍了一下後腦,趕緊改口,態度卻明顯沒有任何排斥,“大伯父說任大哥的手下可以自由進出食堂,我怎麼沒見你去過?”
什麼?能自由進出食堂!雪影的震驚只有一瞬,在視線和淩霄對上後,很快地連“食堂”兩個字都拋到腦後去了。
“姓任的手下在這裡做什麼?”身為保衛國家的軍人以及邊防重鎮的執法人,淩陣對毫不猶豫地進行屠城的任蒼夜就是沒有任何好感,若不是看在淩囡囡的面子上,肯定連正眼都不會瞧任蒼夜一眼,更何況是他的手下?
雪影雖然感覺到淩陣的不友善,但她此刻在意淩霄甚於一切,當下扭捏地不敢開口,淩霄卻道:“月狩宮出了這麼大的事,黑羽?衛自然是奉了主子的命令前來聽任主子調度。雪影年紀小,任蒼夜應該沒打算讓她上前線,讓她待在囡囡這兒也生不出什麼事來。”
淩囡囡也認出了雪影一畢竟一個看上去年紀比她還小,還有些冒失的丫頭,卻是黑羽殿第一高手,尤其在黑羽殿那一班死腦筋的棺材臉當中,很難不給人留下獨特印象,淩囡囡當下跟著打圓場,“黑羽?衛向來都是在暗地裡守著蒼夜,蒼夜不在時也會讓他們守著我,他們沒有惡意。”
“囡囡就算了,你倒是維護她。”淩陣一點也不客氣地取笑堂弟。
“她是我朋友。”淩霄毫不猶豫地道。
是朋友啊!雪影雖然覺得開心,卻又若有所失。
若不是朋友,又能是什麼呢?她也說不出所以然。
淩陣態度當下就軟化了。任蒼夜的手下,和堂弟的朋友,自然是不同的。
淩霄原本打算接著向堂兄弟姊妹介紹雪影,她卻一轉眼就不見人影,他心想黑羽?衛畢竟不是尋常月獠族,只好暫且作罷。
“囡囡在自己家裡,姓任的憑什麼派人看著她?”淩陣不想讓淩囡囡覺得自已在找她麻煩,所以一直忍到離開了她的院子才把不滿說出口。
與其說淩陣是針對任蒼夜,不如說淩陣針對所有敢在他們家頭上動土的人,爺爺還沒有公開且正式原諒任蒼夜,在那之前他都是外人,是綁架堂妹還誘拐她的惡徒。
“怕囡囡無聊,也怕她又做出莽撞的事吧,你又不是不知道囡囡的性子,元宵夜那晚可是她自己偷溜出家門的。”
淩霄認為有必要化解淩陣心裡對任蒼夜的疙瘩,才開口解釋——實際上並不是為了任蒼夜,而是為了雪影,只是在那當下,淩霄也沒細想這中間究竟有何不同。
淩陣嘖了一聲,倒是坦白地道:“那丫頭身手確實好,囡囡在她眼皮子底下最好還是安分點,不知道她有沒有換東家的打算。”
淩霄有些不可思議,“你要挖角?”
“前線正缺優秀的探子。”
淩霄說不出心裡為什麼不太樂意,只好道:“黑羽?衛不可能離開月狩宮,你死了這條心吧。”
“原來是黑羽?衛。”怪不得有那樣的實力。“看樣子月狩宮確實有資格和咱們家平起平坐。”
剛剛拎小狗似地把人家抓起來的人,說這種話,聽在不知情的人耳裡,可能覺得他自大。但淩霄知道,陣哥可不會隨便誇人,作為西北邊防百萬雄獅的主帥,有多少精英渴望得到他的認可,他誇一個人有能耐,便是真心覺得這人可以獨當一面。
“話說回來,”淩陣停下腳步,眼神淩厲地看向身後的梨花林,“難道這名?衛還有別的任務?”
幾個堂兄弟回過頭,果然見到悄悄跟著他們,卻躲在幾尺外的梨花樹後探頭探腦的雪影,在淩陣冷冽眼神的注視下,嚇得整個人縮到樹幹後。
淩霄一臉責怪,“都說了她是我朋友,朋友來打聲招呼也是應該的,還不都是你一臉兇神惡煞當人家是賊,她看到你那張夜叉臉哪裡還敢接近?”
他說著,邁步朝雪影走了過去,“別怕,陣哥在戰場上嚇唬敵人嚇唬慣了,他沒有惡意……”據說渠胥國的敵軍只要大老遠看見陣哥的身影,就軍心潰散,這傳言果然不假,瞧瞧小丫頭嚇得不輕哪。
雪影聽見淩霄的聲音,從樹後探出腦袋,卻見淩霄朝她越走越近,原本已是紅撲撲的小臉簡直都要冒煙了,當下又飛奔到老遠的另一棵樹後躲藏。
她那電光石火般的閃現功夫,在這一刻可真是發揮得淋漓盡致。
“……”淩霄愣在原地,身後傳來淩陣老實不客氣的嘖笑聲,頓時有些惱羞。
“我看嚇到她的另有其人吧。”淩陣故意壞心眼地取笑道。
“二哥,你是不是欺負人家?”絲毫不會看人臉色的淩礫為雪影抱不平。
本來還想看戲的淩陣瞥了一眼梨花林裡的堂弟與雪影,嘖了一聲,一手拎住搞不清楚狀況的堂弟淩礫,另一手拉住笑咪咪看好戲的弟弟淩隆,“走了。”爺爺說過,好男好女,不當電燈泡!
“欸,等、等一下啦……”淩礫的抗議聲,轉瞬間已經遙遠到幾乎聽不見了。
沒空理會不知為何突然離開的堂兄弟們,淩霄只是莫名其妙地看著不遠處,又從樹後探出腦袋來的雪影。
“看來你不歡迎我啊?那我走了……”他有些氣悶地轉身欲走。
走沒兩步,他感覺到自己的袖子被扯住,轉過頭,卻見雪影依然藏身在他身後的樹幹後,只是彆扭地伸出一手拉住他。
難不成是剛才太多陌生人,這丫頭覺得害羞?
