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爭執
四月回到家,打開房門,四處查看了一番,並沒有看到齊遇的人影。
她微微思索了會兒,有些疑惑,難道她比他先到了?眼風一掃,發現臥室的床鋪處微微凹陷了些,像是有人坐過的樣子。她低頭沉吟了下,踱著步子走到了臥室牆角放置的簡易衣櫥處。
這個房間不通風,為了避免潮濕,她特意在衣櫥跟牆壁間留了些縫隙。此時,她伸長脖子朝裡看,正好對上了齊遇可憐兮兮的目光。
一個一八幾的大男人縮手縮腳的擠在牆角處,怎麼看怎麼滑稽。四月無奈地揉了揉抽痛的額角,轉身坐在了床沿,淡淡地說︰「別躲了,出來吧。」
牆角處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動靜,半晌,齊遇結結巴巴的聲音傳來︰「四月,我……卡住了,出不來。」四月聞言,好氣又好笑,起身走到牆角,使了些力氣將衣櫥往外挪了點。這一用力,扯到了身上的傷口,她不由地蹙眉。
齊遇好不容易爬了出來,一個沒站穩,撲通一聲坐到了地上。他倒吸了口涼氣,疼的齜牙咧嘴,瞅了瞅女人臉色不好看的模樣,他沒敢出聲,將那聲痛呼咽進了肚裡。
他不敢正面看四月,只能偷偷用眼角的餘光偷看她,一邊分心一邊用力敲打著發麻的雙腿。早知道,就不躲在那裡了,身體難受不說,還特別容易暴露目標。
四月冷眼旁觀地站在一邊,看著蹭了一身牆漆的某人狼狽委屈的模樣,忍了忍,最後暗暗嘆了口氣,走過去一把將對方拉了起來。齊遇趁機將臉湊上去,想偷個香吻,四月毫不留情地伸手拍開他的腦袋,「髒死了,把衣服脫下來,我去幫你燒熱水,好好洗洗。」
偷親失敗,齊遇苦著臉,磨磨蹭蹭地拉著她的手不捨得放開。女人放軟了性子,摸了摸他刺刺的短髮,柔聲道,「乖,一會兒給你做好吃的。」聽完這話,男子不情不願地放開了四月的手,目送著她走向廚房。
趁四月幫他準備洗澡水的工夫,他用冷水簡單地洗了個臉,順便衝了衝頭髮上的灰塵。冷水刷過頭皮,他被刺激的一個激靈,雞皮疙瘩起了一地。放水的時候四月抽空看了他一眼,給他扔了條幹毛巾,「天氣涼了,小心感冒。」
齊遇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嘟囔著︰「我離開的那會兒天還挺熱,一不小心就忘了現在是十一月份了。」四月瞪了他一眼,推他去了浴室,等人一進去,她砰地一聲合上了門。
「四月,我的衣服……」男人猶自大叫。
四月忍無可忍,忍不住提高了音量,「衣服都在裡面,不洗乾淨就不要出來。」剛一喊完,裡面頓時沒了聲音,許久,才小小聲地抱怨了一句︰「幹嘛那麼大聲啊。」
等浴室門重新打開,四月正好關了爐灶。時間掐得剛剛好,四月把熱騰騰的雞蛋面端上桌時,齊遇就聞著香味蹭了過來。
一個多月不見,齊遇到底瘦了些,鬍子邋遢,形容枯槁,再加上那饞得要流口水的的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去哪兒流浪了。四月把筷子遞給他時,他不甚滿意地撇撇嘴,「你說的好吃的就是面啊。」說是這樣說,手上的動作一刻不停,吸溜吸溜地吃著面,也不嫌燙。
這碗面雖然簡單,但湯也是用肉熬制的,四月早就習慣了他的嘴不對心,也沒在意,只是輕聲叮囑他︰「別吃太快,小心燙嘴。」齊遇嗯嗯啊啊的敷衍著,舉筷子的速度也沒放緩。
等到吃飽喝足,果然被她說中。男人捂著嘴裡的水泡,嗚嗚的喊疼。四月給他嘴裡塞了粒薄荷糖,制止了他的上躥下跳,沉聲道︰「別動。」齊遇愣了愣,乖乖地放下了手,世界終於安靜了。
他靜靜地注視著忙碌的女人,眼光流轉中,視線不動聲色地掃過了她的眉眼,鼻子和嘴唇,最終停在了那雙安然沉寂的雙眸上。下巴處被剃刀劃過,震震的,麻麻的,有些癢。女人的手法很是熟練,神情耐心而細致,他幾乎是沉迷在她看似冷漠卻溫柔的動作裡。
「四月。」
「嗯?」女人輕輕應了聲,稍稍側過身幫他刮著下頜上密密麻麻的鬍鬚。一縷髮絲從她系得鬆鬆的發箍裡散開,柔順地貼著額角落了下來。齊遇手心有些發癢,頓了頓,慢慢地撫了上去。四月身體一頓,向他看過來,眼裡藏著一抹疑惑。
齊遇抿了抿嘴,有些忐忑,猶豫了好一會兒,他才慢吞吞地開口︰「對不起,我不應該去賭的。」
