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哥哥其實比任何東西重要

　　那天之後天狼星真的沒有再回過家，他走的很堅決，什麼也沒都帶走，當獅子阿爾發撥打他的手機結果隔壁房間響起鈴聲時他想自己大概還是有點絕望了。也許天狼星想離開家很久了，他不是一個會為了家族妥協的人。

　　他們都知道這一點。水仙那天離開時沒有像她姐姐那樣憤怒，她很平靜，但獅子阿爾發知道她其實比她姐姐傷心。

　　他睜開眼睛時外面還是暗的，他坐了起來，希望所有的只是一個夢，再過幾個小時天狼星就會推開門讓他去吃早餐。

　　然而他坐在床上等了很久很久門也沒有被推開，於是他沉默著開始穿衣。

　　等他穿好衣服時已經很晚了，他收拾好自己之後走進了天狼星的房間，那隻白色的陶瓷大狗被放在書桌上最顯眼的位置。然後他的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來，獅子阿爾發嚇了一跳差點把手裡的那隻大狗摔到地上。「……喂？」

　　「早安，獅子阿爾發。」聽筒裡傳來魯休思低沉華麗的聲音，獅子阿爾發頭痛地揉了揉太陽穴。

　　「早啊，魯休思。」他把手裡的東西放回原處，「有什麼事嗎？」

　　一定是關於天狼星的，獅子阿爾發不喜歡這麼強烈的直覺，一定是關於天狼星並且一定不是什麼讓人愉快的事情。「關於天狼星的，聽說他昨天跟你母親大吵了一架之後離家出走了？」魯休思問道，雖然他了解那個答案。

　　「是啊。」獅子阿爾發很慶幸對方看不見自己臉上的表情。

　　「你對布萊克家族的產業有興趣嗎？」魯休思難得直白了一點。

　　獅子阿爾發那種不好的直覺更加強烈了，「……怎麼了？」

　　對方沉默了幾秒鐘，「你知道天狼星離家出走意味著什麼。他會不再是布萊克家的繼承人，他之後與布萊克家族再也沒有任何關係，家譜上也會劃掉他的名字。而你，是他的弟弟，布萊克家的第二繼承人，你會代替他接任一切。」

　　獅子阿爾發覺得自己手腳冰冷，他活動了一下自己一直緊握著的拳頭，「但不是現在，天狼星現在依然是繼承人，也將一直是。」

　　「獅子阿爾發。」魯休思平靜地說，「你不是不想做布萊克家的下任家主，你只是擔心天狼星。但我們都知道天狼星．布萊克並不是一個優秀到足夠撐起整個家族的人。」

　　「我也不是。」獅子阿爾發飛快地打斷他，「他是天狼星，他會做好的。」

　　魯休思輕聲嘆了一口氣，「這麼多年來我從來沒有發現過他是一個適合承擔責任的人，獅子阿爾發。你只是怕他再也不回來，你只是害怕那一天的來臨。」

　　獅子阿爾發咬著自己的手指關節。

　　「因為你愛他。」

　　因為你愛他。獅子阿爾發看著手指上的血跡，這沒什麼的，他是他的哥哥，他當然愛他，但是——問題不是這個，天狼星還會是他的哥哥嗎？獅子阿爾發知道這個問題很傻，就算天狼星真的被家族除名他由於血緣依然是他的哥哥，這點永遠不會改變。但這不一樣。獅子阿爾發覺得自己的頭痛的要炸開了，「是的。」他回答魯休思，「我會把天狼星帶回來，然後這些問題都不是問題。」

　　電話那邊的魯休思沉默了一會，「好吧。」然後他掛掉了電話。

　　等他回過頭看見站在門邊表情平靜的管家怪角，看得出來他並不是剛剛過來的。「獅子阿爾發少爺，夫人請您去吃早餐。」

　　「嗯，我知道了。」他輕聲回答，繞過老人走向餐廳。

　　布萊克家的女人從來不會讓自己在任何時候失去驕傲和儀態，即使是在這樣的時候。獅子阿爾發走進餐廳時看見了母親依然高貴優雅的背影，等他走近時才看到她眼睛裡顯而易見的出神和擔憂。他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獅子阿爾發從來不是一個話多的人，但這樣的沉默讓他很不安，好像連空寂都泛著死氣沉沉的凝重，他看向天狼星空著的座位。「您在想天狼星嗎？」他輕聲問，貴婦放下手中的刀叉嘆了口氣，「你其實還是擔心他的吧？」

