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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班納特「先生」》第169章
169.

  星空, 海灘,篝火。

  輕聲交談的希臘少女和英俊青年。

  簡直就是他在寫《唐璜》時, 腦中閃過無數次的初遇場面。

  如果不是船也像詩裡一樣出問題的話。

  拜倫表情複雜:「我記事的時候父親就已經去世了, 關於他的傳言,這麽多年我一直以爲是個玩笑。今天, 班納特你讓我相信了。」

  克莉絲:「……」

  她聽說過拜倫的父親, 老先生是位海軍準將,只要逢上他出海, 船就會遇上風暴, 非常玄乎。

  「我覺得這可能都是巧合。」

  在附近一衆希臘兵的凝視下, 克莉絲掙扎道。

  她只是看到船舵有點不正,突然强迫症發作想要掰水平對稱, 哪知道這麽大一艘船會在小海灣裡出問題。

  他們說話的時候, 愛德蒙從船上沿著一條繩索滑下來,又劃了救援小艇靠岸。

  「我陪船長看過了, 問題不大,只是你們今晚得留在這裡了。」

  他說著,狀似無意把她擋在身後, 借著斗篷的掩蔽, 克莉絲偷偷捂了他冰凉的手。

  拜倫無奈轉身, 吩咐下去, 一群人在海灘上整備扎營,馬上有希臘兵衝船上招呼,十字旗緩緩降落, 換上了法國商船的旗幟。

  在場的唯一法國人:「……你們準備得真齊全。」

  拜倫看了一眼似乎無害藏在男人身後的青年,「是班納特領事的主意。」

  克莉絲解釋:「查理十世的態度還不明朗,檢疫船要是經過,看到停港的是英國船肯定會盤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還讓我們準備了美國、荷蘭還有奧地利的。」

  這麽多國家,遇到緊急情况,總能找幾個背鍋的。

  克莉絲當然不會把這種大實話直白說出來,只道:「畢竟你們這次是暗中行動,要是去了地中海,遇到其他船隊,還能裝作中立國家的商船請求庇護。」

  愛德蒙一下就想到了第一次見面她滿箱子的護照。

  拜倫感慨:「不愧是費爾德教出來的。」

  「您如果能在給老師的信裡這麽誇我,讓我多點假期就再好不過了。」

  回去的路上,月光很亮。

  心中實在放不下,把帆索綁好,任船在河道裡漂流,愛德蒙提起了那位希臘小姐的「求婚」。

  克莉絲忍俊不禁把她們對的臺詞說了一遍。

  「這是拜倫《唐璜》裡,海黛救了唐璜後他們私定終身的詩句。勛爵說讓我和她談事情,我還以爲這是什麽暗號,就接了下去。」

  她小心打量了他的表情,又補充道:「她就叫海黛,今年十一歲,亡父在希臘聲望很高,落難後,拜倫救了她。他寫這首詩,女主的名字也是取自她。」

  她們連年齡差距都和他們倆一樣。

  對他自己的身份都能吃醋的人不由想,心情突然變得很不愉快。

  克莉絲還在分析:「拜倫現在在希臘聲望正高,但到底是英國人,希臘獨立在即,我猜,他會讓海黛當女王。」

  《吸血鬼》裡,認清魯思文勛爵的殘忍,兩個人在羅馬不歡而散後,奧布雷也是在雅典和希臘少女陷入了愛河。

  拜倫的希臘情結這麽重,看上去還很欣賞他的小朋友,說不定就想給女王找個聰明的王夫,穩固和英國的關係,還能得一個得力的謀臣。

  愛德蒙輕笑說:「那正好,你母親不也說過很多次嗎,她的寶貝克里斯未來是要娶公主的。」

  本來以爲他會敏銳察覺到什麽,聽到這句話,終於明白他在想些什麽,克莉絲哭笑不得,隨即又非常自然開口解釋:「海黛是帕夏唯一的女兒,名正言順,但是根基不穩。」

  「議會裡有些人想著未來可以控制希臘,我却不這麽看……即使她現在依賴拜倫,等做幾年女王就不一樣了,好不容易從奧斯曼手裡解脫,她的臣民也不會讓自己的女王當做傀儡被架空的,所以理論上說,英國王夫是不可能的。」

