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未婚妻」

　　掃墓回來，徐天越偶爾會想起那天問夏子杰是不是很喜歡阿維的事，夏子杰沒有回答，是因爲答案是肯定的所以懶得回答了，直接默認？還是不想說？徐天越不想去想自己爲什麽開始思考這些問題，而且他自己似乎也不知道理由。

　　徐天越腦子裡胡七八想，結果就是晚上躺在被子裡睡不著，身後是夏子杰溫暖的胸膛，腰間是夏子杰有力的手臂。徐天越已經越來越習慣在夏子杰懷抱的禁錮下入睡，他不明白爲什麽夏子杰如此執著於在睡覺時這麽親密，好幾個不成眠的夜晚，聽著身後刻意放緩的呼吸，擁著自己緊綳的身體，明明在忍耐，明明很辛苦，這又是何苦呢？

　　「睡不著？」身後響起夏子杰低沈的聲音。抱著徐天越睡了幾個月，已經能很輕鬆的從呼吸聲中就判斷懷中人的狀况。

　　徐天越也不掩飾，輕輕的「恩」了一聲。

　　「爲什麽？」

　　「在想事情……」

　　「想什麽？」

　　徐天越沈默了一會，在黑暗中開口，「在想我越來越不像自己……」

　　夏子杰哼笑道，「你覺得本來的自己是什麽樣的？現在又變成了什麽樣？」

　　徐天越也不想去探究夏子杰笑裡是什麽意思，最近發生太多事腦子裡屯了太多東西，來不及消化來不及分辨就這麽被卷了進來，即使夏子杰的目的只是爲了報復他，給他難堪，有的事說給他聽也不見得不行。

　　「我沒有想到，我們還會重逢的一天，中國這麽大，我明明已經離夏家很遠了。我也不會想到有一天會變成這樣，睡在自己弟弟的床上，况且這個弟弟小時候還是很忌憚我的，我凶一點，他就不敢靠上來的。但是他現在變得這麽强壯，這麽有手段……我其實，不習慣在別人面前示弱，哪怕我曾經的喜歡有那麽點特殊……我明明在改了，但是……」徐天越頓了一下，似乎在回憶什麽，又接著道，「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報應？」

　　夏子杰環著徐天越的手緊了緊，低聲道，「我變了，所以我們的相處當然也變了，除了在我面前有點改變，你還是你，至於是不是報應，以後就會知道，痛苦還是快樂，很容易區分的，不是嗎？」沒讓徐天越繼續說下去，夏子杰拉好了被子，命令道，「好了，別瞎想了，很晚了，快睡吧。」

　　不再多言，咀嚼著夏子杰的話，徐天越緩緩睡去。而夏子杰只是抱著懷中人，聞著他身上熟悉淡淡的香味，在黑暗睜著雙眼，久久不能成眠。

　　周日，兩人各行其是。徐天越在看書，夏子杰在寫論文，電話響起，夏子杰拿過桌上的手機一看來電顯示眉頭就微微皺起了，想了想還是接起了電話。

　　「喂。」

　　「……」

　　「恩。」

　　「……」

　　「我在寫論文，很忙，沒時間。」

　　不知對方說了什麽，夏子杰忽然看了看坐在沙發上的徐天越。

　　「我這裡，不方便……」

　　「……」

　　「我……室友在……」

　　徐天越雖然裝在看書，其實從夏子杰接起電話開始他的注意力就全被吸引過去了，電話聲音有點大，很容易就聽出是一個女人的聲音，聽到「室友」兩個字，徐天越拿著書的手，緊了緊。

　　夏子杰的電話還在繼續。

　　「什麽？……那好吧……好，恩，再見。」

　　挂掉電話夏子杰深吸了口氣，對徐天越說，「我有事要出去，晚上不回來吃飯了，你自己解决一下吧，記得把昨天燉的湯喝了。」

　　徐天越點點頭表示知道了，雖然有很多問題，但是夏子杰不說他也沒辦法問出口。

　　夏子杰換了衣服就出門了，開著車到了一家高級餐廳。一進去就看見一個年輕女孩子在對他招手，女孩子對面還坐著一個中年男人。夏子杰走了過去，拉開女孩子旁邊的椅子坐下，開口打招呼，「尹樂。」又轉頭面向中年男人，「爸爸，你怎麽來了？」

