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意外

按例，我帶著春菊去元儀宮探視了一番軒王，畢竟是我揭穿了溫太貴妃的一切，害得他連正常的母愛也享受不到。吩咐好白芍一些日常照料的事宜後，我順路拜見了皇太后。這回，太后倒是沒有多說什麼，只囑咐我注意自己的身體。閒聊一陣，我又才辭行回宮。一路上初夏翠色怡人，慷懶的陽光映照著清澈見底、泛著微波的碧水。柳樹綿長的枝條輕垂在水面上，削葉成蔭，偶爾一陣風吹過，它們便跳起柔美的舞來，煞是好看。

「妹妹真是好興致！」

聲落，我回頭一看，皇后領著兩個宮女款款而來。向來打扮隆重的她難得清爽了一回，頭飾與衣著簡單極了，讓我極不習慣。

「臣妾參見皇后娘娘！」雖然我很不想理會她，但面子功夫還是要的！

「妹妹真是客氣，起來吧！」她走至我面前，十指一抬，准我起身。難得見她脫去那尖利的金絲指套，露出粉柔色的指尖。

我起身，春菊和她身邊的婢女相互行禮一番。我淡定不語，只稍稍看她，想要看清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妹妹看夠了嗎？」聲音不大不小，卻充滿了力量，皇后還是皇后，即使衣著不一樣了，內心總還是沒變的，對我這樣的眼中釘，她這話算是客氣了。

「臣妾覺得皇后娘娘這身打扮比平日好看！」

「是嗎？就是好看也及上不妹妹呀，姐姐不過是個受冷落的罷了！」她輕嘲一聲，伸手從宮女手中的精緻小盒裡，抓了一些魚食，順手扔進水裡，吸引了一群錦鯉前來覓食。

「是嗎？」拍了拍手，我用絲巾擦了擦額際的汗，隨口反問一句。

「臣妾拜見皇后娘娘、貴妃娘娘！」一聲輕語，來的正是林美人，身後還跟著一個宮女！她也來了，真是有趣！

皇后一聲免禮，林美人起身立在了一側，儼然半個皇后的保鏢似地站著一動不動。

「好久不見，林美人修為有長進了，也懂得自稱『臣妾』，不自稱『本宮』了！」想起她從前那副飛揚拔扈的討厭樣子，我就順便將她奚落了一番。

「貴妃娘娘，臣妾從前是不太懂禮數，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她垂眼歉然地道，小臉楚楚動人，一副誠心改過的樣子。

我心想，堂堂尚書家的大小姐不懂禮數，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罷了，都是過去的事，我就不笑話你了！」

「謝娘娘寬恕！」林芷風乖巧得不像話，反倒令我心生警覺！

皇后一言不發，默默然地看著滿池錦鯉，好像我與林美人的對話與她毫不相干似的。其實我全都知道，後宮之中，除了我與她外，就只剩下林美人位階最高了，多一個幫手總比她獨自一人對付我來得好，況且林家與姬家向來走得近，這會兒淑妃已不在，皇后一人又不得寵愛，只能再次發揮群眾的力量了。

「如果皇后娘娘沒什麼吩咐，臣妾先告退了！」陪她倆在這兒曬太陽聊天，那也實在太沒意思，還不如早回宇陽殿，看看昕送給我用來解悶兒的寵物小兔！

「妹妹，也不準備向我道一聲歉嗎？」皇后募地一個轉身，精光乍現，甚為嚇人。

「道歉？臣妾聽不明白。」果然不是省油的燈，看架勢她還想興師問罪！

「在冷宮，你胡言亂語中傷本宮不說；你貶了曹和的職，卻讓玉兒斃命，難道這不應該歸咎於你嗎？」她面色嚴酷，言辭鋒利無比，將一切罪責都歸在了我頭上！

「人心不可測。如果你非把罪名強加在我頭上，我無話可說，更別說道歉了！況且心玫因你而死，你敢說這不是你姬家為了保全你而做出的決定嗎？我可以不計較自己被貶去冷宮，但是心玫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她不是一件工具，不該淪為你保護自己的擋箭牌！她那麼年輕，那麼柔弱，你忍心嗎？為了地位，為了權勢，你連自己的情同手足的姐妹也能拋棄！這難道就是你所謂的賢淑嗎？」我一口氣將指責的話語吐了個痛快，不管她鐵青的臉。