“我那些堂兄弟只是愛玩鬧,他們沒有惡意。”
雪影當然想若無其事,佯裝瀟灑地和他打招呼,可是對於“焚情”的影響又感到窘迫,怕他討厭她身上的異香,也怕他覺得她怪異。
“我……我生了奇怪的病!”情急之下,她只好胡謅道。
“什麼病?”淩霄擰起眉,心頭頓升不滿。
月狩宮為何連這丫頭病了還把她派出來執行任務?
“青壺殿的老頭說,雖然這病不礙事,不過因為身上會有奇怪的味道,容易敗露形跡,所以讓我到宮主身邊,負責保護他和淩姑娘。”她覺得這個理由應該可以讓他接受她的異狀。
“既然是病,恐怕還是會影響身子,輕忽不得,不如讓我奶奶瞧瞧。”淩霄說著,拉住雪影便要走。
雪影心裡暗叫糟!她一時間竟然忘了淩南煙可是連青壺殿殿主也心服口服的神醫啊!“不……不用了!這病真的不要緊!是我們月獠族才會有的病症,淩大夫說不定不清楚……”
“那就更要給我奶奶瞧瞧了,她老人家會走訪天下,也是為了瞭解那些她從未見過的病症。”淩霄像是拎小雞似的,轉眼間已經拉著她走出梨花林,“而且說不定你的怪病她早就見識過了,畢竟她和你們前宮主從年輕就認識了。”
對啊!她竟然連這都忘了?他們家花名在外的前宮主據說當年曾經追求淩南煙未果,說不定淩南煙早就知道“焚情”的底細!
雪影這下可是騎虎難下,看著淩霄完全忘了男女之防地拉住她的手,她連臉紅心跳都沒心思,當然也不想引起他的誤會,只得慢吞吞地跟上他的腳步,一邊安撫自己,翡翠山莊這麼大,她得冷靜下來,趕在找到淩南煙以前想出脫身之計!
老天仿佛要把她最後生路給截斷,就在雪影腦袋仍然一片漿糊的當兒,通往淩固圖院落的這條路另一頭又來了一組人馬。
“霄兒?”陪著婆婆來探望小女兒的花百岫,忍不住睜大了眼。
翡翠山莊總有客人來訪,相比起來淩霄對這名陌生少女親昵的舉止才更讓她吃驚。
“奶奶!娘!”淩霄喜出望外,“你們應該還沒見過雪影。”他拉著雪影來到兩位長輩面前,興沖沖地想為她們介紹,“這是我朋友,雪影。她是月狩宮的黑羽?衛,這次奉命前來保護任蒼夜,不過她性子比較怕生,再加上任務在身,幾乎沒空上食堂用飯……”他說到這兒頓了頓,一臉認真地向母親道:“娘,不如讓雪影也在囡囡房裡用飯,她就不用大老遠跑到食堂了。”
想起雪影老是被罰禁食,現在又有任務在身,一定抽不開身到食堂用飯。從小就常餓肚子,現在出任務又得餓肚子,她豈不是永遠只能這麼小不點一個?
花百岫努力斂住會嚇到客人的明顯笑意,“圖因靜養這陣子,她院落一直都自己開小灶,再添副碗筷就行了。”花百岫看了一眼似乎羞怯地只顧低垂著頭的雪影,“雪姑娘也不用客氣,想吃什麼儘管跟囡囡房裡的人說,當自己家裡就好。”
雪影終於抬起頭來,因為聽到“食堂”兩字,後知後覺地消化方才聽到的話,頓時欲哭無淚。
其實,她比較想到大食堂去,畢竟搶飯菜她從來沒輸過,但若是和宮主與淩姑娘一起用飯……
天啊!她還吃得下飯嗎?萬一搶了淩姑娘要吃的菜,她怕她會被宮主大人剁碎喂狗啊!
淩霄哪曉得雪影當手下的難處?他心裡記掛著另一件更重要的事,“對了,奶奶,你一會兒順道給雪影把把脈吧!她生了怪病……”
“不……不用了!”惡耗接二連三,雪影懷疑她是不是開始走黴運了?
“看看吧!不管這病礙不礙事,順道讓奶奶看看能不能給你開個方子,讓你再長高幾寸,小時候常常不吃飯可不是好事。”
花百岫看著兒子一古腦兒的熱心,在心裡直歎氣。
恐怕這蠢蛋把人家姑娘當肝膽相照的好兄弟,一點也沒意識到自己的熱切有多讓人難為情。
還是淩南煙細心又老練,當下就道:“女子難免有些婦人病,男人不方便在場,一會兒我給囡囡看診時,雪姑娘一塊兒來吧。”她又瞥了眼一副要為“雪小弟”兩肋插刀的熱血笨蛋孫子,“你待在外頭等就好了。”
雖然被排擠在外,淩霄倒是一點也不在意,拎著雪影跟著奶奶她們又回到淩囡囡的院子。
“別擔心,我奶奶可是真正仁心妙手的神醫,給她看診一點都不可怕。”他還安慰雪影道,兩名長輩走在前頭,一個忍笑忍得很辛苦,一個喜怒不形於色的能耐已接近神的境界,看上去仍然慈祥又淡定。
讓淩霄在外頭等,倒是讓雪影放鬆了一些,她想著不如一會兒自己向淩南煙招了吧?
怎知一直到淩南煙為她把脈,她始終找不到機會開口。
對外人來說,她這種“症狀”很詭異,很奇特吧?說不準會被當成妖魔鬼怪呢!她忐忑地想著。
“飯要正常吃,”淩南煙端詳她片刻,老練的醫者,從一個人的氣色,儀態,乃至皮膚,頭髮,眼睛,舌頭和唇色,甚至是手指的模樣,就能大概觀察出一個人的習性和體質。“也不能只吃肉,五穀蔬果都要吃,倒是糖要少吃點。”
她說著才扣住雪影的手腕探脈搏。
“……”什麼神醫!這是庸醫好嗎!雪影當下失禮地在心裡氣憤地想,和青壺殿的臭老頭講的不是一模一樣嗎?高明在哪啊?
這天底下要她不准吃糖的,都是壞人!
可接著她又擔心起自己的謊言會被揭穿,忙不迭地縮回手,“我……淩大俠太緊張了,這在我們族裡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病,過陣子就好了,不用勞煩老夫人費神,真的!”
