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楚思聽到他的道歉，心中有一種又酸又澀的感覺，這個人要死了嗎？她見他意識開始模糊，似乎困倦地睜不開眼，趕忙拍了拍他的臉，「喂！」

　　她將更多帶刺草碾碎敷了上去，逼迫著傅一諾不許閉眼，甚至直接上手去翻他的眼睛，「別睡啊！」

　　傅一諾有些迷茫地看著她，輕輕地喘息著，似乎有點撐不住了。楚思很清楚這時候得靠意志力了，如果現在閉眼，一切就全完了。她扶著他的頭，強迫他直視著自己的眼睛，乾脆用上了惡魔之眼，命令道，「不許閉眼！」

　　惡魔之眼是精神系法術，會產生強烈的暗示，傅一諾的精神似乎好轉了一點，他也在和睡意抗爭著。楚思撿起手環，趁著這段時間尋找裡面的藥品。傅一諾剛剛從裡面拿出了解毒劑，肯定還有別的藥品在裡面。

　　楚思將所有藥品鋪在地上，根據上面的圖標尋找合適的藥品，還不忘和傅一諾對話，催促道，「醒一醒，說點什麼！」

　　她必須要不斷地跟他交談，讓他保持清醒的狀態。

　　傅一諾臉色發白，側頭看著她滿臉緊張地翻找地上的藥品，輕輕道，「何必呢……」他自己都清楚獲救的希望不大，她其實不用再浪費時間了。

　　「行了，還是我問你答吧。」楚思冷臉道，「我可不喜歡忙碌的時候被潑冷水。」

　　她拿起兩管紅色的藥劑，在他眼前晃了晃，詢問道，「這是什麼？」

　　「補血劑。」他的聲音沙啞。

　　楚思確定藥劑後，毫不客氣地先給傅一諾打了兩管補血劑。她又將一些觸手可及的外傷處理了，免得傷口進一步惡化。她一邊嘗試著啟動機甲，一邊接著問道，「你全名叫什麼？」

　　「傅一諾。」他想了想，反問道，「你呢？」

　　傅一諾其實並不知道汙妖有沒有名字，但他下意識地問出了口。

　　楚思微微一愣，隨即答道，「楚思。」

　　她還是第一次被人詢問名字，除了誕生時新汙妖慣例般將名字宣告全族，其他時候她從來不使用自己的名字。汙妖們都稱呼她為「陛下」、「王」，羅斯年和費恩這些人類不會過問她的名字。

　　她都快忘了自己叫什麼。

　　楚思第一次使用半人機甲，感覺極為新奇，啟動後機甲仿佛液態金屬覆蓋上她的手臂，然後固態成型。她先搬動了幾塊碎石，試一試機甲對她的力量有多大的幫助。楚思不敢直接搬動傅一諾身上最大的巨石，害怕搬不起來或者搬起脫手造成二次傷害。

　　機甲對她的力量有一定增幅，但同時讓她的體力消耗得極快。羅斯年曾經說過，半人機甲的材料稀缺、對使用者身體素質要求很高。楚思作為妖獸，還是第一次感覺到體力被消耗得如此之快。

　　楚思觀察了一下巨石，感覺有一點懸，搬起後巨石下方得有東西頂住，防止巨石再次墜落。

　　傅一諾看著她一籌莫展的樣子，輕聲道，「你走吧。」

　　「你要真閒著沒事就唱首歌，不要潑冷水。」楚思不耐道，她圍著巨石轉了一圈，思考著對策，像是一隻焦慮的小蜜蜂。

　　「楚思。」

　　傅一諾看她沉默地陷入思考，並不應聲，忍不住又喚了幾聲。

　　「楚思。」

　　「楚思。」

　　「又怎麼了？」

　　楚思的思路被他打斷幾次，忍不住快要暴跳如雷。她覺得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傅一諾打了補血劑後恢復了一點，被壓在巨石下面像個沒事人一樣，她在外面卻忙得要死要活。

　　傅一諾看她皺眉，疑惑道，「為什麼非要救我？」

　　「我有病，行了吧？」楚思不耐地翻了個白眼，她終於想出了辦法，警告道，「接下來不要干擾我。」

　　她想了想，又補充道，「但你也別睡過去了！」

　　傅一諾乖乖地閉上嘴，注視著她的動作。他像是被陷阱抓住的野生動物，自知求生無望，茫然又無辜地注視著陷阱外的世界。

　　楚思打算在上方借助機甲的力量將巨石抬起，用風鏈抵住巨石的下方，防止石塊突然脫落，同時在底部施力。唯一的麻煩是她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一邊控制機甲，一邊控制風鏈，對她來說著實是個考驗。

