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容奚茫然抬首, 後頰上薄紅。
「不必,我自己上藥便可。」
他不動聲色挪移雙腿, 塞入被縟中。
平日情話一籮筐, 這時候反倒慫了。
秦恪心中覺得他可愛, 面上卻依舊冷硬。
他取出一瓶藥,坐在榻沿上, 直直盯著容奚。
屋內一片沉寂。
半晌,容奚偷偷抬眸瞥他一眼, 見他依舊如冰塑般,心思一轉,忽動手去解衣帶,故意輕佻眉梢, 調侃秦恪。
「你想看就直說, 無需拐彎抹角。」
依往常,他這般「厚顏無恥」作弄一番,秦恪定轉身便離, 可今日,倒是讓容奚犯難了。
他手指微頓,衣帶半解,垂落於腿上。
秦恪雙眸幽深, 一言不發,似在等他解開。
真生氣了?
容奚心中愈發忐忑, 他輕扯秦恪袖口,雙眸溢滿討好與無辜, 低聲道:「我以後再也不這般行事了。」
「哪般行事?」秦恪面無表情。
容奚厚顏答:「千里送火器。」
秦恪凝視他幾息,終忍不住輕嘆一聲,柔聲道:「我瞧瞧傷勢。」
他並非生氣,他只是心疼自責而已。
容奚見他眉目柔和,心中一鬆,也不在乎臉皮了,褲子脫得極為爽快。
兩條腿徑直裸.露於外,幸炕已燒暖,不覺寒意。
不過他穿著自制小褲,羞恥之處被包裹嚴實,看不甚清。
秦恪神色無波,目光落在腿側傷處,伸手取出藥膏,指腹輕探過去。
傷處紅腫破皮,本有些辣疼之感,然藥膏剛一觸及,容奚便覺一股清涼之意浸入皮膚,相當受用。
只是秦恪力道過於輕柔,他微覺癢意。
「哈哈,」容奚忍不住笑出聲,雙腿一併,「別弄了,癢。」
他腿側素來比較敏感,最受不得輕柔碰觸,連他自己也不行。
能堅持至此,已耗費他極大忍耐力。
秦恪只覺一股熱意強勢衝至頭腦,心臟猛地一跳。
容奚笑完,忽覺哪裡不對。
他低首一瞧,見某人右手正被夾在……
咳。
容奚忙鬆開腿,搶過秦恪左手藥瓶,用衾被蓋住自己,悶聲道:「說了我自己來。」
他躲在被中慢慢搗鼓,衾被動個不停,看起來笨拙又可愛。
秦恪眸光愈發深幽。
片刻,容奚塗抹完畢,猛地掀被探頭吸氣,將藥瓶扔還秦恪,轉身側臥背對秦恪,道:「我先歇息了。」
他雖緊閉雙目,卻一直注意身後動靜。
可是半晌過去,依舊毫無聲響,心中如貓撓般難受極了。
越沒動靜,越勾人轉身去看。
他悄悄轉了下腦袋,餘光見榻邊無人,心中頓時一驚,忙起身環視屋內。
連個人影都沒!
他心驚之下,正欲下榻尋人,卻見秦恪突兀出現在眼前,只是方才被簾帳遮住,位於容奚視線死角,容奚未瞧見罷了。
「尋我何事?」秦恪已褪去外衣,卸去髮冠,作勢要上榻。
容奚瞅他一眼,又背過身去,道:「並非尋你,而是尋貓。」
走路無聲,像貓似的。
秦恪被他逗笑,入榻後,伸臂將人整個摟住,淡淡冷香沁入容奚心間,容奚心跳加快,整個人一動不動。
「明早我去尋馬車。」
男人低沉音色縈繞耳際,容奚耳尖微動,並未應聲,似是默認。
兩人沉默許久,終是秦恪打破冷寂,誠摯道:「我不應擺臉色,讓你難過。」
容奚立刻回道:「我也不應擅自前往邊城,讓你擔心。」
他當時確實衝動了,只想早些見到秦恪,不計後果。
若他是秦恪,只怕打一頓都消不了氣。
「不,」秦恪忽笑道,「在奉達見到你,我甚歡喜,只是想起當時不知你腿傷一事,惱我自己罷了。」
他方才見容奚腿側新傷與舊傷疊加,心臟揪疼極了。
容奚翻身,坦然與秦恪對視,笑道:「待你我回歸臨溪,二弟恐已至盛京。」
春闈在即,梁司文定已陪同容連進京趕考了。
知他在轉移話頭,秦恪心中熨帖,輕柔將他攬進懷中,笑道:「若再不回去,恐也見不到順王和金吉利揚帆出海。」
容奚頷首,「明日早些出發。」
夜寂無聲,兩人相擁入眠。
數日後,二人終至臨溪容宅,劉和祖孫見到容奚,不由激動落淚。
「郎君,邊關危險,您怎能說走就走?」劉和抹淚問道。
他是真心擔憂。
劉子實亦如此,他眼眶通紅,忙奔回屋中倒上熱茶。
容奚感動非常,笑著與秦恪同至正堂,道:「是我任性,讓劉翁、子實憂心了。」
他這般誠懇道歉,倒讓兩人驚慌失措。
「郎君折煞老僕了,您是去做大事,僕不該多言。」
劉和話音剛落,魏湛與金吉利便至,其後墜容墨、何氏等人。
容奚起身相迎。
「大郎當真英勇,竟隨軍奔赴北疆,」魏湛大聲笑讚一句,又問:「不知此行如何?」
容奚尚未應答,就聽秦恪冷淡開口道:「你二人何時啟程?」
魏湛看向金吉利。
金吉利笑道:「原本定期五日前,然大郎一直未歸,我打算多待十日,若大郎依舊未歸,便會啟程。」
他是想當面與容奚辭別。