「我沒有害她，是她自己選擇這樣做的！」她突然有些失控，痛苦地扭曲著臉，身體劇烈地抖動著。

「皇后娘娘——」林美人與兩個宮女異口同聲，扶住皇后的身體。

「你應該對心玫懺悔！她是為你死的，為你們姬家死的！」從前我對水心玫心存雙重情感，既相信她的單純與善良，又對她身為姬家勢力的一員而兼有戒備，直到知道她死那一刻，我才意識到她的那份令人痛楚的無奈！她是一個背著姬家勢力這個身份的至純女子，更是深宮之中最沒有心計的女子，掩著她內心裡對石之彥的深情，負著姬家勢力的重擔，悄悄地來，悄悄地去，滿是悲哀！

「不，她是你害死的！玉兒也是你害死的！本宮絕不饒恕你，絕不！」她的聲音確實可怕，驚得滿池的錦鯉都四下逃匿。都說相由心生，果然沒錯！此時的她獰笑的雙眼中帶著深刻的恨意，原本艷絕人寰的她似乎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惡毒與憤慨的女人。在她眼中，我必然是個十惡不赦的應該被打入十八層地獄的人！

「皇后，我一直相信，下毒的那個人不是別人，就是你自己。」我並不怕她，儘管她現在氣得想殺人！

「娘娘——」站在我身後的春菊因為我的話突然打了個哆嗦。

「沐雲，本宮絕不會放過你！」我幾乎能聽見她將牙齒咬得咯咯響的聲音，那恨顯然已經無藥可救了。

「皇后，我從來不指望你放過我！在冷宮的時候，你不也喜歡來看我倒霉落難的樣子嗎？只不過，你的卑鄙確實超乎了我的想像！那可是你自己的親生女兒，你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你竟也捨得？我原本打算離開皇宮，將他永遠地讓給你，可你呢？事實上你並沒有放過我。那麼，我也不會再退讓，霸佔他的愛將是我的唯一目標！」

「你含血噴人！」也許被我說中心虛，她雙手朝我撲過來，試圖來抓我。

「我並沒有說錯。你母女兩人同時進食，為何你絲毫無損，小公主卻中了毒？難道下毒的人還事先將飯食分得那麼清楚？原因在於小公主本就有哮喘，春天本就是哮喘的多發季節，只要稍加餵食她一些容易引發哮喘的食物，就能引起她的不適。這樣一來，你就能通過小公主得到皇上的眷顧，不至於失寵。我說的對嗎？」雖然皇甫文昕說過不再追查下毒一案的結果，但對於心玫的死，她是應該負責的，如今她非但不思自己的過錯，態度還極其惡劣，我真恨不得將她推到池裡泡泡水，讓她清醒清醒！「你自己沒把握好給小公主進食的份量，導致小公主病情嚴重來不及救治而斃命，還將過錯強歸於我！你原以為借助你的家族勢力將皇上的注意力從我身上轉移出去，卻沒想到連累你的家族兵權盡歸皇上之手，反被制約。你怕事情真相一旦敗露，皇上就會拿你問罪，所以才讓心玫頂罪自縊，然後你反過來又將罪責推在曹和身上，為心玫開脫罪責，保住自己的後位，以圖來日方長！」

她蠟白的臉冒著冷汗，證實了我的推斷完全正確。

「你不說話，就代表默認。你跟了皇上這麼多年，瞭解他善良的性格，所以你料定只要有人因此事死去，他就會下令不再追查。可是，事到如今，你為什麼不見好就收，反倒要我向你道這子虛烏有的歉？你明明知道我沐雲是決不會屈從的人！」自從那日在正陽宮宮門見她扯出曹和這件事來，我回宇陽殿後一直在琢磨這件事情。曹和不過是被撤了職，如果不是被授意，就算借他天大的膽子他也不敢做出這麼大逆不道的事來！我私下找過太醫問話，均言小公主在逝前有呼吸不暢的跡象。只不過，皇甫文昕曾對我說過不再追查，我便一直沒提及。這倒好，皇后自己找上門來讓我盡吐真言！

「你誣陷本宮！」也許是我所說的內容太讓人震驚了，三個宮女與林美人共四人都沒拉住有些瘋狂的皇后。她竟然朝我撲了過來。春菊來不及阻擋，我整個人就這樣被皇后撲倒在地，只好手腳並用地躲閃皇后的抓扯。另一邊，其它四人七手八腳地趕緊勸阻皇后。然而，事情遠沒我想像得那麼簡單，慌亂之中，我被狠狠地踢了一腳，慘叫出聲，眼前一黑就痛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