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朗卓然低著頭裝鴕鳥，一旁露出的兩隻耳朵都是紅的。

　　蘇泓看著他不由失笑：「你跟我爸說的時候不是挺溜的嗎？現在害羞什麼？」

　　「我那是一時情急！」朗卓然抬頭為自己辯解，「當時著急說一下和現在回過頭來再聽那感覺能一樣嗎？！」　　

　　蘇泓看著他彎了彎唇角，沒再逗他。

　　朗卓然驀然看到他眼底的笑意，反倒一愣，也顧不上羞恥了，喃喃道：「你笑了？」

　　蘇泓面色一凜，緩緩壓下笑容，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可現在為時已晚，朗卓然什麼都看見了。

　　朗卓然臉上頓時扯出個大大的微笑，又過來重新蹲回到蘇泓面前，靠在他腿上仰頭看他，「我寶貝笑起來真好看，再笑一個好不好？」

　　「……」蘇泓冷硬地偏過頭，「沒什麼好笑的。」

　　被拒絕了也不在意，朗卓然自顧自笑著，嘆道：「你這可是第一次對我笑啊。」

　　然後又補充，「我再畫畫終於可以畫帶笑臉的了。」

　　他這麼說，倒是讓蘇泓想起來一件事，遂問他：「你一直在畫我？還放到了網上？」

　　這事還是他聽朗卓然和蘇爸爸的通話錄音才得知的。只是第一次聽時，兩人關係正處於冰點，他也沒太將這事放在心上。方才又聽一遍，才想起來還有這事。

　　而且，他自己都不知道，蘇爸爸怎麼知道的？

　　朗卓然聽他這麼問，笑容僵在臉上，心裡一陣緊張，潛意識感覺有點不妙。

　　可剛聽過錄音，現在事實擺在眼前，也不能撒謊，朗卓然只得承認：「是在畫，不過上次跟伯父通過電話後就沒往微博發了。」

　　「嗯……」蘇泓手指在手機上敲了敲，問朗卓然，「微博？」

　　朗卓然點點頭。

　　蘇泓瞭然。

　　如果是微博的話，那應該是別人在網上看見了，然後告訴了蘇爸爸。

　　可那個裸露是怎麼回事？

　　蘇泓只知道朗卓然給他畫過那種胖頭小人，可這種小人怎麼裸露？露出圓滾滾的白肚皮？

　　想著，蘇泓又對朗卓然道：「我想看看你在網上發的畫。」

　　啪——！

　　朗卓然心裡繃緊的那根弦斷了。

　　那些畫現在還不能給他看啊！

　　眼睛飛快眨動兩下，朗卓然大腦急速運轉，道：「我把那些畫留在了S市的工作室，沒有帶過來。」

　　蘇泓：「網上呢？」

　　雖然他沒有玩過微博，但他知道這種應用就是為了分享和記錄，發上去的東西隨時可以再找到。

　　朗卓然大言不慚：「我剛開始發了一陣子，後來不高興他們看你，就都刪掉了！」

　　眼看蘇泓眼神逐漸變得疑惑，朗卓然連忙拿出手機，找到最近畫的比較正常的，既不裸露也沒穿古裝的給蘇泓看，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要不看這個吧，這是我前天剛畫好的，都是這種風格。」

