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冬日訪客
歷史總是驚人地相似。
一年前,達西告訴賓利,「我看不出來班納特小姐對你有什麽愛慕之意」,於是賓利傷心苦澀回到了倫敦。
這一年,賓利告訴達西,「簡說她的妹妹都沒有意中人,不必擔心沒有伴娘」,所以達西心情複雜同意了賓利的請求,回到彭伯裡。
作爲最好的朋友,伴郎先生辦事盡心盡力,非常可靠高效,到家後不到一周就精心挑選出了三個莊園,詳細描述幷分析優劣才寄給賓利,讓他先考慮考慮。
這下未婚夫妻可有得忙了。他們一會覺得這個地理位置很好,去倫敦或者北方都很方便,一會又發現那一個莊園自帶極大的花園和舞廳,非常適合他們以後待客。
兩個人討論起來意外沒有發生爭執,在圖紙裡看到嬰兒房還會同時臉紅,所有選擇都能找出無窮好處,達西已經篩出三個實在是幫了大忙。
最後在班納特先生的建議下,他們才下了决定,恰好是三個莊園裡離德比郡最近的那一處。
賓利小姐特意來信表示了對這個選擇的强烈贊同。
有了岳家和姐妹的支持,加上簡也認定這一個無可挑剔,賓利帶上銀行代理人和律師,動身親自去看一遭,問題不大就可以定下來了。
之後的日子乏善可陳,今年的雪下得很大,大家都不願意出門,鄉村一下就變得寧靜下來,所有人都窩在家裡給自己找各種事情忙,時間倒也過得飛快。
簡每周都會給賓利回信(現在他們已經訂婚了,交流不必再通過賓利小姐),有了山水阻隔,寫寫情書,兩個熱戀期的人又像是找回了初時戀愛的樂趣。
伊麗莎白因爲天氣也沒法出去散步了,想到六妹馬上要出國游學,這個年紀的女孩子一天一個樣,打算研究出縫能調節尺寸的束胸,最好多做幾件讓她帶走。
瑪麗和吉蒂關係最近好了起來,兩個人天天凑到一塊,幾乎整個冬天都猫在壁爐旁邊畫畫看書。
今年舅舅家留在倫敦過節,所以到平安夜時,只有班納特一家八口坐在壁爐邊。父親難得沒有鑽進書房,還讓管家開了一瓶酒,伴著窗外的雪聲,瑪麗在一邊彈一首很輕的小調,被這種靜謐的氣氛影響,連班納特太太的聲音都小了很多。
節後沒過多久,克莉絲把《奧德賽》看完的那一天,浪博恩來了一位意料外的客人。
「這是一隻游隼。」
哈洛德肯定說。
不過他站得很遠,所以有些沒有說服力。
「中世紀的時候養鷹有規制,只有伯爵才能養游隼。現在沒這麽多講究了,所以我爸他那群朋友特別愛養這個。」
克莉絲沒說話,她知道,好友一緊張話就特別多。
喂完鷹,她才把快要貼到門板上的哈洛德撕下來,領到外面,往圍場走,「你爲什麽會怕鷹?」
「任何鳥我都怕,看到他們的嘴和爪子我就渾身發麻。真不知道爲什麽那麽多人喜歡,爲了這個如痴如醉,什麽都忘了。」哈洛德心有餘悸說。
「那每年的狩獵季對你來說都是一場酷刑了。」
好友很快揭過了這個話題,又沒頭沒尾開始說八卦,比如弗拉格小姐終於被找到了,她和戀人也確實到了蘇格蘭,現在木已成舟,家裡人只好接受了這門親事。
雖然包辦婚姻已經廢除了很多年,但是在英格蘭境內,想要在一起就必須獲得父母的同意。蘇格蘭則沒有那麽多限制,只要成年(年滿十六歲),兩個人都願意,就可以隨便找個教堂結婚,而且是具有法律效益的。
這也是私奔男女都往那裡跑的原因。
接著,哈洛德說他那天去看了威克姆的庭審,說到第三個盜馬案,克莉絲才知道被偷馬的人居然是納什。
看來他還借著這個機會撈了一筆。
克莉絲沒搭茬,直接問道:「你們不是已經開學了,怎麽突然想到來找我了。」
「我難道不能來看看你嗎,我們認識這麽久了,你也在我家做過客,我却從沒來過你家。」
這位公子哥也是家裡最小的,被父母寵慣著,任性又臭屁,所以當他給自己的行爲找理由的時候,就肯定是在撒謊。
克莉絲沒拆穿他,面帶和善的微笑表示,既然這樣,他一定要在她家多住幾天,最好感受一下她媽媽熱情的待客之道。
第二天一早哈洛德就來向她辭行。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訴苦:「我才十八歲,還隻談過幾次戀愛,還不想這麽快結婚。」
