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草在結它的種子

　　離市中心半小時的路程，就到了傳說中的富人區了。

　　當車子停在車庫，Legend領著她到了一幢別墅前，她下巴都快驚掉了。

　　「這是Chuan的家？」她看Legend敲了門，問他。

　　Legend轉著車鑰匙：「恩，對。」

　　看她驚訝的表情還沒收回去，有些有趣：「你以為呢？」

　　「我只是沒想到他家這麼有錢。」木樨喃喃，她聽木央說過一些TvT現任隊員有幾個很有錢，但沒放在心上。

　　可能潛意識裡，她覺得打遊戲沒出路吧。

　　當然，這是在認識他之前的想法。

　　沒有什麼，比將夢想付諸於鍵盤更帥氣的事情了。

　　她將腦海中連個人採訪都是隨意白襯衫的平頭小哥和如今眼前半躺在沙發上正打著電動的半大的平頭男人聯繫起來時，她晃了晃頭，覺得TvT突然變得深不可測起來。

　　Legend看木樨還在發呆，沒喊她，轉了彎就往樓上走。

　　他有些困了，睡個覺先。

　　好奇就好奇吧，他記得7第一次來這，也是一臉驚奇，那表情至今讓Chuan耿耿於懷，Chuan後來吐槽，他就長得這麼不像有錢人嗎。

　　想想就好笑，他打了個哈欠。

　　4級先發現的木樨，正跟Chuan開著賽車呢，一看到站在那發呆的木樨就站起來，屏幕裡的車子一下撞上了牆。

　　Chuan他們也紛紛回頭。

　　4級疑惑地問：「小姐姐，你為什麼戴著口罩啊？」

　　木樨尷尬，匆忙拿掉了口罩。

　　地上亂七八糟散著的電動手柄被拿走，桌上亂放的雜志也被抱到一邊，木樨就看著眼前本來亂糟糟的場景在一瞬被清理乾淨，很快被鐘琦拉著坐下。

　　正感歎他們的清理速度。

　　4級拿了桌上的薯片遞給她，說小姐姐辛苦啦，也不知道你會來就沒準備什麼。

　　鐘琦喃喃，就算她來，這些也不是你準備的。

　　她沒聽清。

　　但看著面前這群拌嘴的男生，慢慢覺得真實起來。

　　才想起自己的來意。

　　交出了木央託付給她的東西。

　　說出口的瞬間，感覺空氣有一瞬的凝滯。

　　過了會兒，才有人打破寂靜。

　　4級乾笑了兩下：「上次木央那小子給的那視頻嚇得我差點輸了和BANG的比賽，賽前看這種私下的練習賽會短命的，我不想看。」

　　Chuan端著杯咖啡，手裡端著杯檸檬汁遞給木樨，笑著喝了口：「不看你也慫，這次木央說是哪家的比賽沒有。」

　　鐘琦在一旁喝著水，聽到這話抬頭：「他說是Red和H&T。」

　　Chuan一口咖啡差點噴出來：「木央真有本事。」

　　可不是嗎？

　　去年S5賽季的冠亞軍，也不知道哪裡搞來的私下練習賽的視頻，畢竟這種視頻都是絕對保密的，雖然線下比賽都會留一手戰術，但真正的高手看看也能看出點門道。

　　畢竟上次木央送來的BANG和PBT兩隊的比賽，讓他們在賽前對BANG這個賽季的戰術有了初步瞭解，最後五分鐘翻盤險勝啊。

　　木樨沒聽太懂，她雖然跟著追了好多比賽直播，也去貼吧看了好多人的分析，但畢竟不是資深的電競飯。

　　只記得Red和H&T似乎是去年S5賽季的冠亞軍。

　　她視線遊移了下，在想Legend去哪了，剛把她送到人就沒影了。

　　如果有機會，真的想看他私底下訓練和看比賽視頻的樣子，不是通過其餘途徑，而是面對面，多好啊。

　　可是，怎麼能這樣子呢。人都不見了。

　　真的是。

　　Chuan搬了電腦出來，正搗鼓著將電腦中打開的視頻跟牆上的電視屏幕連上。

　　視頻足有40分鐘，木樨掃了眼屏幕。

　　坐在了沙發的角落裡。

　　看見盤著腿的幾個男生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

　　在BAN環節的時候，4級嚷嚷:「H&T這禁掉的幾個英雄怎麼這麼有意思呢，把下路的常用英雄禁了，明明RED有個牛逼哄哄的上單？」

　　「這個賽季RED的AD換人了，這是在試人家的深淺，有沒有關注過啊？」Chuan回了句，也就不講話了。

　　Vita不知道從哪裡摸出眼鏡，盯著屏幕不說話。

　　鐘琦看得有些激動了，往電視機前湊了些。

　　沒人講話了。

　　BAN環節結束後的五六分鐘，沒人發出聲音。

　　為了觀看效果，Chuan把落地窗的窗簾全給拉上了，整個客廳一下陷入黑暗，像是在看電影。

