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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誤做賢妻》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孫皇后的話, 謝蘭綺自然不知道,她與夏貞菱前後腳出來, 宮女在前面安靜的引路。

  「謝氏, 你很快意吧。」

  夏貞菱陰沉開口,謝蘭綺不想理會她, 沒有回頭。她的無視, 更加激怒了夏貞菱,竟然小跑上前, 拽住了謝蘭綺的胳膊。

  「你憑什麼在我面前耀武揚威?害了我你還敢高高在上?」

  避無可避,謝蘭綺不得不面對她, 觸到夏貞菱惡意濃濃的眼神, 她覺得諷刺。自己作惡怎麼有臉來怪她?

  謝蘭綺胳膊用力一甩, 掙開她的糾纏,漫不經心的開口:「既然知道,還在我面前說這話, 是為人做妾有了底氣嗎?夏姨娘。」

  「你別張狂。」夏貞菱一臉狠毒,「當日你在寶泰大長公主府辱我, 憑的是你出身比我富貴,那時我不如你,任你辱我。如今, 風水輪流轉,你加諸於我的屈辱,必雙倍奉還。」

  「趙瑨涼薄無情,沒了娘家庇護, 不能生子,我等著你的下場。」夏貞菱一遍遍的告訴自己,趙瑨棄她而選謝蘭綺,只是因為謝蘭綺出身比她好。

  ......

  回了安遠侯府,謝蘭綺心裡一直盤旋著夏貞菱的話,旁的她都不在意,唯有關於靖安伯府的那句,夏貞菱或者說魯王已將靖安伯府看做了獵物,她要怎麼做?

  想得出神,走了困勁,躺在床上睡不著的滋味最難受。謝蘭綺掀被子下了床,來回走了幾圈,開了房門透氣,見書房還亮著,看了片刻,回房穿好衣裳,提著一盞琉璃燈,獨自走了過去。

  守門的小廝看見她,想要通報,謝蘭綺搖了搖手,停在了門口。透過竹簾的縫隙,隱隱能看到裡面趙瑨俯案奮筆疾書,想來是朝務差事。謝蘭綺心生猶豫,她不確定忙碌公務的趙瑨願不願見她,肯不肯抽出時間為她分析朝中形勢。私下裡的溫存體貼,不代表他肯在大事上尊重她。