  「至於我個人的感情,別想什麽公主女王了。親愛的伯爵,你還不如擔心一下威爾莫勛爵呢。」

  她說完,又想了想,語氣輕快補充道:「或許再加上一個男僕?」

  愛德蒙:「所以,你是想告訴我,未來的希臘女王就是當初我要找的證人?」

  戀愛腦男友只是思維感性一點,腦子轉起來還是很快的。

  克莉絲欣慰點頭:「這批文物是當初她父親宮中的東西,除了拜倫,她最愛的就是父親,所以她非常重視舊物。剛才,我承諾會替她追回這些東西。」

  「你不是會主動攬這種事的人。」

  「當然是有交換條件的。」克莉絲說,「她追查這些東西,其實也是想找到弗爾南現在的身份。」

  愛德蒙一怔。

  「一旦她加冕爲女王,公布了當年事實,有了輿論壓力,法國當然會主動引渡弗爾南去希臘。」

  「所以我稍微用了點話術,承諾替她找回文物,請她配合我們讓他身敗名裂,你還是按照原計劃走,不過我們得還個活的仇人給海黛,畢竟她連父母都被弗爾南害死了。」

  「領事小姐,我得提醒你,你在公務裡摻了私心。」

  愛德蒙努力板了臉說。

  雖然知道不應該,可是想到她做這些是爲了自己,在那一瞬間把他放得比她最在意的事務更高,他就抑制不住這種被獨特對待的歡喜。

  「好吧,我確實是有私心的。我很抱歉。」說好不插手他的復仇,克莉絲別開臉,不情願承認了,「但是你和他的賬還沒算完,我怎麽可能現在把他交出去?」

  他驚訝看她:「爲什麽會道歉?」

  「因爲你好像一直都不太願意和我說復仇的事情。」

  年輕人悶聲說,「畢竟是我沒有參與的過去,更何况你自己都很少提起。」

  一片月色中,他們初遇的船上,愛德蒙靜靜凝視她,心中不由輕嘆了一聲,終於下定决心,捧了克莉絲的臉,讓她看著自己。

  「以前我不主動說,是因爲,那些過去恰巧是我不想展示給你的。」

  「起初被你救贖,我便以一個信徒的身份去望你。後來,我不可自拔愛上你,意志軟弱放任感情,妄圖把你拉下神壇。可是愛情讓你變得奪目無瑕,而我更加自覺形穢。」

  「我發現,經歷神甫教導重塑之前,一個水手根本碰不到你的世界,而我那時候的念頭又完全是一厢情願,你有大好前程,根本不必沾染到我這些本來和你無關的黑暗。」

  不知道是因爲清冷月光,還是因爲無邊夜色,愛德蒙衝她垂目微笑時,那張蒼白的面龐變得异常脆弱清减。

  克莉絲突然想起他沒有寄出的情書和後來重新修改過的信。

  ——我是無名之人,孑然一身,身份低微,擁有不能告人的過去,背負既定的宿命,連終結墓地都已經被選好,不過一具靈魂殘缺的行走殘骸,注定一世都要在冥府度日。

  ——你是紳士獨子,家庭美滿,風流俊秀,得到國務大臣的指點,深得女性的偏愛,連璀璨前程都已經被畫好,正在一個朝氣蓬勃的青春年歲,注定未來將要在史書留名。

  她一開始就發現了這兩封信的聯繫,但是那時候他們已經在一起了,所以注意力都在他彆扭的告白上,幷沒有多想他寫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