她還坐得筆挺,表示她果真身強體壯,可氣勢卻在一屋子女人探究的視線下越來越虛弱,而且也不知是否因為心虛,“焚情”的異香在室內本就明顯,這會兒更是清晰可聞,她卻想不出任何理由可以逃離這裡。
早就注意到這味道的花百岫終於忍不住道:“囡囡,你房裡放了什麼香料,怎麼這麼香?”江湖上以香味為武器偷襲對手並不是什麼稀罕事,她自然會心生警覺。
淩囡囡早就隱約猜到些什麼,她故意一臉尷尬道:“我最近想試著自己調香,因為蒼夜每次回來總要以熏香蓋去他不喜歡的氣味。”
換作任何一個女人,不免會對有了“焚情”卻被派到任蒼夜身邊的雪影起疑,但淩囡囡見識過任蒼夜對雪影的態度,而令她忍俊不住的是,雪影面對任蒼夜時,簡直就像老鼠遇到貓,他們倆之間不像有什麼隱情,所以她也就自然而然地幫著掩飾了。
雪影看著淩囡囡的眼神,簡直像看著救命恩人一樣,只差沒流下眼淚了。
嗚嗚!夫人,小的這輩子一定盡心盡力保護您!
“這樣啊。”
淩南煙見雪影已經緊張到都坐不住了,便道:“阿霄那孩子看樣子在外頭等著呢。”
“謝謝老夫人!我現在就去和淩大俠說我沒事了!”雪影如獲恩赦,火燒屁股似地跑了出去。
淩南煙也跟著起身離開,淩囡囡和花百岫見狀,都是一臉好奇地跟在後頭。
“都說了這是很普通的病啦……”屋外,雪影對淩霄的詢問,正努力地四兩撥千斤。
淩霄一見淩南煙也走出屋子,立刻道:“奶奶,雪影的病有沒有大礙?”
見孫子一臉緊張,還有雪影馬上又漲紅了臉的窘迫模樣,淩南煙心裡有譜,當下微微笑道:“是需要小心照應的病呢!”
嗄?雪影瞪大眼,看著淩南煙菩薩般的微笑,背後冒出了冷汗。
“什麼病?要怎麼小心照應?”淩霄立刻追問。
“要多散散心,不過要有人看著,最好盯著她正常吃飯。”
“好吧,我陪你散心!正常吃飯更不用說,我吃飯你就吃飯!”淩霄本著小兄弟到他的地盤上,就該由他罩著的義氣,擔下了這個任務。
所以……
雪影咬住唇,按捺下將竊喜表現在臉上的激動。
這就是江湖上人人稱頌的“活菩薩”淩南煙啊!雪影覺得她又遇到大神了。
淩南煙笑咪咪地補了一句:“還有,要少吃糖。”
“……”不!她收回她的崇拜!
“娘,雪影那孩子真的病了嗎?”花百岫總覺婆婆神情裡有些蹊蹺,以婆婆的心軟,不會明知受診者有疾,卻仍然笑得那麼開心。
雖然淩霄已經離開,這屋子只有她和媳婦以及孫女三人,但淩南煙認為“焚情”的內幕,她作為外人,又是一名醫者,不該不賴後果地宣揚,便道:“月狩宮既然派有這症狀的她過來,想必是信得過我們,而我同樣相信咱們家孩子的品性,有阿霄在,那丫頭會沒事的。”
雖然淩南湮沒明說,可花百岫倒是聽明白了自己該明白的:月狩宮將雪影交給了他們,那麼作為翡翠山莊的女主人,自然是有保護道孩子的一份責任。
淩囡囡這個知情者,當下恍然大悟,對於雪影動情的對象,竟然是她那粗魯的二哥感到不可思議又忍俊不住。
可她並不知道,其實就連淩南煙對“焚情”也只是一知半解,畢竟當年她從任夜回口中得知“焚情”的存在,但任夜回愛面子,不可能講得太多,淩囡囡則是在被任蒼夜帶回月狩宮後,才知道得更多,當下淩囡囡還以為自家長輩真是開放到連她都自歎不如呢!
淩南煙只知道“焚情”會折磨單相思的月獠族人,所以成全雪影罷了,何況能讓小倆口慢慢培養感情,她怎麼會反對呢?高興都來不及了。
“囡囡待在山莊不會出事,趁著天光正好,就出去散散心吧。”淩霄提議道。
“可是……”宮主大人不是好相與的主啊!
“任蒼夜去了平安城,他和囡囡約定的歸期是兩天后,他回來那天你再好好執行任務就行了,囡囡不會揭你的底,她可是巴不得你別時刻盯著她。”
紫劍殿的人似乎在平安城查到線索,在雪影尚未趕到青陽城的那幾天,任夜回便已派出四名高手前來,配合紫劍使完成任務。
“夫人不會揭我的底,但她若出事了,不用被揭底我也會死得很慘!”完全不用費心描繪,任蒼夜那張魔王臉用凍死人的視線注視她的畫面已經活生生出現在腦海,讓她雙膝開始打顫。
“囡囡要是出事,該反省的是我們和她自己。若是任蒼夜想找你算帳,我替你頂著!”淩霄豪氣干雲地道。
這男人三番四次地挺身護她,無異又吹皺了她心裡那一池春水。
月獠族離開西大陸,戰戰兢兢地生活在緊臨金陵、渠胥、廣延三不管地帶的星眠穀,族裡的孩子從小就被安排在五殿內貢獻所長。加上雪影是獨生女,唯一的親人雪迅,與其說是她的爺爺,不如說是一位嚴格的師父。
童年也好,親情也好,對她來說都是陌生的。
而與雪影相反,淩霄從小就是青陽城裡的孩子王。在他而言理所當然的義氣,對雪影來說卻是從未有過的親切熱情。
“唔……”她紅著臉,不敢看他令她暈眩的帥氣臉龐,垂下頭支吾地道:“可是我的病……會有奇怪的味道。”
“有嗎?”見她說得好像自己散發出瘟疫一般的自卑,淩霄吸了吸鼻子,“我鼻子好像塞住了。”其實他一直聞到一股香味,原以為是他的幻覺,加上他在這方面又是粗線條慣了,沒准是奶奶或母親又種了什麼奇花異草,他一個大男人才沒興趣追根究柢。
原來是她的香味。
但是女孩子的香氣什麼的,聽起來就讓人想入非非,難怪她會難為情了,因此淩霄當下才會出於體貼地扯讀。
雪影也不知該覺得松一口氣或失落。
“焚情”的力量,對月獠族女子來說,是有那麼一點惱人,但不管男女,它存在的意義都是為了吸引心上人。
如果淩霄聞不到那氣味,她不就等於白白被這能力折騰嗎?
