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伯父好!」
「你好你好。」那頭蘇父的聲音,和朗卓然印象中的強硬父親形象不同,十分平和文雅。雖然已經染上了蒼老的意味,但足以讓聽者意識到,這是一個溫柔的人。
「咳……」
在這種情況下接到蘇爸爸的電話,朗卓然不自覺地清了清嗓子,拘謹道,「伯父,蘇泓他身體不太舒服,現在已經休息了。您有什麼事嗎?如果有急事的話,我現在去叫醒他。」
「不用不用……」蘇父連聲阻止,然後又關心地問,「他身體怎麼了?」
「額……沒什麼,就是工作太累了。」真實原因朗卓然覺得還是不要告訴老人家為好。
說罷,他聽見那頭蘇父一聲輕微的嘆息。
「他工作忙,而且總是一工作起來,就什麼也不顧。有什麼困難,他也從不會跟我們說……」說到這,似乎意識到自己和兒子的朋友說得過多了,蘇父尷尬地笑了兩聲,才問,「你們現在是住在一起嗎?」
朗卓然聽到蘇父的話有些怔愣,顧不及想太多,他道:「對,我會好好照顧他的,您放心。」
「那……」
朗卓然從這長時間的停頓中聽出了遲疑,不由緊張起來,然後聽見蘇父問:「請問你是,他男朋友嗎?」
這個問題嚇得他一哆嗦,朗卓然下意識地擺擺手:「不,不是。我們只是普通朋友……」
他說完,那頭蘇父又是一段時間的靜默,朗卓然不由又緊張起來,舔了舔嘴唇,道:「伯父,您……」
您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
一般情況下父母會下意識認為另一個男人是自己兒子的男朋友嗎?
難道蘇泓跟家裡出櫃了?
朗卓然想這麼問,但又擔心自己和蘇父深入交流的事情被蘇泓知道,他可能會生氣。
他猶豫的功夫,蘇父終於又說話了,「你既然是他的朋友,你知不知道,他男朋友的情況?」
朗卓然一怔,我怎麼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交了男朋友?
「我聽說……是個畫手,就是在微,那個叫什麼,微博?反正就是在網上畫畫的。」那頭蘇父道,「我也不懂這些年輕人的玩意,聽說他畫了很多蘇泓的畫放到了網上,還有一些比較裸露的……」
蘇父又嘆了一聲,「我不是反對他交男朋友,就是怕別是什麼不三不四的人。」
聽到這,朗卓然恍然明白過來蘇爸爸說的是誰。
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是從哪裡聽說的這些事情,但是朗卓然立刻正色起來,對蘇父道:「伯父,您說的這個人我知道。您放心,他不是什麼不三不四的人,對蘇泓也是真心的。至於網上的那些畫,是以蘇泓為原型,有他的特點,但因為經過藝術加工,並不會一模一樣,還有裸露也是沒有的,最多最多到腹部的位置,再多沒有了,真的。」
說到這,朗卓然猶豫了片刻,接著道:「伯父,關於您說的這個人,根據我瞭解到的情況,他的正經職業應該說是,畫家……」
這麼說自己還有點不好意思,朗卓然乾咳一聲,克服了一下羞恥感,才繼續道:「目前在國際上受歡迎度還算可以,收入不算穩定,但足夠供養家庭,沒有什麼不良愛好,不抽煙不酗酒,生活習慣良好,身體健康,對蘇泓也很全心全意。」
說完,朗卓然總結陳詞:「我覺得他這個人還可以。」
那頭蘇父聽愣了,半晌才道:「哦……這樣我就放心了。那他,叫什麼名字啊?」
朗卓然閉了閉眼,微笑:「他叫朗卓然。」
掛斷電話,朗卓然長舒一口氣。
王婆賣瓜感覺還不錯,就是臉有點燙。
平靜下來,朗卓然回想到方才蘇父對他說的話,「有什麼困難,他也不會跟我們說……」。
聽蘇爸爸的語氣,這似乎並不是出於子女對家裡報喜不報憂的擔心,反而像是關係十分疏遠的無奈。
難道蘇泓和家裡關係不好嗎?
再一想到接電話之前看到的那串光禿禿的數字,朗卓然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拿自己的手機給蘇泓撥了一個電話,看到上面跳出的光禿禿的那一串,猜測得到了驗證。
回想上次他把自己從黑名單裡拖出來的時候,蘇泓也是沒有存他的號碼。
所以,對於不想接,或者說,不是那麼想接的電話,他就不存號碼?
想通這一點,朗卓然覺得有些鬱悶又有點好笑,這是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想看見?
可為什麼不想接蘇爸爸的電話?
「哎。」朗卓然嘆口氣,回到臥室,把蘇泓手機調成免打擾模式,放回他口袋裡,躺在床上看了他一會兒,慢慢睡了過去。
翌日。
朗卓然早早醒了,叫酒店送了早餐上來。
律師已經把昨晚上加班加點調查的潔定在法律上存在漏洞的行為,結合當時收集的星豐娛樂會所的把柄一起,給他發了一份過來。
朗卓然掃了一圈,順手轉發給總助。
就憑這點東西,最多需要潔定放點血就可以擺平,還不足以讓他們吃什麼大虧。
但是沒關係,時間很長,可以慢慢來。
服務員把早餐送了上來。朗卓然去臥室準備把蘇泓叫醒,進去一看,蘇泓已經醒了,正坐在床上,垂著頭好像在發呆。被子從肩上滑落,露出上身大半肌膚,和被子幾乎一樣的白。
乾咳一聲,朗卓然偏開視線,拿了浴袍過去遞給他,道:「你先穿這個,你的衣服我讓人拿去乾洗了,還沒送過來。」
說完他又問:「感覺怎麼樣?身上難受嗎?」
蘇泓低著頭,沒回答他,也沒去碰那件浴袍。
「朗卓然。」他叫了一聲。
朗卓然一愣,蘇泓很少這麼叫他的名字。以前無論他怎麼讓他叫,他都不肯叫。
「怎麼了?」朗卓然笑問,「這麼嚴肅。」
蘇泓抬頭看向他,漂亮的眼中情緒莫名,「我被人下藥,跟你有沒有關係?
朗卓然頓在原地,直視他的眼睛。
房間裡十分安靜,只能聽到空調和加濕器一起運作的聲音。
在朗卓然眼裡,蘇泓微微揚著頭看他,整張臉上,眼角眉梢,鼻子嘴巴,甚至連下頜線繃緊的弧度彷彿都帶著倔強。
他以前就覺得了,明明是個脆弱的,瓷器一般的人,卻總是帶著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剛硬。
真不知該誇他有氣節,還是說他太固執。
他突然輕輕笑了一聲,然後道:「有。」
說著,他也不避諱什麼了,身體晨起的衝動已經被蘇泓一句話給澆熄下去,他現在坦然得很。
走過去坐在他身邊,朗卓然逼近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你覺得是我給你下藥?」
蘇泓回視他,沒說話,但卻像是默認。
他的眼神好像刀子一樣一刀一刀剮在朗卓然身上,剮得他生疼。
冷笑一聲,朗卓然道:「那我為什麼不上了你?」
「我讓人給你下藥卻不上你,就是為了得到機會給你洗個冷水澡嗎?」
「你哪裡磕著碰著我都心疼得要命,我從來沒想過傷害你,你怎麼能這樣想我?」
「朗卓然。」蘇泓好像沒看見他受傷的眼神,再一次叫他的名字,「我不想再看見你,你能不能不要再來找我了。」
「你放過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