畢竟此去路途凶險,不知能否有再見之日。
他碧色眼眸注視容奚,微笑道:「如今大郎已歸,我欲後日啟程去往滄州。」
魏湛連連點頭。
容奚不由道:「我與你同去滄州,為你和殿下餞行。」
二人頷首。
「天色不早,諸位請回罷。」秦恪忽道。
此話相當突兀,容奚不禁看他一眼。
何氏溫柔笑道:「郡王和大郎長途奔波,是應早些歇息。」
幾人來此,只是為見容奚和秦恪是否無恙,如今見兩人並未受傷,便不欲打擾二人休息。
容奚笑問:「何姨,二弟應已入京罷?」
何氏頷首道:「半月前出發,如今應該進京了。」
數人離去之後,劉和問:「郎君,郡王,是否沐浴?」
容奚頷首,「辛苦劉翁了。」
兩人奔波半月,確應洗去風塵。
沐浴後,膳食置案,容奚吃飽喝足,於宅外閒逛。
秦恪有事在身,便未陪同。
他緩步走近學堂,學堂外寂靜無聲,屋內燭光映照窗外,容奚隱約聽聞學子誦讀之聲。
心倏然寧靜一片。
他從未想過要以一己之力改變大魏,他所學所知極為淺薄,他只想在自己有限生命中,推動大魏腳步快一些,再快一些。
數十年太短,可代代相傳,便是無數個十年。
他靜靜凝視燭光,心中甚慰。
「瀾之。」
秦恪交待下屬完畢,出宅尋容奚,便見他一人立於學堂外,默默注視學堂窗戶,眸中含笑。
容奚回神,輕聲問道:「我想用母親遺留財物建造善堂,如何?」
他非原主,享用那些財物實在違心,不若以此建立善堂,收容孤兒,教授其認字讀書,將來好報效大魏。
也算是為章氏一族祈福。
秦恪自然不反對,「你想如何便如何。」
「回去罷。」容奚得他贊同,笑著轉身入宅。
容奚素來不是拖泥帶水之人,他欲造善堂並非嘴上說笑,遂不顧身後秦恪無奈目光,徑直入書房,伏案列明計畫。
遇到難處時,還與秦恪激烈商議。
直至亥時,初稿方定。
「瀾之,時候不早了。」秦恪低聲提醒。
容奚現精神抖擻,不見絲毫疲憊之態,他將初稿拾起,徑直握住秦恪右手,道:「去歇息。」
二人親密同行至臥房。
秦恪點上蠟燭,一轉身,便見容奚正在脫衣。
瞳孔驀然緊縮。
他撇過臉平復情緒,正欲裝作淡定模樣,就聽容奚問:「陳兄配製那藥,我能否瞧瞧?」
秦恪猛地轉首看去。
少年正坐於榻沿,眉眼彎彎,唇角噙絲笑意,極為坦然自在。
秦恪輕吐一口濁氣,聲音低啞道:「我去取。」
他轉身至箱奩旁,彎腰從中拿出一木匣,匣內陳列十隻廣口圓肚瓷瓶,頗為精緻可愛。
容奚好奇拾起一瓶,拔.出木塞湊近鼻尖,後目露讚嘆道:「香味清雅,甚好。」
他神情太過坦然,秦恪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
容奚見他呆愣一旁,便將藥瓶放置床頭,又奪走他手中木匣,轉身置於箱奩內。
秦恪依舊毫無動靜。
容奚:「……」
再裝就裝不下去了,他雖面上從容,可心中已如一團亂麻,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返回榻上,盤膝仰首問:「藥還用不用?」
若細細分辨,定能聽出其聲音輕顫飄忽。
話音剛落,秦恪便俯身壓迫而下。
容奚這才對上男人幽深雙眸,心跳幾欲停滯。
吻鋪天蓋地落下,簾幔垂落,遮掩其間萬千風情。
須臾,一隻手伸出,迅速握住藥瓶,又縮了回去。
淡淡藥香隨之瀰漫,因源頭碰撞擁擠,俱叫囂著四處逃逸,卻又縈繞榻間久久不肯散去,似要銘刻這滿室春光。
「疼?」
「有點。」
「我出來。」
「不必。」
「那便再等等。」
「嗯……輕些……」
藥香攜輕吟低喘,似越發濃郁,飄浮於屋內,至天明方休。
容奚剛醒,便覺全身痠痛不堪,他蹙眉扶腰,正欲掙扎坐起,屋門便被人推開。
「瀾之,可有哪裡不適?」
秦恪關切問道,眉宇間卻欣悅叢生。
容奚:「……」哪裡都不適。
自己癱軟於榻,某人卻意氣風發,實在叫人惱火。
他半靠而起,啞聲道:「渴了。」
秦恪聞言,忙拎壺倒茶,親自送至容奚唇邊。
茶水溫度適宜,還算體貼。
喝了茶水潤了喉,容奚暗火漸消,道:「餓了。」
「粥已備好,我去取來。」
容奚搖首道:「不必,我自去膳堂用膳。」
他說罷,掀開衾被就要下榻,餘光落在身上,頓時震驚無言。
那些紅紅紫紫痕跡,簡直觸目驚心!
秦肆之!
迎接容奚驚怒眼神,秦恪頗有幾分無辜。
少年肌膚太過脆弱,他只是輕輕一碰,便成了這般模樣。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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