但另一方面來說,這確實也讓雪影稍稍自在一些。
“我說過,要帶你逛逛青陽城的市集吧?我們的市集裡甜點可多著……”
一聽到甜點,雪影精神便來了,但淩霄頓了頓,一臉遺憾,“不過奶奶說了,你得少吃甜食。”
“少……少吃,又沒說吃多少!”可惡!那個壞心的奶奶,為何不讓她吃甜食?
淩霄想起淩隆拿飴糖哄她時,她那副饞樣,“我忘了問……應該是指比平常吃得更少吧。”拿他自己做標準肯定不准,因為他不怎麼吃甜食。
“是嗎?”雪影眨了眨眼,裝模作樣地大歎一口氣,“我平時要吃一斤飴糖呢!”
“……”一斤飴糖是什麼概念?淩霄瞪著死魚眼,“雖然我不知道正常人該吃多少,但一斤明顯也太多,我看你還是戒掉甜食好了。”奶奶說過,年輕時揮霍的,老來都要清算,一天一斤糖,這丫頭到下輩子都別想吃糖了。
“不是只要比平常吃得少就好了嗎?”奸計無法得逞,雪影急得跳腳。
“哪有這麼好的事?你還是死心吧,好吃的東西城裡多著,不一定要吃甜食……”淩霄停下腳步,看著蹲到路邊樹幹後頭,縮成個小球,背影孤寂的雪影。
“算了,你不用管我了,我只是想念天上的娘親買飴糖給我吃的回憶而已,我不是乖孩子,我不配吃飴糖……”
“……”這讓人內心充滿愧疚的淒涼感是怎麼回事?“這樣吧,我請你吃楊汁甘露,那是我們這兒喜來登酒樓的招牌甜點。”只吃一碗,不礙事吧?常常有人一吃三四碗呢!
青陽城兩大酒樓,喜來登與函碧樓的恩怨,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就說城中央巨大的麒麟和貔貅吧,那就是他們的傑作!一個在城中央蓋了豪華大樓,另一個立刻買下隔壁的地蓋了不相上下的華廈;一個聽了風水師說要在豪華大樓屋頂上擺一座金麒轔,另一個立刻在屋頂上砌上金貔貅一別苗頭,要他來說,這兩家乾脆結成親家算了!
喜來登和函碧樓當然也是他爺爺命的名——在青陽城要找到他爺爺沒摻和的事還真困難!
當年因為爺爺一時嘴饞,傳授了函碧樓主廚一道叫做“珍珠奶茶”的甜點,大受歡迎,喜來登的主事一哭二鬧三上吊地哭訴委屈,爺爺只好傳授另一道“楊汁甘露”給喜來登,兩道甜點至今各有擁護者。
他個人比較喜歡楊汁甘露,打算明天再帶雪影去吃珍珠奶茶。
一聽到淩霄要請她吃甜點,還是她聽都沒聽過的甜點,雪影立刻跳了起來,“好啊!”
淩霄看著她開心得像要飛上天的模樣,雖然心裡懷疑她剛才是裝可憐吧?可是看著那張嫣紅燦爛的笑臉,心湖也不禁一陣柔情蕩漾。
算了,她高興就好!他失笑地想。
“是淩二少呀!馬上帶您到老位子!”
只要是青陽城本地人,幾乎沒有不識淩家人的,土生土長的青陽城人士甚至還會分辨“淩二爺”指的是祁楓的次子淩和恭,“淩二少”指的是淩和靜的次子淩霄;老一輩的幾乎都能認得出幾個不住在山莊裡的千金少爺,例如離開金陵,跨海經商十多年的淩三爺、封爵並娶了公主而住在東北封邑的淩四爺、二爺家的蘿大姑娘、淩大元帥、四爺家的曦公子,還知道淩家有個據說身子不好,十多年沒踏出山莊一步的淩大姑娘;年輕一輩的就大多只認得住在山莊裡的那幾位,比如隆少爺、陽少爺、晶少爺和礫少爺,以及二姑娘淩固固了。
花錢大手大腳的淩二少,自然是店家們的貴客與常客。
“我帶了第一次來到青陽城的朋友過來,把你們店裡的招牌菜都拿上來,餐後甜點就上楊汁甘露吧。”
“沒問題!您且和貴客稍待,先喝杯茶潤潤喉,好菜立刻上桌!”小二領著淩霄上頂樓的包廂,這間青陽城喜來登的老店鋪位在舊城區的玄字一號街上,磚造樓房有六層樓高,大部分客人都不願意爬六層樓上來,但淩家人有時貪圖安靜,六層樓對他們來說根本不算辛苦,許多店家的頂樓於是成了他們專用的包廂,不只視野好,也打理得乾淨雅致。
淩霄帶客人上門,身為喜來登客棧的千金與帳房,同時也是淩囡囡手帕交的舒縈縈一接到底下人的通報,立刻親自上樓來。
“淩二哥。”
淩霄有些訝異地看著小跑步上樓而氣喘吁吁的舒縈縈,然後替她和雪影兩人做介紹。
雪影近乎癡迷地看著這位青陽城第一美人回不了神時,舒縈縈已經得體地打了招呼,然後急切地說明來意,“淩二哥,囡囡她……”舒縈縈不知雪影的身份,對於在陌生人面前談論好友的私事覺得不妥,所以話到了嘴邊只能吞回去。
淩霄大概猜到舒縈縈會來找他問囡囡的事,八成是當著囡囡的面她不好問清楚。本來他不覺得這事有必要瞞著雪影,但又想到也許是和月狩宮有關,恐怕會讓她為難,還是回避她的好,於是他對雪影道:“你坐一下,菜馬上就上來了。”他還拍拍她的頭,仿佛她是個小孩子,然後他開了天臺的門,舒縈縈率先走了出去。
雪影看著他們走向天臺,淩霄還將屋裡和簷廊上的門拉上,怕抱病的雪影吹著了風,雪影只能透過窗子,看著一對俊男美女走向桃花盛開的天臺。
那一幕,真是美如畫,但為何她心頭酸酸的?雪影趴在窗臺上,又不想表現出探人隱私的模樣。
說起來,她的專長就是探人隱私呢!雪影有些自嘲地想,打探秘密一向是黑羽?衛的看家絕活,這一刻卻讓她覺得有點難堪。只好假裝欣賞風景,其實心裡以為淩霄特地防著她而在意得要死。
第一道菜果然很快就上來了,畢竟是舒家的恩人與貴客,廚房不敢怠慢。送菜上來的還是喜來登的老掌櫃,見雪影一個人趴在窗臺上看著外頭的兩人,看樣子是大人談正事,小孩子被落下了,出於好心陪她說話。
“淩二少真是古道熱腸,俠者風範,我們家小姐這些年來什麼事都自己一肩扛起,唯一能示弱和求助的,也就只有淩二少了。”
想想這也是理所當然,淩霄那麼好的人,怎麼可能沒有上心的姑娘和匹配的紅粉知已?
