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傅一諾觀察了一下天色，伏龍之地上方被迷霧環繞，只能隱隱約約看到迷霧外的天空。他建議道，「我們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馬上要天亮了。」

　　楚思搬開巨石花費了一些時間，兩個人又用治療儀進行了療傷，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好久。她雖然不怕陽光、擁有妖獸的體質，但也開始疲累了，白天是汙妖的睡眠期。

　　她現在的狀態並不好，體力消耗較多，根本沒可能繼續翻爬山壁，便同意了傅一諾的提議。傅一諾的野外生存經驗比較豐富，找到山壁間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兩個人便打算在這裡先休息一會兒。

　　傅一諾被巨石砸傷，雖然用治療儀進行了治療，但也沒辦法馬上劇烈運動，更不可能穿上機甲。他看楚思昏昏欲睡的樣子，安撫道，「你先睡一會兒吧。」

　　楚思困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她見他靠著山壁坐著，疑惑道，「你不困嗎？」

　　「人類在白天是不睡覺得。」他輕輕道，似乎並不打算閉眼。

　　楚思知道他在說瞎話，人類在白天確實不睡覺，但晚上是會休息的。傅一諾跟她一樣折騰了那麼久，無疑也很疲憊，這不過是個蹩腳的藉口。她大概猜得到他不願閉眼的原因，他們雖然帶著隱息器，但還身處龍的領地，總得有一個人警惕著周圍。

　　巨石下的救援莫名改變了兩人相處的氛圍，過去的針鋒相對似乎淡去了。在這一刻，楚思覺得他是可以信賴的。她終於還是熬不住困意，卷著黑袍，窩在角落裡睡著了。

　　她睡得很沉，不一會兒便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傅一諾打量著她睡覺得樣子，她裹著金紋黑袍，身體蜷縮成一團，像是窩在草堆裡休息的小動物。她確實很奇怪，明明是汙妖，外表卻還是個稚嫩的小女孩。

　　傅一諾開始回想，星際聯盟內這個年齡段的孩子在做什麼？無憂無慮地在陽光下奔跑、享受來自各個星球的零食、令人眼花繚亂的全息遊戲、相當寬鬆的學業環境……這些都是流放之星沒有的。

　　他們不會被巨龍咬傷，不會被丟進遍佈陷阱的危險地方，不會縮在逼仄的山壁間睡覺……不過，他們也不會帶著自己的族人去炸敵方的城市。

　　傅一諾想起這一點，忍不住輕輕舒了一口氣，有點無奈地搖了搖頭。他脫下戰鬥服的外套，用衣服擋住了山口，避免陽光投進山壁裡。

　　在這裡，他想暫時忘卻自己是人類這件事。

　　楚思睡醒的時候，還有點發懵，她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來。傅一諾見她起來，詢問道，「要吃東西麼？」

　　她由於疲憊，睡得很沉，剛剛醒來渾身還輕飄飄的。楚思接過了傅一諾遞來的食物，直接塞進了嘴裡，那是一棵藥草。伏龍之地上植物很少，自然不像汙妖森林那樣物產豐富。

　　楚思無意識地嚼著略微發苦的植物，咽了下去。傅一諾還採集了一些可食用的樹葉，他默默地遞給她，像是在投喂一隻吃素的兔子，有種奇怪的樂趣。兩人隨便吃了點東西，填飽了肚子，楚思開始計劃離開這裡。

　　傅一諾看楚思站起身，她似乎想要掀開山口的外套。他提醒道，「外面還沒天黑。」

　　楚思愣了一下，這才明白外套擋在出口的用意，解釋道，「我不怕陽光。」

　　傅一諾看她取下外套，陽光灑了進來，楚思安然無恙地站在太陽下。他低聲感慨，「你確實和人類沒什麼區別……」

　　汙妖唯一的弱點就是懼怕陽光，她卻連這個弱點都消失了。楚思抖了抖外套，將衣服還給了他，觀察了一下他的神色，「你不睡一會兒嗎？」

　　傅一諾搖搖頭，他幾天不睡覺都沒有問題。

　　天亮也有一些壞處，楚思雖然不懼怕陽光，其他汙妖卻沒辦法繼續救援了。她不知道別的汙妖有沒有來找她，伏龍之地很大，她現在沒感受到周圍有熟悉的氣息。

　　伏龍之地邊緣處的山壁很高，進來容易，出去卻很難。傅一諾上次穿著機甲，翻過去也花費了很長時間。山壁的高度對體型龐大的龍不算什麼，但對人類和汙妖來說，卻得抬起頭仰望了。

　　傅一諾現在的身體狀況不適合穿機甲，便由楚思穿著機甲先進行攀爬，中途再把他拉上去。她本來想試著飛過山壁，無奈山壁又高又陡峭，沒有合適的落腳地，一口氣飛不過去。

　　她攀爬的技巧著實不太好，沒穿機甲的傅一諾看上去都比她輕鬆。楚思放棄了攀岩，先穿著機甲飛行到一定高度，再用機甲將自己固定住，把傅一諾拉上來。兩人的攀爬很順利，傅一諾的腰間綁著風鏈，他明顯有過訓練，可以自己固定在岩石上，不像楚思還得借助機甲。

