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第一次和談敘並肩走在校園裡,沒想到是這樣的場景——他抱著高高的一摞快遞盒子,頂端幾乎與他的下巴齊平,步子倒還穩健。而她在他的左邊亦步亦趨,眼巴巴盯著那幾個快遞盒,緊張兮兮地擔心他拿不住。
快到宿舍的時候,談敘垂眸瞄了她一眼,嘴角噙著淡淡的笑。
「老盯著我看,是想問成績?」還未等她回答,他便繼續說,「卷子我批了,考得還不錯。」
「真噠?!」甄澄本來沒打算問,被他這麼一說,鬆了一口氣拍拍胸口,「那就好,不用重修了,要不然我媽非把我手撕了不可。」
「你媽媽對你很嚴格嗎?」
「倒也不是嚴格,她就是愛面子,非得跟人比。」一提起家裡那點事,她的話匣子都被打開了,「我和鄰居家的孩子一樣大,她媽和我媽也是發小,自然就拿我們兩個從小比到大咯。小學和初中她都是我校友,高中她成了我同班同學。我媽每次參加家長會,都會在我的成績單旁邊記錄她的各科成績作對比。」
談敘笑著聽她講完,又問:「那現在呢?」
「現在?」甄澄欲哭無淚,指著快遞盒上的收件人,絕望地歎息道,「她是我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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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次以後甄澄就沒再在學校裡見過談敘,偶爾路過學院樓時她會留意來往的人群。喬琳琳叫她別看了,談敘快要畢業了,現在大概只在宿舍和圖書館做做課程寫寫論文而已。
葉蘭的男朋友阿政自從上次solo輸給甄澄之後已經收斂了許多,據說整個假期他都被逼著在外面參加英語補習。
聽到葉蘭這麼說,甄澄意味深長地笑了聲,轉過頭問語音那頭的TB:「你信麼?」
「我又不認識他。」他說,「你很愛管別人閒事啊支付寶。」
她「切」了聲,查看阿政的遊戲戰績,很顯然,天梯分數曲線出賣了他。
「我靠,他居然一直瞞著我偷偷玩遊戲?」葉蘭難以置信地湊過來看,「他哪來的時間啊?」
「你睡以後,你醒之前。」甄澄以過來人的姿態苦口婆心地說,「相信我,有遊戲癮的人沒那麼容易戒掉的,哪怕他不睡覺,他也要抽空打兩局的。」
葉蘭本就對阿政的學業憂心忡忡,聽甄澄這麼一說就更擔心了:「那我現在該怎麼辦?我叫他做什麼他都說好,實際上又嫌我煩,不想我多管他的事。」
「你這樣逼他是沒用的,他想打Dota你就讓他打好了。」喬琳琳給她支了一招,「你先明令禁止他做某件事,過段時間再特赦他,保准他對你感激涕零。哭著來跟你保證他絕對會減少玩遊戲的時間,說不定一激動,還會把你的購物車給清空了。」
「我們男人又不是傻子。」公放的語音裡,突兀地加入了個慵懶的男聲。
「你懂個屁。」甄澄對著電腦反駁了一句,又轉過身加入了姐妹們的話題,「你得記得物極必反這個道理啊。告訴你們,我知道一個訣竅,如果你很想得到一樣東西,你就要假裝不在意它。因為我從小到大,越是表現得很喜歡的,越是會失去。」
語音那頭的人又說:「那你真可憐。」
「……閉嘴,不需要你的同情。」她想佯裝生氣,可一瞬間又捂住肚子,腦袋重重磕在桌上。
「澄澄怎麼了?」葉蘭朝她看過來。
她咬著唇,吃力地說:「我突然肚子……疼。」
大家都圍過來看她,卻同時聽到語音那頭的人又說:「肚子疼?這才幾號啊。」
「……」大家都是女人,一瞬間都明白了這話的意思。
信息量太大……
全場噤若寒蟬,所有人不約而同地看向甄澄。
最後是喬琳琳先開了口:「我靠,甄澄,你們到底什麼關係,他連你大姨媽的日子都知道?!」
「這……呃……」她沒辦法解釋了,就把圍觀人群統統趕走。
轉過頭,那邊又來興師問罪。
Terrorblade:「你開了揚聲?」
Alipay:「對啊,怎麼了……」
Terrorblade:「快關了。」
Alipay:「為什麼?」
Terrorblade:「就好像我在和你們群聊一樣,怪裡怪氣的。」
可真矯情啊……她心裡這樣想,卻還是乖乖照做了。
甄澄:「你說吧。」
Terrorblade:「插耳機了?」
甄澄:「嗯。」
Terrorblade:「乖。」
甄澄:「……」
Terrorblade:「肚子還痛嗎?」
甄澄:「喝熱水以後好像好點了。」
Terrorblade:「還不舒服就去校醫院。」
甄澄:「知道的,來來來,操作了,打Dota治百病。」
Terrorblade:「你想死得更快一點是嗎?」
甄澄:「說到死得快,我在網上看到一個段子:人的一生只能打9000局Dota,誰先打完誰先走。」
Terrorblade:「那我恐怕已經快不行了。」
甄澄:「要不你少打幾局,等等我?」
Terrorblade:「嗯。」
她撐著腦袋,指尖一下一下有節奏地敲打著下顎。
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對話框裡突然出現的那行字——
「得卿如此,夫複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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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雙排了一局,讀進度條的時候,甄澄問他:「為什麼要隱身啊?」
「今天不帶其他人。」他在語音那頭淡淡答道,「太亮了。」
「……」她沒說什麼,嘴角卻不由自主地悄然上揚。
Dota地圖待久了以後會變得很神奇,你能通過地圖上像素並不清晰的人物模型看到背後的玩家,那是操作者賦予英雄的全新生命。
甄澄剛看到對面下路那隻白牛,就有種不大舒服的感覺。他的id很眼熟,她還未記起來,TB就已經開始針對那人了。他平時打C位時對線更注重補刀和自身發育,偶爾才調戲調戲對手。可今天不同,他寧可放棄幾個補刀,也要把那白牛逼退到兵線外。
這樣的操作,在一般人看來,未免激進過頭了。
可當甄澄後知後覺想起那白牛是苟大福的時候,倒只覺得他打得還不夠。
兩人雖連著語音,卻默契地都沒說話,耳機裡只有兩邊鼠標和鍵盤的交流聲。
打到中場的時候,TB開口詢問:「劈裡啪啦的,敲什麼呢?」
她輕歎了聲:「他在私聊我。」
他沒問是誰,直接問:「說什麼了?」
甄澄:「挺難聽的,不說了。」
「沒事,你告訴我。」他的語氣清清冷冷,頓然簡肅,「或者你想看他怎麼個死法,隨你指定。」
「我肚子疼,不太想說話……」她心裡有些悶,也沒了繼續玩的興致,直接退了遊戲,摘掉耳機趴在桌上放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