她只不過才認識他兩個多月,算起來真正相處的日子連十天都不到,他對她好,是因為他確實俠義心腸,見不得她被欺負,她卻自作多情了起來。
“啊,其實淩家的少爺姑娘,對青陽城的商家與百姓都很客氣,對我們家小姐更是極好。”老掌櫃想想方才的說法似乎不妥,又道,“但是呢,像淩大公子就有點高高在上……俺可不是指他高傲啊!淩大公子是那麼正直高潔的一代豪傑,對任何人都是親切和善,簡直沒有一點缺點,像這樣神仙一樣的人物,凡人怎配得上與他平起平坐?”
掌櫃自說自話了起來,一想起自家小姐偏偏不是心儀淩二少,而是跟滿城的姑娘一樣迷戀淩大公子,日日盼著小姐趕緊覓得如意良緣的老大叔就覺得頭疼。
要說對人親切和善,淩南煙也是眾所周知的菩薩心腸,可沒有人覺得她高高在上,雖然所有人都相信是皮相帶來的迷障,因為太美而帶來的距離感也不是淩雲願意的,老掌櫃卻不這麼想,只是這話可不能老實說出。
這麼說吧,淩南煙只懂行醫,可沒有長孫那樣圓滑又長袖善舞的手腕。
以他這個吃過的鹽比少年人吃過的飯還多的老大叔來看,淩大公子那樣的人反而不是值得託付的良人啊!他的溫柔是一種手段,是保護家族的鎧甲,實際上心裡真正的想法可能藏得比誰都深,在這樣的男人身邊是很辛苦的。
“像我覺得淩二少就很好,雖然常常橫衝直撞,但那叫真性情!我家小姐在商場打滾多年,也是解決紛爭的人才,兩人絕對能互補對方的不足,再加上青梅竹馬,對彼此都有足夠的體貼……”
難得有人可以讓他發洩這些憋在心裡已久的牢騷,加上私心作祟,想著趁早把淩霄身邊可能出現的對手拔除,老掌櫃說得可起勁了,就恨不得他說的這些馬上成真,他家小姐趕緊斷了對淩大公子的癡想,把目標轉移到淩二少身上,兩人早早定下來。有了翡翠山莊這個靠山,他就不信函碧樓那姓贏的混小子還敢一天到晚找他家小姐的麻煩!
為何他們的對手偏偏姓贏而自己姓舒呢?這真是每想到就恨得牙癢癢,再想到對手可能每天都得意得合不攏嘴就更加不甘心,難怪兩家鬥過了三代又三代。
老掌櫃看著雪影一臉落寞地回到桌邊,無精打采地吃著菜,雖然心裡有些愧疚,但是人不為已,天誅地減嘛!何況凡事也得有個先來後到,這小丫頭片子還年輕,哪裡愁找不到好人家呢?
可惜老大叔算盤打得響亮,天臺上這裡唱的卻是另一台戲——
“囡囡真的要嫁給那個任蒼夜?”從小到大的好姊妹要嫁殺人魔王!臨波城一案轟動朝野,老百姓茶餘飯後提起這事都暗暗心驚,舒縈縈擔心好姊妹是被下了蠱,可就算她看不出端倪,翡翠山莊的人總不會看不出來吧?
淩霄明白她的心思,當下也只能歎氣,“感情這事,不是當事人,旁人怎麼猜想都是瞎子摸象。”
“所以你相信他們真心相愛,任蒼夜真的會因為娶了囡囡就收斂殘暴的性子嗎?”
“無論信或不信,我們家都等著讓事實說話,這一年就當做觀察,何況確實自囡囡離家出走到她回來這段日子,受的傷都是她自己莽撞自找的,也不能全賴在任蒼夜頭上……”啊,小產他當然要算一筆!
“可是我聽說,任蒼夜到金陵來,秘密地調查藏浪山莊的底細。藏浪山莊可不是好惹的,要是任蒼夜真的與藏浪山莊為敵,囡囡豈不是也有危險?”身為青陽城數一數二的客棧千金,舅舅又曾是天下第一名捕,舒縈縈的江湖消息之靈通,可不輸給青陽城的包打聽老貓。
“他是月狩宮之主,人在江湖,就少不了恩怨糾纏,這點囡囡應該早就習慣了。”
“我當然知道你們江湖人有江湖人的灑脫,但江湖也有白道黑道之分,那任蒼夜如果是個像你們家兄弟一樣的俠士,我才不需要這麼雞婆!”