　　楚思將他拉上來，看他輕鬆地在山壁間找到了固定自己的地方，好奇道，「你不累嗎？」

　　傅一諾看了她一眼，「還好。」他似乎確實不累。

　　傅一諾肯定是沒有睡覺休息的，他受的傷比楚思重，按道理現在還是虛弱期，臉上應該會顯露一些疲憊。楚思對人類的身體素質有大致的認識，羅斯年可是個在空中高速飛行都會喘的傢夥，進攻森林的人類軍也只比他好一點。

　　傅一諾的體力、耐力、恢復能力都相當驚人，快趕上妖獸了！

　　「你以前是幹嘛的？殺手？傭兵？軍人？」楚思估摸著傅一諾的年齡在十六七歲，他平時沉默寡言，偶爾會稍顯木訥，有些待，似乎不太善於與人打交道。他的野外生存經驗豐富、處事沉穩，再聯繫上出色的身手，楚思只想到了這幾個職業。

　　傅一諾有些奇怪，即使楚思會使用人類的語言，但也不該如此瞭解人類的文化。她基本沒在流放城混跡過，怎麼會知道這些職業？

　　他搖了搖頭，否定了她的猜想，「都不是。」

　　楚思調整了一下，繼續向上飛行，尋找著合適的地方借助機甲固定住。她剛剛做完這一切，回頭一看，卻發現了不遠處高速靠近的身影，那是龍！

　　「龍來了！」楚思提醒道，她環顧四周，並未發現合適躲藏的地方。他們剛剛爬到山壁的一半，龍雖然察覺不到他們的氣息，但在毫無遮擋的戈壁上，楚思和傅一諾相當顯眼。

　　龍的視力不太好，但靠近山壁仍發現了那兩抹黑色的虛影。它剛剛從巨石那邊過來，並未發現仇人的屍身，立馬明白那個人類還活著，而且逃跑了！巨龍在自己的領地上盤旋了一圈，靠近戈壁檢查，終於發現了山壁上兩個隱隱約約的黑影。

　　「小心！」

　　巨龍撞向傅一諾，被他側身擋開了。隱息器藏匿住兩人的氣味，巨龍只能憑借自己的眼睛去尋找獵物，但它的視力並不好，看什麼都是模模糊糊的，楚思和傅一諾在它眼裡都是虛影。

　　它的飛行速度很快，力量強大，雖然攻擊的精度不高，但是破壞力很強。楚思是絕對不願意滑下山壁的，這樣剛剛的努力就白費了，但是掛在山壁上太容易被巨龍攻擊。

　　楚思想了想，看向下方的傅一諾，「把你外套脫了！」

　　傅一諾雖然不明白原因，但還是老老實實地照做。

　　楚思和傅一諾躲閃著巨龍，避免被它撞上。她用風鏈卷起傅一諾的黑色外衣，像是釣魚般甩了出去，龍看到一閃而過的黑影，果然飛向了外套的方向。這不是長久之計，楚思咬咬牙，乾脆穿著機甲飛向了巨龍！

　　傅一諾一驚，看著她踩上了巨龍的後背。那條龍明顯有所察覺，側頭朝著楚思便吐出一枚烈焰，楚思使用風刃術也隻將火焰打散了一半。傅一諾連忙拉緊了腰間的風鏈，像是拽風箏一樣猛地把楚思拉了回來，她這才躲過了龍焰。

　　「你想做什麼？」他知道楚思肯定是有所計劃，才敢如此冒險。

　　她並沒有鬆開控制著黑色外衣的風鏈，解釋道，「我們騎著這條龍出去。」

　　「再試一次！」楚思再次用外衣當做誘餌，把巨龍吸引到另一方向，想要借此機會踩上它的後背。她飛了過去，但剛剛落在巨龍身上便被它發現。楚思見它回頭，用上了惡魔之眼！

　　巨龍的精神恍惚了一下，隨即暴怒地咆哮，想要甩掉身上的楚思。它感到屈辱，背上的這個傢夥居然妄圖馴服它，這是對它尊嚴的踐踏！

　　巨龍的脖子上還纏著傅一諾留下的合金鏈，楚思抓住了其中一根，死死地握著不肯撒手。傅一諾見狀，大聲地提醒道，「去它脖頸處，那是它的弱點！」

　　龍側頭想要追咬拽著合金鏈的楚思，傅一諾趕忙拉緊風鏈，調整著楚思的位置，幫她躲開巨龍的攻擊。巨龍咆哮著，看上去相當焦灼和暴躁。楚思被它晃來晃去，連飛都飛不穩。她拉著合金鏈，踩著巨龍的後背，一步一步往它的脖頸處走去。

　　巨龍見她無法甩掉，乾脆用力將後背撞上了旁邊的山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