  原來,不僅是她會在意。

  來巴黎後,因爲他忙著復仇的事情,克莉絲偶爾會想,自己出生更晚,那些曾經沒有自己參與,如果他和梅塞苔絲再見,說起過去的事情,她連話都插不上。

  結果他其實比她還要不安,早在浪博恩時就自愧掙扎,那時候還不知道自己的秘密,他的痛苦只會更多。

  心被驟然揪緊了。

  克莉絲沉默伸出手,覆在他的手背。

  「其實你想的很有道理,」她說,「那次嫁禍給你帶來了痛苦,他讓你失去一切,把你打碎了,我會爲你感同身受,但是我也不想冠冕堂皇去違心說,希望你沒有經歷這些。」

  「我是不會與一個說不上話的人深交的,沒有那位神甫教給你的豐富學識,沒有相似的經歷帶來的同類氣質,一個水手根本無法吸引我。」

  「當然,他的世界太完整了,恐怕也不會對我感興趣。」

  這個世界有太多人,善良的人同樣很多,一個未經挫折而無瑕的靈魂,她會欣賞,但是也只是看看,絕不會靠近。

  一直以來,她忍不住去特殊對待,一次次放任靠近的,只有她最開始遇到的他。

  乍看上去和自己相似,可是即使被黑暗浸染過,還會毫無保留相信自己,還願意堅守善惡報應。

  「你一定想過吧,爲什麽我會完全體會你的心情,反過來告訴你如何去復仇……」

  「因爲我曾經和你一樣。經歷讓我們的折痕完全一致,但是因爲性格完全相反,那些殘缺的部分反而能够對上吻合。」

  「你找到我了,也讓我看見了你。」

  她看他,表情矜慢,不可一世,語氣却溫柔而堅定。

  「現在,我們都完整了。」

  +

  班納特領事和基督山伯爵又開始冷戰了。

  有一就有二,巴黎的社交界對此毫不意外,甚至熟門熟路開了賭局。

  坐在辦公室裡,想到他若有所思那句「看來我沒有自己以爲得那麽瞭解你」,克莉絲痛心疾首,悔不當初。

  因爲對他曾經的單戀內疚心軟,又加上那點關於獨占欲的微妙念頭,她被感情衝昏頭腦,不小心坦白了自己曾經也復仇過。

  不是她太沒有防備,而是對方過於狡猾,換了好幾個身份來瞭解自己。

  童年早就被「布沙尼神甫」從幾個姐姐那裡知道得差不多,倫敦那幾年就更別說了,是她自己讓「威爾莫勛爵」接觸了俱樂部的朋友,本來想著可以推到做情報販子那幾年,結果納什也對基督山伯爵知無不言。

  以他的腦子和對自己的瞭解,不管把上輩子的經歷往哪一年凑,他都能識破自己。

  克莉絲終於體會了一把愛德蒙不想坦白前未婚妻的心情。

  門在這時候被敲響了。

  侍從官探進頭:「德·維爾福先生想要見您。」

  克莉絲面露驚訝。

  那次慈善晚會後,梅朗侯爵又邀請她去過一次維爾福的府邸,不過維爾福很凑巧去法院了,她只見到了他的女兒瓦朗蒂娜。

  很快,路易十八去世,王黨勢大,這個老狐狸謹慎沒有和那些貴族來往,更加縮頭縮腦,打著穩妥的名頭閉門謝客,中間隻出席過加冕儀式,更別提在這種關鍵的時候和一個外交官來往了。