淩霄雙手抱胸,兩眼又瞪成死魚眼地瞪著底下的街市,實在不忍心告訴她,她口中的黑道,就是為了替白道擦屁股才掀起這場風波;而她以為的白道,多的是橫行霸道的無賴。
但是告訴她又怎樣呢?經歷的江湖事越多,他就越明白為何大哥偏要戴著聖人的面具過日子,江湖賤人多,世間唐淺者眾,把自己練成泥鰍精才能永保安康,可惜這點他就是一直做不到。
“我知道你是擔心囡囡嫁得那麼遠,又嫁給一個名聲不好,樹敵眾多的男人,你們從小一起長大,你會擔心這也是人之常情,不過,你也應該相信她不是沒主見又沒有自保能力的傻姑娘。我爺爺奶奶要他們給自己一年的時間冷靜,你不如就相信一年後她的判斷吧,反正再不濟,我們翡翠山莊難道還會任自家的女兒被別人白白欺負?”
舒縈縈明白他言之有理。其實此番談話,與其說是想說服淩霄,不如說是想知道翡翠山莊的立場,如果淩家人都不反對了,她又何必唱反調詛咒好姊妹呢?
“吃慢點,沒人跟你搶。”淩霄看著雪影風捲殘雲似的豪邁吃相,有些忍俊不住。
儘管食量沒變,這餐她倒是異常安靜,她的族人曾經取笑過,這輩子從沒見過在飯桌上安安靜靜、不吵不鬧、不跟同桌的人搶食物的雪影,更不用說連飯後甜點也沒有裝可憐地向他要求再點個十碗。
淩霄心想,這丫頭的病果然小觀不得,也就更加用心地帶她餐餐吃不同好料,天天到各處散心,只盼她早日像以前一樣,紅潤的臉蛋不時掛著傻乎乎的笑。
第三天,已經過了任蒼夜與淩囡囡約定的歸期,前往平安城調查的紫劍使以及任蒼夜,再加上他身邊的閻燕,甚至連陳冰都音訊全無。
出於直覺,淩霄果然在深夜攔住妄想自己上平安城查探究竟的雪影。
“你們殿主沒有給你任何命令,你又病著,沒准只是去扯後腿罷了!”淩霄實在不想這麼打擊她,黑羽殿第一高手又如何?閻燕和她齊名,如果連閻燕和任蒼夜也陷入危險當中,他不認為她能派上什麼用場。
“也許宮主正需要援手呢!”宮主是她的主子,?衛更是她家人一般的存在,一想到自己只能在這裡乾著急,毫無頭緒地等待,雪影就寢食難安。
“我大哥已經派了一隊人馬前往平安城了。”帶頭的是嘴上不饒人的陣哥,果然要讓陣哥接受任蒼夜這妹夫,並不需要合理化任蒼夜的行徑,抓准了陣哥護短的脾氣就足夠了,至於要怎麼針對弱點讓一個人放下成見,大哥可比他精明得多。
“再說了,你的任務不是看著囡囡嗎?”這句話果然讓雪影乖乖地回到淩囡囡的院落,守著跟她同樣心神不寧的淩囡囡。
第四天,淩陣找到了逃出穀雨閣的閻燕,得知了包括任蒼夜在內,至少有五人被俘。
根據淩陣的判斷,以他們的人數,要闖進戒備森嚴的穀雨閣救人,怕會有打草驚蛇的疑慮,因此十萬火急地向翡翠山莊要求增援。
在接獲淩陣的消息後,祁楓再次率領翡翠山莊最強武力連夜出發。
“操你媽的齊萬曆,把我孫女婿放了……”
除了迫不及待大開殺戒救出主子的雪影,淩陣與淩霄堂兄弟幾個都忍不住瞪著死魚眼,聽著自家爺爺永遠粗魯沒個正經的“開戰宣言”,幸好出發前淩雲已經想好對策,要他們兵分二路,一路從暗處救人,一路直搗黃龍,而負責直搗黃龍的祁楓這般胡鬧,倒也在淩雲的計畫之內。
最後以祁楓為首的強勢武力,一夜間便摧毀藏浪山莊秘設在北武林的基地穀雨閣,救回了俘虜。
雖然任蒼夜平安回到淩囡囡身邊,月狩宮的損失卻難以估計。
因為查出紫劍令的失竊牽扯到月獠族的世仇,月狩宮出動了三十五名精英,包括任蒼夜,以及跟隨任蒼夜前往平安城調查的紫劍殿殿主與紫劍使等十人、任蒼夜的隨身?衛四人,再加上任夜回後來派出的二十人。
然而他們遭遇到的不僅僅是被藏浪山莊當做試探的棋子、臨時重組的穀雨閣,而是藏浪山莊蟄伏金陵多年,深不可測的黑暗勢力,雙方就在任蒼夜來到平安城的第二天深夜全面交鋒,在那場血戰中喪命的有六人,包括陳冰;被俘的有五人,包括任蒼夜、閻燕、蘭璽,其中蘭璽武功盡廢,閻燕等人傷重有殘廢之虞。
陳冰在危急之際,一掌將閻燕推出敵人神火槍的攻擊範圍,並且一力擋下所有的追兵和暗器,總算替中了毒又斷了數根肋骨的閻燕爭取到一線生機。
衛向來負責最危險的工作,這次的死亡與重傷者幾乎是黑羽殿的同伴,因為“焚情”的緣故,未在這次深入敵營名單中的雪影,心裡的難受是前所未有的。
如果換作是她執行任務又如何?在黑羽殿這麼多年,縱使總被當做小孩子,她也不會妄自認定自己就能比受傷或陣亡的同伴更高明。
但她還是不甘心。
任蒼夜手刃了偷走紫劍令的齊萬曆,原本這事該就此落幕,受傷的眾人暫且留在翡翠山莊養傷,由雪影接替養傷的閻燕繼續守護宮主與淩囡囡,但她也因此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守著任蒼夜和淩囡囡,淩霄就算擔心也沒立場。
不過,他仍舊每天照三餐到淩囡囡的院落去邀雪影跟他出去遛遛,順道吃大餐。
“小影!要不要跟我出去吃珍珠奶茶啊?”他故意在淩囡囡的院子外大喊。
他偏偏要和別人不同,別人喊她小雪、雪姑娘,他就要喊她小影。說不上為什麼,但雪影也覺得這樣很好,覺得淩霄針對她有特別任性的一面,讓她心裡甜甜的。
被拒絕幾次都沒關係!他就是要一再地提醒任蒼夜,這小子若是有良心就該開導雪影,那樣危險的一場血戰,就算她去了也只是增加傷患,何況一個小姑娘若是被俘,下場可是淒慘無比的。
淩霄就當每天三餐前的例行公事,百折不撓!在被拒絕了不知多少次之後,雪影終於現身答應跟他出門晃晃。
淩霄還欣慰地想,看來任蒼夜那小子還算識相,沒有只頓著和囡囡卿卿我我,忘了自己的手下還為了那一場血戰失去的同伴耿耿于懷。
“今天就吃……”原本想帶雪影到熱鬧的舊城區去吃遠近馳名的烤乳豬,可不知為何,淩霄發現一路上總有認識的、不認識的男人不懷好意地盯著雪影——
他覺得他們一個個獐頭鼠目,賊頭賊腦!
