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什麼？！」周行川剛喝進去的一口水差點沒噴蘇泓臉上，「你說你要申請轉到H市？為什麼？！你在這幹得好好的，為什麼要走啊？而且咱們院現在人手本來就緊張，你不能就這麼走了啊！」

　　周行川表達了一番崩潰，見蘇泓態度絲毫沒有鬆動的跡象，又開始苦口婆心地勸他，「咱們六院雖然說平時忙了點，但這不還是因為它好嗎？咱不說它是全國骨科最好的，但那也是最頂尖的一批了吧？這麼好的平台，你放棄它轉去鄰省做什麼？而且你現在在上升期，留在S市，前途不可限量啊！」

　　「再說了，我記得你家不就是本市的嗎？你大學是在這上的，家人也都在這，你何必自己跑到外面去啊！」

　　「周院長，」蘇泓打斷周行川，把申請書放在他桌子上，道，「這是我慎重考慮過後的決定，我很想去H市。希望您能理解。就算這次沒有醫院這個項目，我也準備申請辭職了。」

　　「不是，你……」周行川不可思議地看著蘇泓，你了半天也沒說出後半句話來。

　　瞪了他好一會兒，周行川才一呼嚕自己的頭頂，嘆道：「小蘇啊，你當初就是我推薦來六院的，這兩年也一直都是我帶你。我是真把你當自己的學生，孩子來帶的。從我的角度來說，我肯定是不希望你離開六院，但是你自己決定了，我也不好多說什麼。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再慎重考慮一下，這也不是鬧著玩的。還有，我還是要問一句，你是不是，遇到什麼難處了？」

　　「沒有。」蘇泓笑著搖了搖頭，微微躬身對周行川拜了拜，道，「謝謝院長一直以來的照顧。我沒什麼事，就是想換個環境。」

　　.

　　距離上次在酒店和朗卓然分開，已經過去了大半月。

　　事情最後以朗卓然沉默離場作結，也沒說之後到底還會不會再聯繫他。

　　不過這十來天，蘇泓的確是再沒見到朗卓然的面，也沒聽到他任何消息。

　　對於這件事，他並不怪朗卓然，畢竟他也不知情——無論是對於他會被下藥，還是他心底的恐懼。

　　要怪也只能怪自己。

　　因為前世的遭遇，他注定不可能和朗卓然有好的結果。

　　他一直活在過去的陰影裡。

　　走回自己辦公室，現在沒什麼事，蘇泓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打開辦公桌最下面那層抽屜，一張畫放在裡面，上面的胖頭小人滿臉嚴肅，脖子上掛著聽診器，手裡拿著手術鉗。

　　還挺可愛的。

　　其實畫它的人也很可愛。

　　可惜他畫的這個人，不夠可愛。

　　蘇泓看它半晌，最後還是不準備拿走。

　　把它重新壓在最底下，蘇泓想，就放在這吧，隨這張桌子的下一個主人處置。

　　「啊——可累死我了——」尹余推開門，一臉生無可戀地走進來癱在椅子上，「我只是一條45度仰望天空的鹹魚，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不著痕跡地把手裡的東西放下，然後把腳邊的收納箱往裡面踢了踢，蘇泓問道：「怎麼？有病人出問題了？」

　　「遇見一個死纏爛打的家屬，什麼都不懂！一句話我給他翻過來掉過去說三遍，他都理解不了，還特別具有求知精神，恨不得讓我把病理都給他好好講講清楚！我就不懂了，你說你又聽不懂，知道病理也沒用啊，知道怎麼照顧病人不就得了嗎？更關鍵的是什麼你知道嗎？他還不會說普通話！只會說他們那的方言！我的天吶嘰裡咕嚕的，我聽得快累死了！」

　　尹余來了精神，從椅子上彈起來對蘇泓瘋狂吐槽，槽完看見他嘴角掛著的笑，反而愣了，「蘇醫生，今天心情還不錯？」

　　蘇泓聽了，不僅沒有斂起笑容，反而點了點頭，道：「還好。而且你說的挺有意思的。」

　　說完，他又道：「醫院本來就是看遍人生百態的地方，遇見什麼人都有可能。下次再遇到這種病人家屬，你可以直接跟他明說那些專業知識都是不重要的，跟他講最通俗的。或者拉其他家屬過來，幫你擋槍，讓他們自己交流。」

　　「哦哦哦！好的！」

　　尹余有些受寵若驚地點頭，他比蘇泓晚來六院一年，平時有什麼不懂的地方，他去問，蘇泓都會告訴他。但是從來都是有問必答，不問不說。現在他主動跟自己說了這麼多，尹余還頗有些驚奇，感覺蘇醫生好像對自己親切了點呢？

　　接下來的幾天，尹余每天都能感受到蘇泓的親切，讓他宛如活在春風裡，全身心都體會到了溫暖。

　　而十天後，他總算明白，為什麼蘇泓突然對他變親切了。

　　敢情這是臨別前最後的溫柔啊！

　　Little fish：啊啊啊啊啊大兄弟！蘇泓申請去H市人民醫院了你知道嗎？

　　Little fish：突然就走了！！之前一點跡象都麼得！

　　Little fish：怎麼回事啊？你們兩個怎麼回事啊！

　　Little fish：你能不能回我一下啊！！

　　……

　　蘇泓會離開六院的消息，在醫院內部連點風聲都沒傳出來過，大多數人事先都並不知情。即便是猜也猜不到他頭上，畢竟他來六院也沒幾年，而且現在還正處在上升期，根本沒必要去一個比不上六院的醫院。