  他會在這個時候正大光明來領事館見自己,應該和她無關。

  克莉絲意識到,是愛德蒙做了什麽,他才找了上來。

  在秘書的指引下,維爾福不一會就走進了那間辦公室,即使在掃視過於簡單的陳設時,他的步伐也沉穩不迫,在辦公室的主人伸出手後才回握。

  維爾福帶了一副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目光沉著銳利,完全沒有掩飾自己的打量。

  年輕人是個素質相當優秀的外交官,不但沒有同胞慣常的疏離,表現得文雅謙和,讓人給他們上茶後,首先打開了話匣。

  「不知道我有什麽可以協助您的呢?」

  這個公事公辦的開場出乎了維爾福的意料。

  連續兩次的會面失敗,今天終於見面,再加上周到的禮遇,他以爲只有二十二歲的青年會先與自己寒暄一陣。

  現在,他面前坐著的是一位領事了。

  「我是以個人的名義來見您的,班納特先生。」維爾福反其道而行之,「我聽我的岳父談起過您。」

  領事驚訝看他:「閣下,我聽說過,您很少主動拜訪別人,也從不回訪,更不會出現在社交場合。在辦公場合談論私事……原來您是用了這種方法,才保持這項記錄的嗎?」

  這句話被這次社交季出了名愛跳舞說笑的英國領事說出口,尤其嘲諷。

  維爾福沒有尷尬太久,接著又道:「我聽說,英國人很在意人與人交往距離。確實是我冒犯了,不過這件事,我也只能來這裡同您說了。」

  像是厭倦了這無休止的試探,領事低忖後,直截了當說:「您最近在忙著審判某位參議員吧,我不認爲我這個外國人能幫您什麽。」

  短短幾句交鋒,維爾福每次都被噎了個正著,這下徹底相信,班納特有意接近自己的家人,確實不是爲了結交自己了。

  閱人無數的老侯爵說,這個年輕人與自己某些方面相似,也是行事滴水不漏,作風謹慎,懷疑一切,格外不同的是,他沒有野心。

  維爾福起初是不信的,沒有野心怎麽可能年紀輕輕就聲名顯赫,沒有野心的法國公子或許會擔心家道中落,在英國,一個鄉紳的兒子完全可以安逸做地主,何必拜師參選。

  可是今天見了面,又從辦公桌陳設的那些蛛絲馬迹裡,法官很快就發現,這個人確實沒有野心。

  沒有野心意味著沒有弱點,這樣一來,班納特是敵是友就很重要了。

  法官坐直身子,以一種法律化身的口吻道:「看來您很關注法國的形勢。您這樣愛玩的年紀,喜歡政治是相當難得的事情。」

  「沒辦法,」領事聳肩,「在一個不那麽穩定的國家,誰都不能保證,下一個會出現在斷頭臺上的人是誰。在倫敦,我和朋友們談論政治,是爲了更好在議會交流,在巴黎,就是爲了好好生存。」

  因爲這種話裡的輕蔑傲慢,和對本國政體的推崇,對方又確實是一個保守的英國人了。

  看著青年,維爾福突然想起了基督山伯爵。

  比起英國人內斂的自傲,那個男人的譏誚要更明顯一些,如果說班納特眼中好歹有社會機器的規則和運作,那麽基督山對律法和神明都毫無敬意,似乎除了面前的人,什麽都無法束縛這個人。

  維爾福故作訝异說:「先生,實不相瞞,來見您之前,我已經與基督山伯爵談過了。和您著眼的方面不同,他很直接告訴我,法國的社會與法律不健全,我現在一點都不奇怪你們會成爲朋友了。」

  領事表情突然變得很複雜。

  「以防您不知道,我們正在冷戰。至於原因,恕我不能告訴您。所以我希望您不要在我面前談論這個人。」

  維爾福禁不住笑起來,「這就是爲什麽,我以個人的名義,却要來領事館找您了。」

  「我不願意爲難一位前途可見的年輕人,可惜,他這樣傲慢的富豪,只有您一個朋友,爲了秘密調查一些事情,我只能來找您了。」

  前面詢問布沙尼神甫和威爾莫勛爵時,他都扮作了警務部的調查員,因爲顧忌班納特,想到他畢竟是那位外交大臣的弟子,謹慎起見,維爾福才用真實身份接觸伯爵和領事。

  領事忍不住皺起眉,終於露出了見面後的第一個漏洞。

  「您請說吧,如果是關於案子,我知無不言。」

  這句話說的很真誠,但是沒有許諾說出的話一定是真實的,給自己留了相當多的後路。

  所以,即使是冷戰中,英國領事都會護著他的朋友。

  維爾福也沒有打算在班納特這裡瞭解太多真相。

  「您和伯爵一定認識很久了吧?」

  「快六年了。」

  「沒有介紹人嗎?」

  「我們是因爲一次海難認識的。」領事懷念道,「如果非要有介紹人,那就是巧合或者命運吧。」

  「可是我聽我的岳父說,他曾經是您的男僕?」

  「因爲我們打了個賭,他輸了,恰好我游學沒有帶人手,就讓他扮作我的男僕了。」

  ——克里斯班納特?我們是通過他的姐夫介紹認識的。

  ——是的,他的朋友確實很多,但是只有薩科納(啊,這是基督山的真名)才是最特殊的那一個。這兩個人是共度生死的交情,克里斯去哪,薩科納就會出現在哪。大部分時候,他眼裡也只有克里斯,他瞭解克里斯的一切。我去香榭麗捨拜訪時,都覺得他把克里斯照顧得有些過了。