還有個看來油頭粉面的紈絝子弟,仿佛沒看見淩霄似的就湊上前來搭訕,幸而淩霄馬上山一樣地擋在兩人中間,才讓那名外地來的公子哥兒打消念頭——誰讓淩霄的塊頭比公子家裡的護院魁梧。
不知第幾次,又一個不長眼的色狼朝有些心不在焉的雪影越走越近時,淩霄終於忍無可忍,將雪影拉到自己身後,同時用土匪般的眼神瞪到對方知難而退。
“今天吃城外清涼寺後面那家吧!那家店因為門面太破,只有熟悉的老饕識門路。”這樣一來,總不會再遇到登徒子了吧?
“好啊。”雪影對吃向來沒什麼意見,他提議,她就贊同,但此刻恐怕淩霄提議要去吃屎,她也會說好,因為從任蒼夜與閻燕獲救之後,她就一直這麼心事重重。
淩霄所謂的破店面,不只破,而且狹小到沒有可供用餐的地方,可裡頭還真的傳出陣陣香味。淩霄讓雪影在外頭等著,等他去買幾道方便打包的菜,再帶著她找一處風景好的地方坐下來野餐。
當淩霄手裡拎著用荷葉以及油紙包著的食物走出那家破店,竟然又有路過的登徒子將雪影逼到了牆邊,還一手按在牆上,低下頭沖著雪影露出猥瑣的笑。
至少在淩大俠眼裡,那登徒子笑得噁心又下流!仗著自己人高馬大,把嬌小的雪影逼到牆角!
那一刻他完全忘了雪影的武功可以應付任何歹徒,她只是還在思考要怎麼樣讓這只蒼蠅不發出任何聲響,不驚擾任何人的消失在她眼前,淩霄卻已經站在那人身後,一隻大掌又像捏皮球一樣捏住登徒子的腦袋,“你他娘的想對小影做什麼?”
“在……在下……”那男人險些失禁,“在下只是想問路,大王……不,大俠饒命!”原來他搭訕到山寨夫人來著!登徒子這會兒嚇得趕緊逃之夭夭。
淩霄臉色還是有些難看,想到今天一整天也不知怎麼搞的,蒼蠅滿天飛,簡直堪比百鬼夜行!
事實上,他自個兒也有些浮躁,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些蒼蠅的關係,他看每個男人都不順眼。
雪影見他臉色難看,以為他不喜歡陌生人的打擾,只得一臉愧疚地道:“對不起,都是因為我的怪病會吸引到奇怪的人……”
原來那些藉哥是“聞香”而來?淩霄擰起眉,原本想怪她若早告訴他,他一定不會帶著她招搖過市,招蜂引蝶。可是繼而又想,她原本就需要出來散心,他若早知道這香味會引來豬哥,就會安排不會有人打擾的去處。於是淩霄道:“沒關係,咱們找個安靜的地方就好。”
安靜的地方?雪影漲紅了臉。
淩霄自頓自地陷入思考,很快地彈指道:“對了,乾脆帶你到後山去好了!”
“後山?”
“翡翠山莊的後山,我們家孩子從小到大練功和探險的私人地方。”肯定就沒有任何色狼可以聞香而來!
淩霄完全忘了,他自個兒也是個帶把的、潛在的色狼。
翡翠山莊的後山,正是盤古山脈群的延伸,至於淩家的地盤延伸到哪兒?他們也從來沒去記,堂兄弟幾個有挑了自己喜歡的地方蓋起樹屋或水榭,淩家也挑選了景色特別宜人之處蓋了幾座小小的別莊。
淩霄帶雪影第一個參觀的,是他自己蓋的樹屋,雖然沒什麼雅致的裝飾,但是乾淨整齊,生活所需應有盡有,樹屋外還有小簷廊能坐著看日出和雲海呢!
本來打算在樹屋裡用餐,可不知為何,淩霄吃沒兩口,不覺得餓也就罷了,總覺得體內一股躁動好像急著擺脫束縛一樣蠢蠢欲動,明明除了雪影身上的香氣,還有食物的香氣,可這會兒他就是覺得這些食物的香氣太多餘了些,搞得他都沒胃口了……
“我……吹吹風,有點熱。”而且他還口乾舌燥。淩霄拎著酒杯,裡頭是翠山山腳下賣的酸梅汁,一文錢就能買一大壺。
他坐在廊下,喝光了酸梅汁,喉嚨的乾渴解決了,體內的渴卻更加明顯。
“哎喲!”屋內,雪影一聲悶哼,淩霄跳了起來立刻沖進去一探究竟……
他完全沒有防備,直到看著空空如也的樹屋,想轉身,卻已被點住穴道。
“……”淩霄身體仍是放鬆的,自幼習武的訓練讓他能憑五感與直覺分辨情勢危急的程度,這樹屋裡只有他和雪影,而雪影全無殺氣。
“對不起。”雪影悶悶的嗓音自他身後傳來。
幹嘛道歉?因為她一個人掃光了所有的食物嗎?他才不會為這怪罪她呢!可是雪影連他的啞穴都點了,讓他不只無法說話,連內心都是無語的。
雪影突然由身後抱住了他。
他明明感覺到她像傷心的小狗一樣需要安慰,而他也真的想安慰她,可是天殺的他不知自己哪根筋錯亂了,當下身體最直接的反應竟然是……
一柱擎天!