  躊躇片刻,謝蘭綺準備回去,剛剛邁出腳步,門簾晃動,尚賢手提空茶壺走了出來。

  「世子夫人?」尚賢驚訝開口,「你們怎麼不通傳?」

  尚賢的聲音不小,沉浸公務的趙瑨受了一驚,眉頭不悅的蹙起,待意識到來人是謝蘭綺,立時舒展。

  幾乎鋪了半桌案寫滿字的紙,一張張的晾著等著墨幹。謝蘭綺掃了一眼,看著趙瑨抱歉一笑,從尚賢手裡接過灌滿了水的茶壺,倒了一杯水,沒放茶葉,放在他手旁。

  「時候不早了,茶水不易入睡,換成白水吧。」

  趙瑨眼中蘊著笑,看著她忙碌,心裡有股奇異的踏實和滿足。謝蘭綺倒完水,沒再猶豫,直接將關心的事情問了出來。

  聽得夏貞菱又挑釁謝蘭綺,趙瑨眼皮一跳,立即開口:「綺兒不用擔憂,有我在,定保靖安伯府無憂。」

  謝蘭綺眼波一橫,沒接話,她是真的疑惑:「靖安伯府謹小慎微,就算為了夏氏,魯王也犯不上不依不饒。」

  「財帛動人心。」

  聽了趙瑨一番解釋,謝蘭綺皺了眉,想立即見到靖安伯夫婦,然時辰已晚,只得等到明日。

  「不打擾世子了,我先走了。」

  謝蘭綺目的明確,得到了想要的答覆,立即就要走人,趙瑨一把拉住她說:「這就走了?」

  不想,趙瑨忘了旁邊還有一杯水,一下帶翻了杯子,水灑了出來。

  謝蘭綺一愣過後,動作麻利的把桌子上的紙張收了起來,幸好距離水杯有一段距離,沒有潑濕。她舒了一口氣,一轉眸卻看到趙瑨衣袍上濕了一大片。

  趙瑨穿了件湖藍綢袍,這顏色沾了水很明顯,從胸襟到大腿上一片濕噠噠的痕跡。

  「讓人進來給世子換件衣裳?」謝蘭綺有些訕訕。

  趙瑨先是看了眼裹著夾板的腿,再慢慢抬眼看向謝蘭綺,強笑道:「算了,自腿傷了,穿衣洗漱一應事都得指著小廝,他們手重,還不如穿著濕衣再熬會,等到洗漱後再換,還少折騰一次。」

  他說著不在意,低沉的嗓音裡有不容錯認的委屈。謝蘭綺無法忽略趙瑨的意有所指。他的腿是救謝允謙傷的,這水是她倒的。

  再說,這時節夜裡寒涼,讓趙瑨一個傷患穿著濕衣怎麼也說不過去,謝蘭綺試探著開口:「要不我給世子換衣?」

  趙瑨笑了:「書房沒有備衣物,我和你一道回房。」

  說著,揚聲喚人備椅轎,還催著發愣的謝蘭綺快走。

  翌日一早,謝蘭綺醒來的時候,腰上沉沉的,初醒的迷糊一掃而空,她聽著身側均勻的呼吸。暗暗歎了口氣,昨夜趙瑨換了衣裳,順勢留在了寢房,真是一步退步步退。

  謝蘭綺凝目看著似乎還在酣睡的趙瑨,他睡姿不怎麼好,雖然因腿傷著還保持著平躺的姿勢,但是被子壓在身下,中衣敞開,露出的胸膛隨著呼吸一起一伏。

  謝蘭綺不由得在心裡點評,睫毛竟然很長,皮膚也很好,光滑又緊實。

  看著看著,趙瑨搭在她腰上的手動了動,謝蘭綺一驚,連忙收回視線,輕輕的挪開腰上的手。

  她已經極力小心了,卻見趙瑨眼皮顫了顫,睜開眼睛,嗓音沙啞笑說:「還早,再睡會兒。」

  趙瑨笑容燦爛,眼神清明,不像是剛剛睡醒的樣子,謝蘭綺想起她剛剛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略有些心虛。

  「世子睡吧,我得儘早回靖安伯府。」趙瑨眼神直勾勾的,饒是謝蘭綺不是個愛害羞的人也撐不住,迅速起身下床。

  洗漱、吃早飯、備車馬,一切都趕得極快,沒想到,路上遇到了擁堵,謝蘭綺的馬車堵在了街上。

  「施粥了,夏府施粥了,施稠粥了,筷子插上不倒的稠粥!夏府施稠粥了!」隨著好幾個嗓音響亮的夥計叫嚷,湧來的人越來越多。

  「姑娘,夏家包了這一條街,每家鋪子前都設了粥棚,真是好大的陣仗。」蝶夢打探了消息,避開人潮上了車。

  的確是極大的陣勢,在這當口,設粥棚施粥是個好事,謝蘭綺納悶的是,以夏家的家底怎麼能支撐得了?

  將近半個時辰,馬車才駛出擁堵的大街,這麼長的時間,謝蘭綺聽了無數遍夏家夥計的高喊,夏府施粥,夏家大善人,魔音穿耳一般的響個不停。

  「吃他家一口粥,這夏字怕一輩子都忘不掉了。」蝶夢撇嘴說。

  謝蘭綺莞爾一笑,忽然想到夏貞菱的話,招手喚來護衛馬車的劉大:「去城裡各處瞧瞧,夏家或者魯王府在旁的地方有沒有設粥棚,設了多少處,有沒有安排夥計叫喊,喊的什麼?」

  路上堵了一陣,到靖安伯府的時間比預計的晚了些,靖安伯府連著生出事端,整個府邸都有種緊繃的氣息。

  「二姑娘來了。」梁氏身邊的大丫鬟見到謝蘭綺,鬆了口氣,「伯爺和夫人在正院廳裡商議事情。」

  謝蘭綺隔著一段路,就聽到梁氏的清亮的嗓音,話說得很快,一連串的質問聲,夾雜著靖安伯略低的聲音,似乎在解釋什麼。這哪是商議事情,分明是爭吵,難怪梁氏的丫鬟見了她像是見了救星。

