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八月的倫敦已經開始轉冷，泰晤士河上纏繞著凝固了一般的灰白的霧氣，帶著觸手生寒的濕意在路人臉上徘徊不去。

　　路易希德在河邊站了一會點燃一根煙往回走。然後一對年輕的情侶闖入他的眼簾。他錯愕地瞪大了眼睛，那個並不陌生的姑娘像所有熱戀中的少女一樣看著英俊的男友笑彎了眼睛然後親暱地挽上男友的手臂。

　　單是這樣已經夠糟糕的了，教父會毫不猶豫地殺掉她的小男友，但是更加不幸的，他還認識那男孩，天狼星．布萊克。

　　德國人深吸了一口氣，冰涼的空氣鑽進他的肺葉。

　　無論怎樣，這件事情還不能對教父說。

　　「說實話我覺得你那個新助理挺奇怪的。」小巴提神神秘秘地靠到獅子阿爾發身邊，「你不這樣覺得嗎？」

　　獅子阿爾發瞟了他一眼，「不覺得，瑞斗先生親自選的人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你什麼時候換眼鏡了？」

　　小巴提．柯羅奇驕傲地推了推他金絲邊的眼鏡，「怎麼樣？看起來很冷艷高貴對吧。」

　　「冷艷高貴你個頭，」獅子阿爾發翻了個白眼，「看起來就像是婚姻不睦的外科醫生。」

　　「欸欸欸外科醫生就夠了，婚姻不睦你是從哪裡看出來的啊？！」小巴提戳著對方的肩胛骨，「不過說起來你應該也意識到那義大利人的不對勁吧？」

　　獅子阿爾發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是啊，看出來了，他是個彎的。」

　　「獅子阿爾發你去死好嗎！」

　　這時候拉斐爾走進茶水間，帶著他獨有的那種輕柔又騷氣的笑。「嘛，看來偷懶的也不只是我一個人呢。」

　　獅子阿爾發笑了笑不置可否，小巴提挑著眉專注於手中的咖啡。

　　「晚上一起吃飯嗎獅子？」他笑著靠過來手指搭上獅子阿爾發的肩膀，「你不介意我這麼叫你吧？因為對於我來說獅子阿爾發這個名字還真是挺繞口的。」

　　獅子阿爾發還沒說什麼，可是有人不爽了，小巴提似笑非笑地看向拉斐爾，「是嗎，我覺得你的英語挺熟練的呀。」他無視了獅子阿爾發投過來無奈的目光，「而且獅子阿爾發家裡只有他母親會這樣叫他，你就算了吧。」

　　「沒有關係，只是名字而已嗎。」獅子阿爾發風輕雲淡地說了一句，小巴提的臉一下子垮下去。

　　顯然有人很開心，「那晚上一起吃飯嗎？」

　　「不用了，我和巴提約好了。」獅子阿爾發看著肩膀上那隻手，「等一下幫我把桌上的那個文件夾交給瑞斗先生。」

　　拉斐爾給自己倒了杯茶走了出去。

　　「你算是什麼朋友啊喂。」小巴提怨念地瞪著若無其事的某人，「你還真讓他叫你獅子，我都要想像你哥哥聽到之後的反應了。哦還有，我什麼時候和你有約了？我今晚約了人的。」

　　獅子阿爾發翻了個白眼。「我請客，愛去不去。」

　　小巴提賊兮兮地笑起來，「去，怎麼不去，有錢人請客呢。」

　　獅子阿爾發一腳踹了過去。

　　「他做得很好。」路易希德站在老者身後。

　　老人瞇起鷹隼一樣犀利的眼睛笑起來，「拉斐爾從來不會讓我失望。」

　　恐怕他會。德國人想了一下還是忍住沒有把自己的猜測說出口。「是的，拉斐爾永遠是您最得力的助手。」

　　「你也是我得力的助手，路易斯，你也是。」教父拍了拍路易希德的肩膀，「拉斐爾交給你了一件事情吧。」

　　路易希德頷首，「是的。」

　　教父沒說什麼往前走開，「說起來阿狄麗娜真是可憐啊……」路易希德聽到這句已經飄遠了的嘆息之後皺起眉。

　　阿狄麗娜確實可憐。現在只希望天狼星．布萊克並沒有喜歡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否則會出現更多的麻煩。