　　「怎麼會不擔心呢……天狼星從小就不喜歡這個家，他覺得是布萊克家在束縛著他，可是他為什麼不想一想是誰給予了他生命、姓氏和財富呢？……他怎麼就不能像你一樣懂事呢獅子？」布萊克夫人用手撐住額頭。

　　他和天狼星都是在童話裡長大的，城堡一樣的房子，森林一樣的花園，他們都擁有著別人羨慕的一切：財富、優雅高貴的談吐、精緻俊美的面容，他們手裡都握著一座金庫的鑰匙，很多人嫉妒他們。但其實誰會知道他們是童話的囚徒，永遠都不會逃脫這個光鮮耀眼的囚籠。誰都以為他們的優越是毫無條件的，誰都以為他們生而高貴無憂無慮。

　　「我會把天狼星帶回來的，他只是太衝動了，我會帶他回來。」他做出了承諾，毫不驚訝地看見母親眼中突然綻放的光芒。

　　高錐客洞一如既往地透出那種如同成熟醋栗一樣的酸甜的寧靜。詹姆的房子對面有一塊石碑，上面刻的字跡已經被風化的模糊，石碑後面是一片不大的墓園，埋葬的盡是一些很著名的人物。

　　獅子阿爾發坐在那塊石碑下面，拿出手機來看，他翻出天狼星以前發給他的簡訊。

　　——好煩啦又被魯休思訓！

　　——吃晚餐沒？今天家裡做了你最喜歡的餡餅喲～

　　——你說如果我們不生在布萊克家是不是就會稍微不一樣一點？

　　——你什麼時候回來？

　　——其實我很早以前就不想回到那個家了。

　　獅子阿爾發看著昨天晚上天狼星發給他的這條簡訊，他當時回了什麼呢？

　　——不可以。

　　他覺得頭很痛，非常痛，痛到他眼前的東西都開始模糊起來，他甩了甩頭，一個老人朝他走過來。

　　「遇到什麼麻煩了嗎年輕人？」他和藹地問道。

　　獅子阿爾發搖了搖頭。

　　「你在這裡坐了很久了，是在等人？」

　　獅子阿爾發繼續搖頭。然後他突然抬起頭看著那個老人，「如果一個人做出了很瘋狂的決定，但他沒有意識到，還是義無返顧地往前衝，該怎麼辦？」

　　那個老人朝他笑了笑，獅子阿爾發突然特別想解釋一下做出瘋狂決定的那個人不是他，「只要做出了決定，在以後的時間裡都不會後悔，那就無所謂。」

　　這句話讓獅子阿爾發記住了很久很久。

　　「謝謝您。」他說，然後老人朝他笑了笑又離開了。

　　他坐了很久很久，然後現在他終於決定站起來去敲門。

　　如果天狼星真的在那所房子裡面，他會透過窗戶看到他嗎？

　　很快詹姆來開了門，笑瞇瞇的一點都不驚訝的樣子，「我還在想你什麼時候會來——請進。」

　　「你知道我會來？為什麼？」獅子阿爾發問，他知道答案，但他只是想說點什麼而已，來緩解一下他高度緊張的大腦。

　　詹姆把紅茶端給他，「因為天狼星在這裡啊。」

　　果然，獅子阿爾發想，不過除了詹姆家天狼星確實沒有其他什麼地方可以去。「這麼說天狼星果然在這裡嗎？」

　　「他在樓上。」詹姆朝樓梯揚了揚下巴，「挺奇怪的，我本來以為他離開他的家族會很開心輕鬆如釋重負什麼的，但是正好相反，他的心情低落到極點了，那傢伙從昨天晚上跑來就只說了一句『借你這裡住兩天』就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他看著獅子阿爾發，「是因為你嗎，獅子阿爾發？」

　　「什麼？」獅子阿爾發沒太理解他的話。

　　「他離開那裡應該很開心，但是因為你，他又變得失落。給我的感覺就是，有你的地方才是他的家。」詹姆靠在沙發上，「有兄弟什麼的真好啊，不過你們兩個應該看的更清楚一點。」

　　獅子阿爾發好像明白他在說什麼了，他笑了笑沒回答。「那我先上樓找他去了。」

　　詹姆朝他揮了揮手示意他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