  「爹、娘。」

  見了謝蘭綺,靖安伯急忙捋平衣袖,正襟危坐,一派一家之主的模樣:「綺丫頭來了,坐。」

  梁氏輕輕嘁了聲,瞥見靖安伯猛眨眼,要她在女兒面前留點面子,忍不住笑了,這一笑,那股子氣也消了大半,自然不會當著謝蘭綺的面再和他爭吵。

  謝蘭綺故意裝作沒聽到他們爭吵,問:「娘,我剛才聽到你和爹說什麼施粥的事兒?」

  「我瞧著許多人家都設了粥棚,也想著拿些銀子出來施粥。」梁氏瞄了眼靖安伯,「不過,你爹覺得直接送米麵更好。」

  靖安伯解釋道:「京中施粥的人家很多,不缺咱們一家,還不如拿了銀子雇人給城中災民修房子、送米麵,這樣更能幫到他們。」

  「設了粥棚旁人都能瞧見,你修房子、送米麵,誰能瞧見?難不成還要自個敲鑼打鼓的說,仔細花了銀子再讓人安上個沽名釣譽的罪名。」梁氏終究沒忍住,駁了靖安伯。

  「瞧瞧魯王府,瞧瞧夏家,施了點粥,恨不得昭告天下。如今滿京城都念著他們是善人,他們是善人了,咱們府成了什麼?」梁氏依舊心難平。

  「娘,你們也知道了。」謝蘭綺忙說了她讓劉大去打探消息的事。

  「綺丫頭,做的好。依我看,咱們也施粥,等劉大回來了,咱們照著他打聽的數目設粥棚,隻多不少。」梁氏霸氣道。

  「這不是拾人牙慧嗎?」靖安伯還是不贊同。

  謝蘭綺聽到這裡,看了看靖安伯和梁氏,靖安伯府富庶她一直知道。可是能讓趙瑨說出財帛動人心,能讓她爹娘輕鬆說出給城中災民修房,粥棚超過魯王府,靖安伯府到底多富庶?

  「娘,凡事都是頭一份最吃香,魯王府和夏家已得了名聲,咱們就算粥棚數超過了他們,名聲上也不會比得過他們。」謝蘭綺握了握梁氏的手,「我倒是有個主意,只是,有個事兒得先和爹、娘確認下,咱家有多少銀子?」

  梁氏欲言又止,先問她:「你先說說什麼主意?」

  「皇上極重視此次賑濟,連宮裡宮殿修繕都暫停了,將修繕宮殿的錢糧用於賑濟災民。還發庫貯銀二十萬兩,發御前節省銀十二萬兩。著戶部派官員到各處勘察田地,落實具體賑濟事宜。且發了手諭若有富戶願捐銀捐糧,戶部將其戶名字、捐助數目登記造冊,給予獎勵。」這些謝蘭綺是聽趙瑨說的,她說出自己的主意,「咱們府雖有爵位,但沒有聖眷,不如捐一筆銀子,在皇上面前掛上名。」