「克里斯,你媽媽快把我爺爺的爺爺都打聽清楚了,還告訴我說除了你大姐都還沒結婚,我哪敢看上你的姐姐啊。」
克莉絲又換了一張報紙:「你放心住吧,我媽媽那邊我來搞定。不過你得告訴我你在躲什麽。」
哈洛德沒精打採說:「我大哥從印度回來了。」
克莉絲終於抬頭,奇怪問:「你怕成這個樣子,我還以爲你犯罪了。」
哈洛德感動道:「這樣你都願意收留我嗎,不愧是我的好兄弟。所以你看報紙是在幫我找綫索?」
他還記得,好友只是查了幾張報紙,然後就確定了自己的姐姐在哪。
「嗯,我想看看有沒有通緝令。等價格漲得差不多的時候,再把你交出去。」
哈洛德:「……我突然有點想念我大哥,我還是先回家吧。」
經過好友那天的提醒,天氣剛轉暖,等到帶著鷹放風的日子,克莉絲把莉迪亞也叫上了。
「小心一些。」
克莉絲囑咐,「等他熟悉你以後再靠近,畢竟是猛禽,動作很快,會啄瞎你的眼睛。」
莉迪亞連忙點頭。
經過一個冬天的養精蓄銳,幼鷹現在羽翼漸豐,已經不用蹲在巢裡了,男僕拿兩條繩索和一根磨光滑的木杆替他扎了個秋千,不過他幷不領情,隻認克莉絲,誰靠近了都會反應劇烈。
注意到克莉絲進來,鷹撲扇了一陣翅膀,很快又移動脖子,看向莉迪亞,好奇眨了眨眼。
把土撥鼠拋過去,等鷹開餐,克莉絲才招呼莉迪亞慢慢靠近。
終於摸到油光水滑的背羽時,莉迪亞的眼睛亮起來,這時候,她又像是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了。
「他叫什麽?」
「格里芬。」這是希臘神話裡面獅鷲的名字。
莉迪亞輕輕念著名字,引起了鷹的注意,他猛地抬頭,英氣尖銳的鳥喙讓她想起了弟弟剛才的話,有些緊張縮回了手。
「不要怕。動物在這方面的直覺都很敏銳。你向他示弱,那麽他就不永遠會服你,有機會還會反過來戲弄你。」
克莉絲又說:「他還太小,我這次出遠門不方便帶上,其他人我不放心,所以要拜托你幫忙養一段時間了。」
莉迪亞很吃驚:「爲什麽是我。」
克莉絲睜著眼睛說瞎話:「鷹是一種視覺動物,除了我,他誰都不讓接近,我想了想,家裡只有你和我長得最像。」
據獵戶說,這隻鷹的胃口比同類要小很多,克莉絲猜是之前在窩裡被餓久了。擔心等會訓它沒有胃口,所以在格里芬拆了半隻土撥鼠後,克莉絲帶上厚護手,吹了一聲口哨。
還記得這是出去玩的信號,格里芬歡快叫了一聲,展翼躍到她的手上,把秋千晃得不住搖晃,打到了墻上。
春時的風還有些料峭,吹拂著細短的羽毛,他毫不在乎,一路上威風凜凜伸直脖子看著野地,像是巡視自己領土的國王。
很快,五姐就和手上的鷹熟悉起來,也不沉悶喪氣了,一路過去的時候都像個小孩子一樣轉著看,越看越喜歡。
克莉絲覺得可以放心讓她帶一段時間,主要是能幫她轉移注意力,雙贏。
聖誕節前,克莉絲找機會和莉迪亞聊過一次。結果絕望發現,即使這姑娘不鬧騰了,自己也照樣和她講不通道理,還連帶著重溫了一把當初在舅舅家的心情。
克莉絲這下是徹底認命了,和莉迪亞就得來直接的,分析情况講道理,那都是自找罪受。
過了一會,克莉絲讓她接過餌料走遠一些,莉迪亞壯著膽子同意了。
結果說走遠一些,她可能太緊張,跑得有些過了。
這時候也晚了。
剛剛沒有吃飽,生牛肉對鷹還有很大的吸引力,幾乎是克莉絲還沒抬臂,他就矮身騰空,用一種迅捷又流暢的短滑翔,拍著流綫型翅膀俯衝過去,落在了莉迪亞的護手上,低頭啄食起來。
這個距離,換做成年男子都會被撲個踉蹌。
結果莉迪亞站得很穩,還一路抬臂托舉著把格里芬送回到鷹房,放上架子後開心伸手去摸,被護食的鷹反擊,然後她像是蹦著舞步一樣輕鬆避開了。
克莉絲:「……」
自己早就該想到這個辦法了。
人類和金剛講什麽道理,給她找個小夥伴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