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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泠》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曲舞畢, 竇五娘嬌喘吁吁,聽在已經人事的男人耳朵裡,那就是另一番魅惑,便是季泠也覺得那聲音有些靡靡。

  竇五娘抱著琵琶半遮面地等候著楚實發話, 楚實擱下茶杯道:「姑娘色藝雙全,此舞更可比古之霓裳, 本官有幸觀之, 實乃平身快事, 若本官真對姑娘有恩, 也可抵消了。」

  這話說得好聽,却是拒絕了竇五娘, 因此她臉色一白,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楚實。季泠却不驚訝, 她稍微知道一點兒楚實和竇五娘相逢的事兒,是以也明白即便楚實和竇五娘真有什麽, 也不能擺到檯面上, 否則就够御史參他一本了。

  竇五娘能不明白其中的道理麽?她當然知道,只是這麽久以來,她實在沒什麽機會見到楚實, 即便見到了也是一大堆人在一起, 楚實更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竇五娘從成人以來還沒踢到過這種鐵板,哪個男人見了她不色授魂與啊,偏偏在楚實這兒却行不通了。

  再後來又聽連玉將季泠誇得人間少有,心裡當然不平。這才有了今日之會, 季泠對她好奇,她何嘗不對這位巡撫夫人好奇萬分。

  今日一見美則美矣,却是沒有半點兒風情,如果不是出身好,哪裡能尋到這般出色的夫婿,而不像她從小就受盡了人間的各種苦楚。

  竇五娘對自己極有信心,更是使出了吃奶的勁兒在楚實跟前賣弄,就想跟季泠比一比,好叫楚實知道什麽樣的女人才是女人。

  這會兒既然目的已經達到,雖然楚實沒什麽反應,但竇五娘也知道自己該見好就收了,否則上趕著的就讓人沒了趣味。

  竇五娘行禮後便退了出去,季泠望著她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隻嘆到楚實還是很有艶福的,即便她不張羅,想必也不缺人伺候。在京中聽婦人閒聊時,季泠也聽到過家花沒有野花香的說法。

  季泠只當楚實也好那一口,所以雖然聽芊眠說了,也沒放在心上,楚實要養外室,她難道還能置喙?

  「不用在意她。」楚實提點季泠道,只不過不想說明竇五娘的身份,怕走漏風聲而已。

  季泠乖巧地點了點頭,一句話都不多問。

  楚實看著她心道,這是乖巧過了頭。他雖然厭惡婦人家的拈酸吃醋,可到了季泠這兒,一句話不說,早就聽過竇五娘的事兒,一句也不問,却也不是叫人多開心的事兒。

  於是楚實開始低頭吃菜,季泠又是個不會說話的,屋子裡頓時陷入了長久的安靜。季泠哪怕再蠢,也知道楚實在生氣。

  季泠心裡暗自嘆息,這竇五娘還真是個要强的性子,今日想要壓自己一頭只怕是惹惱了楚實。自己雖然不是什麽人物,却是楚實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做事是不會讓人說閒話的,自然更不可能寵妾滅妻。

  如今看來,楚實哪怕對竇五娘有心,只怕也要收回了,也難怪他不高興。但此情此景季泠也沒辦法開解楚實,畢竟竇五娘妾身未明,所以她只能安安靜靜地給楚實夾菜,斟酒。

  楚實見季泠乖巧得都恨不能不出氣兒了,心下生出一股怒氣。但凡是人總是有脾氣的,也沒見過哪個女子能不拈酸,之所以沒有反應無非就是不上心罷了。

  「沒什麽想問我的嗎?」楚實放下筷子看向季泠。

  「誒?」季泠被問得一愣,有些不明白楚寔的意思。

  「竇五娘的事情,沒有想問的?」楚寔挑明道。

  季泠張了張嘴,真不曉得該說什麽,躊躇了片刻後才道:「表哥,不管你做什麽我都支持你。」

  然而楚實臉色却更陰沉了,也懶得再理完全不開竅的季泠,重新低頭喝酒。

  季泠茫然地不知自己錯在何處,想了半天,突然「心靈福至」,覺得自己還真是個榆木腦袋,有些事兒楚實爲了尊重她所以不好提,但人都到跟前了,她怎麽能沒看明白呢?

  季泠自以爲想明白之後,便囁嚅道:「表哥在山東,身邊也沒個伺候的人,我也一直想著找個溫柔賢淑的人伺候表哥。」

  楚實沒說話,只是捏住就被的手指已經開始泛白。

  季泠却是一直低著頭沒看見這變化,繼續自顧自地說道:「可是如今竇姑娘的案子未結,此時納她恐怕外頭會有閒話,待案子結束,我立即就讓人去辦。」

  楚實吸了好幾口氣才忍住沒把酒杯給捏碎,側頭看向季泠,陰惻惻地道:「你就認定了我要納她爲妾?或者安置成外室?」楚實提高了聲音問,「在你心裡我就是那貪圖美色之人?」

  季泠趕緊斬釘截鐵地道:「自然不是。表哥接她的案子是因爲她有冤情,幷非貪圖美色。」

  楚寔冷哼一聲,「是啊,這樣的道理你都明白,我還能不明白?」

  季泠抓瞎了,完全不明白楚實是在氣什麽,但有一條她知道了,那就是楚實是在氣自己,而不是在氣竇五娘。

  氣自己以爲他是貪圖美色之人?