「嗯。」四月放下剃須刀,不說話,靜靜地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他摸了摸還未完全刮乾淨的下巴,手上刺刺的觸感像螞蟻在爬。盡管看向四月的眼神有些閃躲,他還是吞吞吐吐地說出了原因︰「我看上了一對戒指,想……要買下來,因為錢不夠,就想去賭場試試運氣。」
似是羞於啟齒,他默了默,垂下了眼,「他們說……買下的鑽戒越大顆,求婚成功的幾率就越大,所以我……」話一頓,垂頭喪氣地看著地面,低聲道︰「對不起。」
四月斂眸,沉默了片刻,轉移了話題︰「下巴抬高一點。」
齊遇愣愣地按照她的指示仰起了下巴,心裡卻無限失落。已經暗示的這麼明顯了,四月也沒有任何的反應,她是不是不願意啊。
因為有心事,在接下來的時間裡他都沒有說話,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將齊遇下巴稀稀拉拉的鬍子都刮完了,再用濕毛巾一擦,露出了原本光潔的下巴。齊遇長得不算特別帥氣,但濃眉大眼周正的五官,看上去男人味十足,一笑起來,陽光爽朗極了。
這一通忙活下來,小半天過去了。四月推他,「累不累,要不你先躺床上睡一會兒,等下午我叫你。」齊遇看了她一眼,故意不跟她說話,也不走開,就這麼膩在她身邊。四月走到哪兒,他就走到哪兒,就跟一條纏人的小尾巴似得。
四月無奈,妥協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齊遇幽怨地瞅著她,指控道︰「你一點也不關心我,我好不容易回來了,你也不問我這些天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受欺負什麼的。」四月聽了一怔,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本以為會得到四月的安慰,可看她沉默遲疑的樣子,他突然覺得有些心灰意冷。是不是有沒有他這個人都無所謂,她一點都不在意他。齊遇收回了臉上搞怪的表情,向後退了幾步,苦笑道︰「四月,你總是叫我傷心。」說完,也沒回臥室,跌跌撞撞地推開了門。
只聽踫的一聲,房間又重歸寂靜。
四月呆呆地站了一會兒,忽然覺得有些冷。也沒什麼心思做飯了,她直接鑽進了被窩,沉沉地閉上了眼。睡一覺就好了,心裡這樣對自己說。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在房裡溜了一圈,齊遇似乎沒有回來過,這一次,他沒有跟她躲貓貓。她給自己煮了碗光面,潦草地吃了幾口,沒有什麼胃口。六點多的時候,她準時地出了門,因為擔心阿遇沒有帶鑰匙,她特意在門口的磚頭底下留了把鑰匙,這是她跟阿遇說好的。
到達燒烤的地點時,逛小夜市的人漸漸多了。她利索地放置好燒烤所用的工具,起了煤炭,又在旁邊擺好簡易的桌椅和紙巾。不一會兒,有人三三兩兩地圍了過來,挑選著想吃的食材。
人一多,四月一個人起初就有些忙不過來,但畢竟有經驗,慢慢的也能應付起來。除了零星的幾個人口頭稍稍抱怨了幾句,也沒出大的岔子。
四月忙得腳不沾地,額頭漸漸沁出了汗,有客人經常來光顧,好奇地問︰「老闆娘,你好些日子沒來了,對了,老闆怎麼沒來啊。」四月笑笑,支吾道︰「這段日子回老家了,我先過來了,他過一陣子來。」
客人瞭解地點點頭,又誇了她幾句能幹,四月隻不好意思的笑笑,也不多說什麼。收攤時,她終於能停下來緩緩,順便敲了敲發酸的膝蓋。夜風吹過來,冷風灌進被汗浸濕的衣衫,四月渾身哆嗦了一下。跟身邊的小販買了碗宵夜打包,微笑著道了別,她匆匆騎著三輪車往家趕。
到了家,用鑰匙打開門,屋裡靜悄悄的,暗無星光。四月開了燈,試探地喊了齊遇幾聲,沒有人回應。她收拾好後續工作,簡單的洗了個澡,摸了摸打包的宵夜,已然涼了。一個人面對這滿室寂靜,她有些疲倦地閉了閉眼。只餘下床頭鏡框上的齊遇,笑得陽光燦爛,一臉的沒心沒肺。
她靜靜地環抱住自己,蜷縮在被子中,是一個沒有安全感的姿勢。
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