  「您瞭解他的過去嗎?」

  「我們很少聊以前。」

  ——基督山嫉妒我與班納特的關係,不給我任何解釋機會,趁著班納特回來之前,用决鬥逼走了我。這個陰險的馬耳他人……什麽,您不會真的以爲他是義大利人吧。

  ——他當然不敢把過去的事情都告訴班納特。我們在美洲就結仇了,那時候是爲了搶一座金礦,我贏了,結果後來他在地中海發了一筆財,知道我要回英國繼承爵位,還故意買了個島,我們兩個什麽都要比,朋友也一樣。

  見年輕人對這個問題提不起勁,法官見機問道:「我聽說,伯爵來巴黎是爲了做投資?」

  「我從來不管他生意上的事情,不過他會來巴黎,應該是因爲我拜托他做我四姐的看護人吧,做投資只是順帶的。」

  維爾福:「……」

  兩個大男人不聊往事也不談生意,是怎麽做到像是有說不完的話,連出席宴會也要凑在一起的。

  又證實了不少神甫和勛爵的供詞後,維爾福才似乎不經意道:「您認識布沙尼神甫嗎?」

  領事很自然以爲這個問題還是圍繞著他最重視的朋友。

  「認識,伯爵是他看著長大的。他很博學,我們關係也不錯,不過我不太信任他。」

  維爾福精神一振。

  「您認爲一位教士的話不可信?」

  「我們不屬一個教派,我不必向他告解懺悔。不過我也是抱著和您一樣的刻板觀念,忍不住和他說了一些關於伯爵的看法,結果他口風不太嚴,把那些話都告訴了伯爵。伯爵因爲我那些話調侃了我很久。」

  維爾福微不可見笑了笑,又繼續道:「我的調查員告訴我,伯爵有一位仇人,而那位仇人恰好是您的朋友。」

  「您是說威爾莫勛爵吧。」領事撇嘴,「他現在也在巴黎,前些天還來找過我。」

  「他來找您聊什麽?」

  「這個恕我不能告訴您了。雖然不知道您到底在查什麽,但是我很肯定這件事與您的案子無關。」

  「是與女人有關嗎?」

  法官忍不住道。

  領事沉默了,像是在思考,一會才點頭:「沒錯。這麽看,您已經見過勛爵了?」

  理清思路,排除了眼前人的嫌疑,這會意識到被套了話,維爾福看向年輕人。

  布沙尼神甫那裡倒無所謂,但是威爾莫勛爵不能再留了。

  自己出手總會留下蛛絲馬迹,不如讓班納特知道實情,再把在倫敦的决鬥重演一次。

  維爾福道:「班納特先生,實話告訴您吧。我在調查一樁命案,不過,我從他那裡知道了一些關於您的事情。」

  「威爾莫在巴黎郊外買下了一棟別墅。他承認,他被您的一位女朋友吸引了,他不可自拔愛上了那個女人。他想在那座別墅裡挖出私人溫泉,請那個女人與他共浴。」

  聽到這裡,領事端起茶杯淺啜一口,試圖冷靜自己。

  或許是因爲怒意,他面上有些紅。

  「謝謝您破例告訴我這些。」

  年輕人說著,在法官告辭後,一直將他送出領事館。

  傍晚,維爾福如願得到眼綫的通知,領事一下班,就叫了一輛馬車,往那棟別墅的方向去了。

  他當然不知道,氣勢汹汹去算帳的人,剛進別墅院子就變得踟蹰起來。

  阿裡早就等在石子路上,打出手勢示意她跟著自己走。

  克莉絲只好跟上了。

  繞了不少路,他們離開林地,進了另一棟別墅,愛德蒙正站在一張桌子後看地圖,見她進來,表情自然問:「先吃晚餐還是先泡溫泉?」

  耐心等年輕人滿臉通紅著猶豫,好半天才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輕聲說:「先隨便吃一點。」