　　蘇泓看向他的手機屏幕，上面是一張素描，畫的正是自己。

　　那件衣服有些眼熟，蘇泓想了想，記起來這是那晚酒會上他穿的西裝。

　　目光被一處地方吸引，蘇泓看著畫中自己衣領上延伸出來的一小塊陰影，幾乎把自己脖子整片蓋住。

　　照片不夠清晰，蘇泓指尖輕觸屏幕，把圖片放大。

　　看到他仔細看的位置，朗卓然暗道糟糕——他竟然把這個地方忘了！

　　這張畫乍看比較正常，但仔細看……其實也沒那麼正常。

　　蘇泓把圖片放大後盯著那處仔細瞧，然後才慢慢辨認出來，那似乎……是朵花？而且是朵玫瑰花？

　　這朵玫瑰畫在頸側的位置，底下還有一道玫瑰花枝，帶著細小的刺，一直延伸到喉結。

　　尖銳的帶刺玫瑰花枝，劃過纖細脆弱的脖頸，好像下一秒就會把細嫩的皮膚劃傷，鮮血緩緩流出，沿著優美的頸部曲線流向玫瑰，將其澆灌成妖艷的血色。

　　蘇泓忍不住抬眼去看朗卓然，神色複雜。

　　朗卓然讀懂了，眼神躲閃，蒼白地解釋一句：「我就是覺得你穿高領襯衫太好看了，一下子沒忍住……」

　　過了兩秒又補充道：「我保證只畫了脖子！脖子以下的地方都沒畫！」

　　蘇泓：「……」此地無銀三百兩。

　　又快速垂眸掃了一眼畫面，蘇泓把手機遞還給朗卓然。

　　這幅畫的確成功把他的注意力轉移開了，徹底忘了之前要看的東西。

　　甚至於他腦海中還不斷浮現出方纔的畫面，心裡漸漸湧上一股怪異感。

　　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朗卓然畫技很好，那朵玫瑰花好像長在了他的皮肉上，而且……莫名地契合。

　　眨眨眼睛把這些亂糟糟的思緒壓下去，蘇泓也不想再跟朗卓然談什麼，推了推他的胳膊，下了逐客令。

　　朗卓然緊張，反握住他的手，「生氣了嗎？」

　　蘇泓聞言怔愣半晌，緩緩閉上了眼睛。

　　最可怕的，就是他竟然一點都不生氣。　　

　　如果是以前，知道朗卓然會這麼……幻想自己，他不僅會生氣，還會覺得噁心。

　　看他不說話，朗卓然又道：「你別生氣，我以後都不畫這些亂七八糟的了……」

　　蘇泓看著他，嘴唇動了動，半晌才說出聲來：「畫的……挺好看的。」

　　.

　　翌日。

　　蘇泓早上準時出門上班，卻沒見朗卓然跟著。

　　他特意在門口等了幾分鐘，還是不見人出來。再不走就要遲到了，才不得不自己離開。

　　獨自一人走在上班路上，身邊沒有那個亦步亦趨的身影，恍然間還有些不習慣。

　　眼前突然閃現昨天晚上的事，蘇泓心裡一跳，腳步不由自主加快。

　　他想找朗卓然談談的本意是想讓他放棄自己，可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個樣子？

　　他到底都說了些什麼啊……

　　有些懊惱地扶了扶自己的額頭，蘇泓腳步更快，彷彿要用快走的動作來發洩心裡焦躁異樣的感覺。

　　突然，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蘇泓抬頭，才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醫院後面的那條小路上。

　　而前面不遠，朗卓然站在排的長長的隊伍裡，正笑著朝他揮手。

　　站在一群上了年紀的爺爺奶奶中間，朗卓然一枝獨秀，輕易便招攬了周圍所有人的目光。　

　　早晨的陽光撒在他身上，襯得整副面容溫暖而明亮。

　　蘇泓心裡奇異地平靜了些。

　　不得不說，這個人真的非常耀眼。

　　而且……他在這排隊買煎餅的樣子還有點可愛。

　　蘇泓走過去，還沒說話，就被朗卓然一把抓住，然後就聽他對身旁一位老奶奶道：「老婆婆，我真有對象，您看他來了吧。」

　　蘇泓身體僵住。

　　又見老奶奶看向自己，扶了扶她的老花鏡：「我眼睛花掉啦？這不是個男娃啦？你個小年輕莫要誆我的啦！」

　　朗卓然繼續微笑：「沒誆您，我就是喜歡他。」

　　老奶奶又看向蘇泓：「小夥子，他說的是真的伐啦？你真是他對像？」

　　朗卓然也看蘇泓，附在他耳邊小聲道：「她非要給我介紹她孫女，我說我有對象了，她還不信。」

　　蘇泓：「……」

　　半晌，在老婆婆「銳利」的目光下，蘇泓緩慢地點了下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