　　路易希德在原地思索了一會也走了出去。他早上看到的事情不需要告訴任何人，包括知更鳥。

　　「阿瑞斯。」

　　路易希德聽見身後的呼喚之後停下了腳步，他轉頭看見組織裡的殺手格雷特，對方帶著一臉不懷好意的笑容走到他面前，「怎麼沒看見知更鳥？」

　　「他出任務了，你不知道嗎？」路易希德沒什麼心情和他周旋。

　　「我和知更鳥可不是你和他的關係。」格雷特笑著，「跟我說說，知更鳥的味道好嗎？看他那淫蕩的樣子一定讓你很享受吧。」

　　路易希德厭惡地皺起眉，他快步離開，沒有理會身後的嘲諷。

　　他有比一時手快殺掉組織裡的兄弟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天狼星是很喜歡喬安娜．綠茵，但是他總感覺和喬安娜在一起並沒有戀愛的那種激情，很平淡，就像是陪妹妹出門一樣的感覺，但他又確實是喜歡她的，只是沒有喜歡到那種地步而已。

　　他回到家的時候水仙帶著剛滿月沒多久的跩哥在等著他。他看到堂姐探究的眼神之後心頭泛起不好的預感。「幹嘛？」

　　「欸喲你什麼態度，談了戀愛而已有什麼好得意的。」水仙白了他一眼，一邊溫柔地餵兒子吃水果。

　　天狼星走過去捏了捏外甥肉肉的小臉，「你才是呢，當媽的人了怎麼這麼刻薄。」

　　「你這就是沒良心了，我可是實心實意地關心你呢啊。」水仙拍開天狼星黏在他寶貝兒子臉上爪子。「不跟你吵了，你和綠茵家的姑娘交往的事情告訴過獅子阿爾發嗎？」

　　「沒有，」天狼星心不在焉地回答，「他最近忙著呢。」

　　水仙看上去有點想打人，「拜託你長點心好不好，其他人也就算了，你女朋友是獅子阿爾發原本的未婚妻好嗎。」

　　「獅子阿爾發又沒承認這個。」

　　「那你總不能拖到訂婚宴上才告訴獅子阿爾發吧？！」水仙把跩哥抱到自己懷裡。

　　天狼星一臉驚恐，「誰告訴你我要和喬安娜訂婚？！」

　　水仙面對堂弟有些過激的反應有些疑惑，「你們不是在交往嗎？」

　　「誰告訴你交往就一定要訂婚了？」天狼星反唇相譏，「我是喜歡她，但還沒有喜歡到要和她結婚的地步好不好。」

　　「那你想和誰結婚？」水仙有點擔心布萊克家會後繼無人。

　　「不知道。」

　　其實天狼星心裡想的是，如果要和一個人過一輩子的話，他情願那個人是獅子阿爾發。

　　「我勸你還是跟獅子阿爾發說一聲。」這時候跩哥已經在母親懷裡睡著了，水仙站起身壓低聲音說，「我是認真的。」

　　天狼星聳了聳肩。

　　獅子阿爾發接到天狼星的電話時他剛吃完飯正和小巴提走在街上，「喂？」

　　「你在哪啊？」電話那邊傳來天狼星的聲音，「吃飯了嗎？」

　　獅子阿爾發皺起眉，「……你幹了什麼直說吧。」

　　本來就很心虛的天狼星聽到這句話頓時更加心虛了，「我確實要跟你說件事。」他停頓了一下，「那天陪喬安娜去逛畫廊……」

　　「你去逛畫廊？喬安娜的魅力可真夠大的。」獅子阿爾發忽視了心裡泛起的不適。

　　「你聽我說嘛，然後你知道的，逛完之後我們倆就坐在旁邊那裡喝東西什麼的，然後喬安娜就跟我說她喜歡我。」

　　「哦，我知道。」

　　「……雖然說被女生表白什麼的都快習慣了但是——欸等等你怎麼知道的？」

　　如果天狼星此刻能夠看見獅子阿爾發他一定會被對方臉上的冰冷嚇到，「看出來的，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缺心眼。」他停頓了一下，「然後呢，你拒絕她了？」

　　電話那邊沉默了，獅子阿爾發突然笑起來，「你答應她了？真是感性。」

　　繼續沉默，獅子阿爾發幾乎能夠想像到天狼星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慌亂又迷茫的樣子，「沒錯，我答應她了。」

　　獅子阿爾發感覺自己的心被什麼東西塞滿了，像是灌了鉛一樣重重地落下去，永無止境地沉下去。「嗯，挺好的。」他最終這麼說，然後掛掉了電話。

　　終於追上獅子阿爾發腳步的小巴提剛想抱怨兩句就看到對方慘白的臉色，「獅子阿爾發你怎麼了？！」

　　獅子阿爾發躲開小巴提的攙扶，「沒事，胃痛而已。」

　　然後他自己走進路燈昏黃的光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