  往常只有兩個人用餐時,從來都是愛德蒙先停下,看著她繼續吃東西,兩個人隨便說點話,她也早就習慣了被他盯著。

  結果今天克莉絲變得相當不自在。

  「你和維爾福都說了些什麽?」

  他問。

  克莉絲把他們的談話簡單概括了一遍。

  分飾三角的人頗爲遺憾總結:「還有好多我間接對你說的話,他都沒有轉述給你。」

  克莉絲:「……」

  好好一個仇人,因爲她躲著他,突然變成幫忙帶話的,這也太慘了。

  「不過,沒想到只聽到了這幾句,你還是願意來見我。」

  克莉絲不服氣說:「我才沒有躲著你,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再說了,我今天不來,他就要自己對威爾莫勛爵出手了。」

  她剛說完,不遠處傳來幾聲槍響。

  愛德蒙微笑宣布:「你和勛爵的决鬥結束了。看你還很捨不得他,讓他重傷逃走吧。」

  也就是說未來她的人生裡,威爾莫勛爵還會有戲份嗎。

  克莉絲麻木了表情問:「你到底做了什麽,讓這位**官都沉不住氣了?」

  「神甫知道一個秘密,這個秘密幷不直接關係到他,所以他只是調查。而威爾莫勛爵是一樁命案的綫索,他爲了保護凶手,所以想要除掉他。」

  「這兩個人和我們倆恰好都有聯繫,他找到你是爲了試探口風,驗證一下猜測。我不提前告訴你,是怕你有了準備,反而被他懷疑。」

  維爾福這個老狐狸,果然是衝著「布沙尼神甫」來的。

  來她面前問一堆關於伯爵的事情,只是因爲自己和「基督山伯爵」關係更親密,會不自覺爲他掩蓋,當她把注意力分散到朋友身上時,關於其他人的回答就就更真實了。

  「你知道他小心謹慎,除非必要,不會讓人動手,乾脆留了溫泉這個把柄給他,其實只是想讓我來見你?」

  她期待問。

  「那些都是順便,就算你今天不來,也可以再來一次伯爵和勛爵的决鬥。」

  「溫泉才是真的。因爲不小心挖到了,又想到你之前說,爲了不暴露身份從來沒泡過溫泉,正好最近布置好了,所以找你來試試。」

  最後一點僥幸被摧毀,克莉絲只好認命跟著他走。

  專門用來泡溫泉的浴間比一個起居室還要大,地面的石板被打磨得很光滑,因爲早就準備好,剛打開門就是一片繚繞的霧氣。

  披風和外套早就在進餐廳的時候挂好了,只有一件馬甲,隔著襯衣的綿綢都能感覺到熱度和潮意。

  從領事館出發就一路在做心理建設,見到比自己浴缸還要大很多的溫泉池後,克莉絲腦中一片轟鳴,什麽都聽不見了。

  「……我就在門外,如果有什麽情况就叫我。」

  愛德蒙說著,回身看到散落在衣物上的領巾和襯衫固定帶,又見到她只穿了一件稍長白色襯衣,腦中有一瞬間的空白。

  他一直都認爲她女扮男裝太久,以至於女性觀念淡薄,所以才是不害羞的那一個。想到之前也是她毫不猶豫扒光試探自己,伸手制住她自暴自弃還在解紐扣的手,愛德蒙忍不住問:「你還記得你是女孩子吧?」