  「表哥,真的,我從沒想過表哥是貪圖美色的人,在我心裡,表哥一直是會建功立業的大丈夫。」季泠急急地表明忠心。

  楚實依舊沉默不答。

  顯見她是認錯沒認對地方,季泠想了半日,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苦惱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恨自己愚笨。因此將原本就柔和如糯米的聲音放得更柔和綿軟,「表哥,我,我知道自己錯了,可是我不知道是哪裡錯了,你能不能告訴我?以後我就再也不會犯同樣的錯誤了。」季泠這態度不可謂不好,且也擺出了虛心求教和交流的態度,幷非悶在心裡不吭聲。

  可楚實能告訴季泠她哪兒錯了嗎?有些話別人能說,有些事兒却只能自己琢磨。他總不能說他是生氣她的不上心吧?其實也不是不上心,不過是心不在他這兒罷了。

  「回去吧。」楚寔站起身。

  「表哥!」季泠急了,一把捉住楚實的袖角。

  楚實回頭看了看季泠,只見她泫然欲泣,滿臉懇求地看著他。

  「表哥,求求你,你就指點指點我吧,我知道自己笨,可是我願意學的,也願意改。」季泠道。

  但有些事却是不能學的,學也學不會。

  今日可算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了,季泠回到屋子裡時,依舊還是滿臉苦惱。芊眠來問,她自然一股腦兒地說了出來,畢竟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

  芊眠聽了忙道:「都是我的錯,不該跟少夫人說外頭的閒話的,也不知真假就亂傳,都是我的錯。」

  季泠搖搖頭,「也不怪你,連我聽了也覺得如傳言那般。那位竇姑娘生得也著實美貌,連我見了都挪不開眼睛。」

  芊眠却是撇嘴都:「再美,還能越過少夫人去?大公子連你都……」

  話說了一半,芊眠趕緊捂住嘴,暗恨自己嘴快,可是說了不該說的話。

  季泠却不以爲意,「別遮掩了,我有自知之明。在京城時,母親也常說女子之美不在皮囊,而在內秀。」蘇夫人那意思自然就是說季泠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芊眠見季泠悶悶不樂,也深悔失言。「少夫人,大公子心裡定然是有你的。」

  季泠擺擺手,捂住臉道:「快別說了。」今日她惹惱了楚實,都不知道是哪裡做錯了,這麽愚笨的人,楚實看不上也是自然的。

  晚上季泠很晚都沒睡著,只因爲惹怒了楚實。她的身家性命可都挂在楚實身上,由不得她不擔心。若是有個兒子還好些,好歹有個依靠,但現在的季泠真的算是榮辱都系在楚實腰上的。

  門口傳來一點兒動靜兒,芊眠轉進屏風裡隔著簾子低聲道:「少夫人,大公子回來了。」

  季泠立馬就爬了起來,她原以爲楚實肯定不會回來的。畢竟他大部分時候都是歇在外院的。

  見內室亮了燈,楚實原本往西梢間去的脚步頓了頓,等季泠出來才道:「這麽晚怎麽還沒睡?」

  因是已經睡下,這會兒又匆匆起身,所以也來不及梳妝打扮,季泠的頭髮就那麽散著,隨手用金環束住,但頭髮絲還是會不聽話地跑出來,有些淩亂。

  衣裳則是霜白抹胸和同色撒脚褲外胡亂套了件袍子,那淩亂和慵懶也只能用海棠春睡初醒時的風情來形容了。

  季泠的抹胸上沒有綉任何花,也無其他裝飾,很是不同尋常,以至於腦子因爲疲憊而困頓的楚實開口問道:「你的抹胸上怎的一點兒花也沒?」

  尋常女子,這抹胸雖然是不露人前之物,反而最是精心雕琢的衣服,尤其是成親後的婦人,更是格外重視。

  季泠的臉一瞬間就紅得成了猴子屁股,她是萬萬沒想到楚實會問這個問題,她低頭看了看,的確是袍子系得太鬆,而露出了裡頭的抹胸,她下意識地扯了扯衣襟,把難得露出的風情全都遮掩了去,然後囁嚅道:「不舒服。」

  她的皮膚太過細嫩,小衣或者中衣上有一點兒綉花都會摩得她皮膚起紅印,所以季泠甚至連外裳都不怎麽用綉花的,多半用的都是衣料本身的花樣。

  楚實點點頭,剛才的問題本就是隨意而發,且有點兒欠妥,所以他也沒繼續問,只道:「早些睡吧。」說完楚實轉身就往西邊走。

  季泠急急地在他身後喊了聲,「表哥。」

  楚實回過頭,見季泠有些怯怯地看著他,不由捏了捏眉心。

  這動作更是把季泠嚇著了,「你,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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