　　直到醫院官方發了人事變動的通知。

　　六院很多人都炸了，雖然蘇醫生可望而不可即，可他這一走，連望的份都沒了。

　　尹余給朗卓然的信息轟炸還是沒能得到回覆。

　　最近醫院很忙，他都沒時間跟朗卓然扯皮，對於兄弟的感情問題也很久沒跟進了。

　　本以為他們倆的關係應該是在穩步地發展著，可現在蘇泓突然離開S市，他再遲鈍也意識到了不對勁。

　　找了個在廁所偷閒的時間，尹余給朗卓然打電話。

　　過了很久那邊才有人接起來，聽到接通的聲音，尹余立刻壓著聲音，把微信上對朗卓然說的話又口頭嚎了一遍，宣洩自己現在過分飽滿的情緒。

　　不曾想，朗卓然聽完他的話，並沒什麼太大的反應，「說完了，還有沒有什麼別的事？」

　　尹余被他的淡定驚呆了：「不是，大哥，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蘇醫生離開S市了誒？？他去別的城市了啊大哥！以後你們要異地！」

　　「嗯，我知道，我又不傻。」朗卓然道，聲音依舊淡然。

　　尹余頓時感覺這麼驚訝的自己像個二傻子，他喉間一哽，突然憤怒：「你們倆是不是商量好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輕輕笑了一聲，朗卓然：「他有什麼事也不會跟我商量啊，我們這非親非故的。」

　　「那你……」尹余猶豫了一下措辭，「怎麼這麼不在乎啊？你不喜歡他了？」

　　「喜歡啊。」朗卓然道，「當然喜歡，你禿了我都不會不喜歡他。」

　　「那你……」尹余說不下去了，他不知該如何評價這位的行為。

　　「猜到了。」朗卓然替他解惑，「他想躲著我。就是沒想到會跑這麼遠，還躲到外市去了，我以為最多就是搬個家換個電話號碼什麼的。」

　　尹余：「……」

　　他想問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從何問起，總覺得信息量太大。

　　最重要的是，他腿蹲麻了。

　　朗卓然也沒有跟他過多解釋的意思，聽到他因為腿麻受不了發出的哼哼聲，說了句：「以後不要在上廁所的時候給我打電話。」然後把電話掛了。

　　掛斷電話，朗卓然倚在欄杆上看著窗外，突然感覺有點手癢。伸手摸了摸口袋，空的。因為今天要來醫院看朗卓逸，他就沒帶煙。

　　他本來是不抽煙的，結果就在這幾天，卻突然有了這個壞習慣。

　　不得不說，煙草的確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人的壓力。

　　可惜了，上次剛跟蘇爸爸說他不抽煙不酗酒，轉頭就打了自己的臉。

　　嘆了口氣，朗卓然把手機在手裡轉兩圈，然後撥出一個電話，對那邊人道：「陸老師，你猜的沒錯。我那個朋友，現在的確離開了原來的生活環境，都跑到外市去了。看他這逃避的樣子，情況還挺嚴重。我能怎麼幫他？」

　　大約十分鐘後，這通電話結束。

　　朗卓然回去病房，朗卓逸正坐在床上，右臂上打著石膏，用左手翻書看。

　　聽到動靜，抬頭看了他一眼，道：「怎麼了？冷著一張臉。」

　　抬手摸摸自己的臉，朗卓然：「我有嗎？我明明沒有任何表情。」

　　「你的臉，沒有表情的時候，就是很冷。」朗卓逸道。

　　撇撇嘴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朗卓然問：「大哥，咱們H市分公司，現在是不是還缺一個負責人？」

　　朗卓逸偏頭看著他，「不缺，但是你想去，也可以去。頂多就是被人當成空降，需要你自己想辦法服眾。」

　　朗卓然笑笑：「那讓我去吧。」

　　點點頭，也沒問原因，朗卓逸道：「我沒問題，但是爸媽那邊你自己搞定。尤其是媽。你當時搬出去住她都不高興了很久，現在要離開S市，她一傷心，我一個人哄不來。」

　　朗卓然：「沒事，跟她講我是去追她兒媳婦的，她肯定第一個同意了。」

　　偏頭掃他一眼，朗卓逸：「就為了追人？追人也沒必要費力氣管公司。」

　　朗卓然聳肩：「我在H市人生地不熟的，想多認識點人。認識的人多了好辦事嘛。」

　　不知道蘇泓在那座陌生的城市，有沒有他熟悉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朗卓然：怎麼也得多認識點人，好打聽蘇泓的近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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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立醫院在編人員申請異地調動和辭職都不是那麼簡單的，千萬不要代入現實，代入一定會頭禿的。我去查資料了，然後我就頭禿了。所以這裡我自己編了個現實不一定會存在的項目，讓蘇蘇比較輕鬆地去H市了。保他一頭秀髮永遠茂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