  克莉絲懊惱反駁:「當然記得。」

  「不是你說,被一位女朋友吸引了,不可自拔愛上了那個女人。想在那座別墅裡挖出私人溫泉,就是爲了請那個女人與他共浴。」

  聲音到後面就小了下去。

  她終於反應過來,維爾福是爲了刺激她來和他算帳决鬥的,話裡怎麽可能不添油加醋。

  他意外看她:「其實我只是想讓你沒有顧慮泡一次溫泉。不過,如果你願意的話——」

  「不願意。」

  她連忙打斷他,埋了頭,伸手把他往門外推。

  根本不在意這點力氣,也難得不想順著她,愛德蒙杵在原地,還凑近了打量她紅到耳根的羞窘模樣。

  「其實我奇怪很久了。」

  他認真道:「我聽過你在俱樂部吹噓經歷,也就是說,這類知識你比我還清楚。我見過你爸爸,他不像是會教你這些的人。」

  險些暴露上輩子的人壓力頗大:「爲了更好僞裝成男人,我看了很多情色和小手册。」

  他似乎被說服了,又耐心問:「雖然是個誤會,你也已經準備好可能會發生什麽了,我能知道你是怎麽想的嗎。」

  克莉絲:「因,因爲房租?」

  在年長者難得充滿威嚴的凝視裡,小年輕很果斷賣了隊友,把「給不了名分,還住在人家心裡,當然要定時交房租」這個歪論交代了。

  說完後,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愛德蒙突然很嚴肅叫她。

  「克莉絲。」

  「我之所以發現你是女孩子,是因爲我看到了聖喬安的故事。她的結局讓我……很害怕。」

  因爲曾經親眼看著未來被摧毀,因爲在黑暗裡待了太久,即使得到垂憐回應,即使現在就能真真切切觸碰到她,他還是會想,會不會這一切都是一個過分美好的幻覺。

  就算是坦白一切走到一起的那一天,他也不敢放任自己去幸福。怕被世界再次發現自己其實是漏網之魚,然後連她也被自己的不幸牽連。

  「所以你不必覺得抱歉,也沒必要爲這種理由來傷害自己去……補償我。不管是結婚還是孩子,就算沒有也沒關係。」

  「我只要有你就足够了。」

  克莉絲楞怔看他。

  明明在一起,因爲明面上是同性,即使關係親密,却不能對外標記所屬,時間長了,不論是誰都會不安難耐的。

  只是自己現在大概有了計劃,因此不那麽著急罷了。

  恰好相反,因爲沒有十足的把握,再加上他要煩心的事情已經很多,她一直沒有告訴他,愛德蒙才會以爲她沒有想到辦法,所以爲她退讓到這樣的地步。

  所以她不僅要上交工資卡,還得常常哄著小心眼愛吃醋的男友。

  果然愛德蒙才是那個更適合主內的「夫人」。

  這麽一想,原本「明明是我自己不願換回女性身份,現在還要牽連他去偶爾扮作女性」的愧疚都消减了不少。

  他都已經說出這樣的話了,克莉絲索性靠近,脫口道:「你的要求這麽低,我突然覺得,我還沒完善的計劃也不那麽糟糕了。」

  她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抬眼看他,「你知道,如果我願意,其實也可以僞造很多假身份吧。」

  「恰好以前,我認爲自己會在所有姐姐出嫁後變回女孩子……所以做過一個女性身份。」

  「我本來想著,反正明面上還可以來往,私下用那個身份嫁給你也不是不行,這樣連孩子的身份都沒問題了。」

  她趁機偷換概念:「不過,你能决定讓哪個身份和我結婚嗎?」

  愛德蒙一下被她問住了。

  威爾莫勛爵肯定不行,布沙尼神甫是出家人。

  他當然希望是基督山伯爵這個身份,但是復仇還未完成,他也不敢篤定會不會出現問題。

  克莉絲繼續道:「你看,這麽比起來,還是我更簡單,我只有一個身份。」

  「你沒有去處,我就給你一個家。」

  「你沒有姓名,我願意將我的姓氏分享給你。」

  「連神和社會也拋弃你,那麽我來護著你,我要對你很好。」

  「所以……」

  她看著他,一詞一頓說:

  「你願不願意,成爲浪博恩未來的另一位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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