有沒有搞錯?她還是個孩子好嗎?雖然不知道她的真實年紀,但應該還很小。淩霄萬萬沒想到原來自己這麼下流!熱氣從耳根子開始向頭臉擴散,他希望雪影千萬別發現他的異狀。
完了!他該不會是爺爺說的,那種卑鄙無恥下流噁心齷齪的……戀童癖吧?
淩霄臉色都綠了。
雪影真是覺得傷心,除了黑羽殿同伴的傷亡,淩霄對她的“焚情”毫無反應,讓她得對他下藥才能得手!
如果心儀的人對自己沒有任何情意,那麼“焚情”是影響不了他的。族裡的老前輩這麼對她解釋過“焚情”的力量。
她卻不知道“焚情”影響與否,還包括了定力,例如今天遇上的那些登徒子。
她的嗓音既愧疚又傷心,讓淩霄暫且忘了自己可能是戀童癖的震驚,默默地想衝開穴道,好歹安慰安慰她。
他是不在意她想跟他玩遊戲啦,但是他會建議她,下次不要點他的穴道,他不喜歡受制於人的感覺。
等雪影終於來到他身前,淩霄覺得自己肯定是……
瘋了!這丫頭在幹什麼?
他感覺到嘴唇上方有濕痕滑過,氣味腥鹹,即便方才怎麼在心裡對自己喊話,要自己原諒小妹妹傷心寂寞想玩遊戲,此刻那些狗屁話全都飛到九霄雲外。
這丫頭如果不是發育得特別好……呃!那到底怎麼長出來的?明明穿著衣服時幾乎是平的啊!淩霄雙眼直瞪著雪影雖然小巧、卻翹挺又飽滿的酥胸。
雪影有些手忙腳亂地拿她的衣服替他擦拭鼻血。
該不會那些藥有問題吧?她更加愧疚了。“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啊?對不起能當飯吃嗎?淩霄腦袋一片雜亂,也許雪影點住他啞穴是對的,他若能開口,肯定都語無倫次了。
“我實在不想找別人……我知道你應該是喜歡舒姑娘的……”她說到這兒,垂下頭來,對心窩緊窒的疼痛有些無可奈何,“不過我會保密的,你只要幫我這一次就好。”
什麼?輸姑娘是誰?淩霄完全沒聽進去,只是色狼一樣盯著那副少女完美的胴體,白脂般的肌膚,粉櫻般的乳首,野性而美麗的曲線,和那充滿魔性的黑色地帶……
他咽了口唾沬,只覺兩腿間脹到快要爆炸!天殺的誰來解開他的穴道?
不!千萬別解開!解開了小影就有危險了!他快變禽獸了!小影快逃啊!
然而,雪影只是將他推倒在地上。
好吧,就這樣把他放在角落,他自行解開穴道後會想法子自己解決,快逃吧,小女孩!
可雪影卻開始扒他的衣服。
“……”
不,這一定是看他滿頭大汗,貼心地為他散熱。不用這麼麻煩的!他現在是只剩下半身的禽獸,別管他了,快逃吧!
當淩霄身上衣衫盡褪,露出結實如銅鐵的胸腹,雪影小臉都紅透了。
其實黑羽殿或銀弓殿的男性族人赤裸著上身,也都是各色精壯漢子,她早就看到麻木了,實在不明白為何獨獨淩霄會讓她這麼臉紅心跳,手腳酥軟?
大概是因為,她喜歡他吧!
她繼續解開他褲腰帶……好吧,淩霄一雙賊眼還是只賴著欣賞她的身子隨著各種動作露出的無限春光,直到充血的硬鐵挺立在她俏臉之前,他才驚覺事情不太對。
咳!小妹妹,你不該把野獸放出來的,真的!
雪影當然緊張,可為了這一刻,她已經在腦海裡預演過無數次,月狩宮雖有秘藥,能讓女子初次與人交合時感覺不到疼痛,可是那種藥卻會讓人在歡愛後全身無力,那會壞了她的計畫,因此她只好更努力地讓自己動情,同時也讓淩霄保持性致。
對生手來說,雖然難如登天,但因為她小看了“焚情”的香氣對淩霄的引誘,又下了一包春藥,至少淩霄的性致絕對不用她擔心。
她小心地跨坐到他身上,雖然有點困窘,但這畢竟是她思慕已久的男人,她並沒有任何打退堂鼓的念頭。
她彎下身,輕輕地吻了吻他的唇。
淩霄終於知道,這丫頭是故意的……
呃,好吧,其實是當她吻他時,他總算回過神來,腦海裡那些既色情又猥瑣的廢料總算不再占滿他的腦海,他終於有腦袋可以思考。
坊間的春宮圖和豔情小說,他也是會躲起來偷偷看的,但也就偷偷看,偷偷自個兒擼個幾回,順道想像一下血脈賁張的情節而已。爺爺總是嚇唬地對他們這些晚輩說,那些尋花問柳的男人滿身都是毒,而且太早學習男女之事也不好,因為奶奶是學醫的,難得沒有反駁爺爺,所以他們家男孩子應該都沒上過妓院。
至少他沒去過。除此之外,花錢糟蹋人的事他也非常厭惡,通房這種貶抑人權的存在也不可能在他們家出現。
只不過,他自己幻想了那麼多色情廢料,都沒有這一刻讓他覺得全身血液都在沸騰。
不想聽他開口阻止她,於是她向下探索,親吻他的胸肌和乳首。
低沉的咆哮自他喉嚨深出逸出,淩霄實在忍不住了,“小影……要玩大人的遊戲,等你長大好不好?”他不要當戀童癖啊!
“我十八歲了!”雪影生氣地道,還用力咬了他的乳頭。
“……”這一定是幻覺!“好孩子不可以說謊……噢!”她又咬了一下!
除了嘴巴,當然還要用上手,可惜她這生手,顧得了嘴就顧不了手,只能盡力了,她的小手努力地摸遍他全身……唔,好吧,其實除了挑逗他之外,她也挺樂意這麼做的。
“小影,咱們打個商量……”淩霄繼續說服她,“雖然我沒經驗,但我看過的……咳咳,肯定比你多,而且我可以教你……”嘿嘿嘿!
雪影似乎被說動了,可事關她的計畫,她才不想冒著淩霄會出爾反爾欺騙她的風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