　　夏川點頭，「來這邊出差，本來不用我來的，我想也老長時間沒見你了，就順便過來看看，最近忙嗎？」

　　夏子杰還沒開腔，叫尹樂的女生搶白道，「子杰，我都一個多月沒見過你了，大半個月沒聽過你聲音了！」

　　「哈哈哈。」夏川笑了起來，「你看，樂樂都抱怨了，再忙也要照顧照顧人家女孩子嘛，男人就算再重視事業，老婆可不能不管喲。」

　　就算心底對夏川說的話嗤之以鼻，夏子杰面上還是擺出一副謙遜的模樣，點頭稱是。

　　尹樂聽夏川說她是夏子杰老婆，臉都羞紅了，嬌羞道，「夏伯伯，我們又沒結婚，別拿我開玩笑了。」

　　「你當夏家媳婦不是早晚的事嘛，早跟你爸媽說好了，不是嗎。小姑娘害羞了喲。」

　　尹樂看了夏子杰一眼發現他正看自己，更是羞得半句都說不出來，只好說要去洗手間跑開了。

　　尹樂一走開，夏川審視著這個表面上看上去很老實的兒子，緩緩開口，「聽尹樂說，你最近在跟人同住？」

　　夏子杰點頭。

　　「男的？」

　　夏子杰繼續點頭。

　　夏川口氣忽然危險起來，「我不覺得我夏川的兒子租不起一套房子，竟然要跟人合租？還是個男人？別忘了……前車之鑒……」

　　面對夏川威脅的口氣夏子杰面上波瀾不驚，「我只是在幫父親解决遺留問題而已……」

　　夏川眼睛眯了起來，「什麽意思？」

　　「雖然外界都知道夏川有一個兒子叫夏子杰，却不知道，夏子杰，還有一個哥哥。」

　　「跟你同住的，是天越？」

　　夏子杰點頭。

　　夏川有點吃驚，自從當年徐天越離家出走之後，夏川沒有找過他，對這個兒子，夏川是很矛盾的。那畢竟是他曾經最愛的女人的孩子，但是這混蛋孩子却幹出了那麽多丟人的混蛋事，放任他在家裡管不住他，也只能給自己丟臉。所以，索性不去管了，就當不知道好了。但是良心上，偶爾還是會過不去。聽到夏子杰找到了徐天越，夏川語氣緩和了下來。「你怎麽找到他的？他現在怎麽樣？」

　　「遇到了他高中同學，一打聽就有了眉目，兩個月前找到的。剛剛見到他那會兒，他不怎麽好，是一家小公司的職員，每天就是混日子，混個溫飽混個生活，看上去氣色也不怎麽好。」夏子杰半真半假地說著。

　　「這樣啊……」夏川半眯著眼想想，又問道，「那……他周圍有些什麽人，我的意思是，他那毛病……」

　　夏川沒說明，夏子杰知道他想問什麽，於是繼續撒謊，「他男朋友去年去留學了，平時除了上班，大多數時間都在家裡幹自己的事。」對於抓了顧濤頂包這種事，夏子杰一點負罪感也沒有。

　　「那好吧，你跟他住一起，好好照顧他……」

　　尹樂回來，貌合神離的父子倆很默契的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子杰，明天陪我去逛街吧？」等菜的間隙，尹樂小心翼翼的徵求道。

　　「我……」夏子杰想拒絕，話還沒出口就被夏川搶道，「陪女孩子逛街是應該的，不是都一個半月沒見了嘛，子杰明天還有課是吧，那就下了課再去吧，時間短點，晚點回去也不要緊吧？」

　　夏子杰只得點頭，「我明天早上有課，下午去吧。中午我到你們學校門口接你。」

　　「恩恩，謝謝。」尹樂喜滋滋的點頭。

　　一頓飯吃完，夏川在酒店訂的房間休息，讓夏子杰送尹樂回宿舍。

　　「子杰，你新室友怎麽樣啊？」途中尹樂好奇地問道。

　　「還好吧，以前認識，比我大幾歲，已經工作了。」夏子杰淡淡地答道。

　　「哦……」

　　「尹樂，你覺得……」夏子杰話說了一半，似乎在思考怎麽把問題說得清楚些。

　　「什麽？」尹樂扭頭看著夏子杰。

　　「你覺得，這種父母包辦的聯姻，是你想要的嗎？」對於夏川把自己當作擴展事業的籌碼而跟尹家聯姻的事，夏子杰是很反感的，但是那時自己的力量太小，還要騙取夏川信任，只能默認。尹樂比夏子杰小兩歲，夏川跟尹樂父母的意思是等尹樂大學畢業就讓兩人結婚，等尹樂畢業還要兩年多，夏子杰必須在兩年內快速成長起來。但是尹樂畢竟太過單純，對夏子杰也很有好感。夏子杰希望能把對她的傷害减到最小，畢竟這不是她的恩怨。

　　「你是說，我們兩的婚約？」

　　夏子杰沒有說話，等於默認。

　　尹樂不知道夏子杰爲什麽突然說這樣的話，於是急道，「子杰，我很喜歡你的。爸爸說要訂婚之前就很喜歡你了，所以知道能跟你訂婚，我很高興。要是，你對我有哪裡不滿意，你可以說，我會改的！」

　　夏子杰嘆了口氣，試著勸她，「別緊張，我只是覺得，我們還年輕，你也還小，有的想法還不成熟，也許你只是把我當做哥哥而已，把這種感情錯當成愛情。」

　　「沒有，沒有，我分得很清楚的，子杰，我是真的喜歡你，把你當做愛人的喜歡。」尹樂急得聲音裡都帶著些顫抖。

　　「別緊張別緊張，我只是想到一些事隨便說說的，別想太多。學校到了，快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我來接你。乖。」夏子杰完全是哄小妹妹的口氣。

　　尹樂乖乖下了車，轉身前還不忘强調，「子杰，我是真的喜歡你。」

　　夏子杰點頭，「我知道，好了，快回宿舍，冷到了不好。晚安，明天見。」

　　「恩，明天見。」跟夏子杰道了晚安，尹樂轉身回了學校。

　　夏子杰調轉車頭，往家裡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