　　她深吸了一口氣，將機甲轉化為合適的形態，嘗試垂直向上搬動巨石。她勉強抬了起來，同時釋放風鏈術，緩緩地從下面托住抬起一點的石塊。這極其不易，楚思的神經緊繃著不敢放鬆，即使有機甲分擔了巨石的力量，她的手臂依然開始發麻，更別說還要操縱著風鏈。

　　傅一諾看小汙妖王額角冒汗，奮力地搬動巨石，一時心情復雜。他突然覺得造化弄人，一直想要殺死他的是他的同類，救下他的卻是妖獸。傅一諾在風鏈的幫助下緩緩地離開了巨石下方，楚思看他成功出逃，將巨石丟下，長舒了一口氣。

　　巨石重重地砸下，濺起不少塵土。楚思坐在巨石上，輕輕地喘著氣，休息了一下。傅一諾看她露出了虎牙，綻放了一個帶著稚氣的笑容，那是發自內心的喜悅之情。她像個小孩子一樣大字型地躺在石塊上，似乎渾身鬆懈了下來。

　　很久沒有人希望他活著了。

　　楚思的太陽穴很疼，她躺在巨石上閉著眼躺了一小會兒，這才緩了過來，飛了下去。她不敢耽誤太久，傅一諾的傷口得馬上處理，所幸他帶的藥品都很好，手環裡甚至還有治療儀。

　　「人類的發明真方便呢。」楚思握著治療儀，對準傅一諾的傷口開始治療，治療儀的外形像是一把槍，可以對傷口進行快速急救。傅一諾恢復了大半，只是還不能隨便活動自己的身體。

　　「謝謝。」傅一諾的心裡有千言萬語，最後隻化作了這句話。

　　楚思將半人機甲放回手環裡，把手環遞給了傅一諾，想要還給他。傅一諾搖了搖頭，囑咐道，「戴上吧，啟動後的手環有隱息器的作用。」

　　他現在不確定龍還會不會回來，它是根據味道判斷方向的。楚思拿走手環後，傅一諾失去了隱息器，才會在城裡被龍發現。因為未啟動的手環沒有隱息器的功能，帶著手環的楚思便也被盯上了。

　　傅一諾向楚思解釋了詳細的前因後果。巨龍先追趕著傅一諾，在衝過迷霧的瞬間被他攻擊，暴怒之下將他甩進了伏龍之地。它緩過來後，一時沒法確定傅一諾的方位，便尋著手環的味道盯上了楚思。掉下去的傅一諾，因為沒有機甲，所以沒法馬上翻過山壁。他知道龍一定會再回來，如果不限制住龍的活動範圍，貿然去翻山很容易被返程的龍攻擊。

　　傅一諾就先佈置了陷阱，沒想到衝下來的巨龍居然還帶著楚思。陷阱所用的鐵鏈沒有合金鏈結實，龍掙脫了鐵鏈，撞碎了山石。

　　楚思相當無語，「它眼神不好嗎？我們並沒有共同點……」她就說自己怎麼倒楣地撞上了這種事。除了衣服都是黑色的，楚思沒覺得她和傅一諾有相同的地方。

　　傅一諾卻點了點頭，「這條龍的視力確實有問題，它好像看不清東西。」

　　——龍居然還有近視什麼鬼？？

　　「它到底為什麼對你有深仇大恨？」楚思想起巨龍暴怒的樣子，好奇傅一諾到底做過什麼事。

　　傅一諾坦白道，「我曾經來過伏龍之地，當時沒想到有龍。它攻擊我時，我把它鎖在了山崖裡，按道理合金鏈不會那麼快斷裂……」

　　傅一諾第一次鎖住龍的鏈子不是普通的鐵鏈，而是多種金屬熔制的合金，他幾乎將身上所有的合金鏈都用完了，所以再次製造陷阱時只能用鐵鏈。巨龍被鏈子拴著並不會死，只是活動範圍會大大減小，基本沒可能離開伏龍之地。

　　楚思想了想，伸手拉過他，將手環扣在傅一諾的手腕上，「這個還是給你用吧。」

　　她身上還帶著羅斯年的隱息器，只是基本從不使用。如果她的氣息在森林裡消失，焚夜等汙妖估計會大驚失色，汙妖們可以通過氣息尋找族人。現在楚思身處伏龍之地，周圍被迷霧包圍，氣息就被阻斷了。

　　傅一諾看她拿出隱息器，有一點驚訝，「你怎麼會有這個？」隱息器在星際聯盟內也不是人人都可以製作，擁有製作技術的人很少。

　　楚思看了他一眼，回想起羅斯年看到手環時狂喜的樣子，答道，「從一個希望你活著的人手裡拿的。」

　　傅一諾愣了幾秒，隨即淡淡道，「這世界上已經沒有人希望我活著了。」

　　這回換楚思有些詫異了，「話不要說得太滿，你認識羅斯年嗎？」

　　傅一諾搖搖頭，「不認識。」

　　楚思聽他的語氣，他似乎真的不知道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