  靖安伯和梁氏對視一眼,他們消息不通暢,還真不知道皇上如此重視此次賑濟,且先入為主,總想著施粥、修房,將銀子施給災民,竟忘了能直接給戶部捐銀。

  「咱們府,」梁氏掌管庶務,對靖安伯府的情況了如指掌,「與旁的公侯伯府不同,雖然爵位不算高,但是先祖原本是高祖的侍衛,戰場上救過高祖,極得高祖信賴。隨著高祖打進前朝的皇宮,高祖許諾眾將士搜宮三日。後來高祖殺了一大批跟著他一道打天下的勳貴,咱們先祖爵位功績都不是最打眼的,又一向謹慎不惹事,血雨腥風都和咱們府沒關係。而且戰事一停,先祖就交了兵符,主動請命去了南邊,掌管三處市舶提舉司,直到高祖晚年撤了市舶提舉司,才回京任職。」

  「有些珍寶器玩雖說價值連城,也得看能否出手,」梁氏隨口說道,「且隨便估價,百萬兩銀子還是有的。」

  謝蘭綺懂了,搶過前朝皇宮,管過海貿,沒被抄過,也沒出過敗家子,靖安伯府家底厚得可怕。

  外面響起通報聲,打探消息的劉大回來了。

  待聽完劉大的回報,魯王府、夏家憑著設多座粥棚施粥,讓夥計高聲吆喝,一時之間,名聲極佳,有他們在前面,旁的府縱然也施粥捨糧,卻是沒多少人知道。

  「捐銀!」靖安伯一錘定音,伯府不差銀子,前些年是他想岔了,不爭不搶只會讓人欺到頭上,「捐十萬兩!」

  十萬兩,既不會超過皇帝御前省的十二萬兩,又是個極大的數目,滿京城獨一份。

  ......

  這日,西苑,孫皇后服侍老皇帝喝了安神湯,陪著他坐在殿前曬太陽,說幾句閒話。

  「近些日子外面怎麼樣?」老皇帝興致不錯,指著幾個太監問。

  御前侍候的太監都揀著吉祥話說,聽得老皇帝越發開懷。

  「魯王設了許多粥鋪,粥稠得趕上飯了,領了粥的災民都磕頭謝天恩呢。」一個太監道。

  「魯王施的粥,謝朕?」老皇帝的眼神極有壓迫力。

  那太監也不怕,語調舒緩,入耳舒服,笑著回話:「魯王是陛下的兒子,當然要謝陛下天恩。」

  老皇帝聽了,放聲大笑。他這一生,遇到的災禍多了,唯有這場,惡風吹斷了承天門的門閂,他嫌兆頭不好,心煩意亂。魯王施粥,百姓謝天恩,多少讓老皇帝得了點心裡安慰。

  太監們陪著笑,孫皇后搖了搖頭,魯王那點小道,竟然投了皇帝歡心,她心裡不太痛快。然而,此時皇帝正在興頭上,孫皇后也不能說魯王什麼。

  孫皇后索性四處望瞭望,見一個傳話的太監站在一旁躬身等著。

  「什麼事?」孫皇后問。

  老皇帝停了笑,看了過去。

  「回陛下,戶部褚侍郎求見。」

  「宣。」

  片刻後,進來一位鬍鬚花白的官員,正是素有清直之名的戶部儲侍郎,行過禮,褚侍郎雙手奉上冊子:「陛下,這是這幾日富戶官宦捐錢糧的冊子。」

  以往這種事,老皇帝是不會過問這麼詳細的,這次老皇帝卻要看冊子,出乎很多人的意料。

  而冊子上排在第一位的捐銀數量,也出乎了老皇帝的意料,他竟念出了聲:「靖安伯謝浩捐銀十萬兩。」

  十萬兩,這可不是個小數目,靖安伯竟拿了出來。

  「靖安伯府?原來是他家。」孫皇后若有所思,忽而笑道:「陛下,他家是隨高祖定天下得的爵位,難怪能拿出十萬兩銀子。」

  老皇帝額上皺紋舒展,也笑道:「到底是開國輔臣之後,世代忠心。謝浩?」

  孫皇后又笑:「陛下前幾日還誇過謝浩的閨女呢,那印著平安吉慶字樣的紅蘋果,就是他閨女想出的巧思。」

  老皇帝撫掌而笑:「朕記起來了。來人,去宣旨,謝浩明日覲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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