　　她盯著看了會兒，沒懂，也不好意思打擾他們。

　　整個客廳，就只剩下電視裡放的遊戲裡英雄講話的聲音。

　　想起剛剛Chuan在打開視頻前說要是累了可以去樓上找本書，有書房。

　　本來不想隨意打擾看別人的房子，但沒人解說的話真的坐不住。

　　那人又不在。

　　她輕手輕腳起身，看四個男生盯著屏幕，突然感覺又回到了看直播時他們的樣子。

　　心想這才是TvT，那個給她帶來無限感動的戰隊私下認真的樣子。

　　左轉，往樓上走。

　　站在二樓的樓梯口，她看著走廊兩邊關著的房門，躊躇不前，她忘了問書房在哪裡了，又不好意思打開那些關著的門。

　　正想著算了還是下樓自己坐角落裡玩耍吧。

　　樓梯上傳來了腳步聲。

　　這棟房子應該沒有其他人了。

　　只有那個不知道去哪了的人。

　　她抬頭，先是看到了踩著拖鞋的，雪白的腳。

　　再是小腿。

　　她那一刻腦子裡想起的竟然是安楠跟她說的，TvT被稱為男神團是因為每個人都有大長腿啊，Le神的小腿比她還細，真的是，天妒英才。

　　天妒英才這詞真的不是這麼用的，那時她還笑著這麼跟安楠說。

　　可他真真正正是上天的寵兒。

　　眼睛半眯著，扶著旋轉樓梯的扶手一步步下來。頭髮半幹，帶著水汽。

　　下來時差點撞上她。

　　她退後兩步看他。

　　前額有水滴下，好像流到了眼睛裡，男生抬手揉了揉眼睛。

　　樓梯口的小燈泡是暖光。

　　暖光和水，是絕佳的組合。

　　應該是剛洗了澡，離的近了，能聞到些許沐浴露的清香，是檸檬味的。

　　她有些怔了，又回想起那天她發燒時他在她家玄關處跟她講話的模樣，只有在這種時候，他才會不像平常看上去成熟。

　　本來臉就是很凜冽的線條，雖然好看，但在打比賽的時候，整個人投入戰鬥，就是那樣生人勿進的。

　　也不常笑，明明笑起來非常好看。

　　要是能多笑笑就好了。

　　她晃了神，眯了眼睛。

　　從他臉上移開。

　　從純白的T恤到花褲衩。

　　花褲衩？

　　她突然噗嗤笑了出來。

　　Legend整個人都處在不清醒的狀態，Chuan家的浴缸不能多待，他差點睡過去了。

　　本來就犯有困意，泡的渴了，想下去倒杯水。

　　便隨意從Chuan衣櫃裡拿出衣服套上，往樓下走。也沒整理好自己，想著都是自己人。

　　直到聽到清脆的笑聲時他才放下揉眼睛的手。

　　看到女生捂著嘴止不住笑正在往後退。

　　他完全忘了他還帶了一個人來這，揉了揉頭髮，隨著女生的視線看向自己。

　　眼睛裡印上了花花綠綠的顏色。

　　他……

　　問候了一下這條花褲衩的主人。

　　樓下的Chuan突然打了個噴嚏。

　　坐在一旁的Vita扔了桌上的紙巾給他：「感冒了？」

　　「沒。」他接過抽出一張擦了擦鼻子。

　　又轉回去看電視屏幕，但還是伸手拿過遙控器把中央空調的溫度調高了兩度。

　　真要感冒了他覺得不用打比賽了，20分鐘比賽結束直接輸給對方然後捲舖蓋回家洗洗睡吧。

　　這根本不是狀態不好的時候能迎戰的對手。

　　不愧是Red和H&T。

　　他其實真的不想承認，但始終有差距在。

　　從去年跟八強敗給Red無緣四強開始，Chuan突地，指尖都感覺到了戰慄。

　　木樨咳嗽兩聲努力讓自己別笑出來。

　　眼睛還是笑彎的。

　　Legend看去就是個笑的臉都紅了的女生。

　　有這麼好笑嗎？

　　他晃了晃頭清醒了些，問她為什麼在這。

　　知曉了她想找書房後，就點點頭示意她跟著來。

　　書房在二樓左手邊第二個房間。

　　木樨原以為Legend送她到這來就會直接走掉，然而並沒有。

　　他的頭髮已經差不多幹了，不像平時看到的幹練，有些俏皮地散亂著，還有兩根待毛翹著。

　　她已經忘了她想來書房看書的初衷了。

　　隨手拿下一本，正要攤開。

　　Legend本來就走在她邊上，看到她拿的這本，掃了眼書架，說：「這本比較好，你手上那本對於歷史評價太片面了，我個人不喜歡。」

　　挺長的一句話。

　　她謝過。放回手上那本，接過他的那本。

　　想不到他還有時間看書，因為那些雜志寫的他，看上去除了打遊戲就是打遊戲。

　　看了兩眼發現他也在認真找書，就在一旁的小沙發上坐下認真看起了書。

　　這樣也真的看進去了。

　　是講白起的，書名就叫《戰國名將之白起》，她其實挺不喜歡文縐縐的黑字白底的歷史的，感覺人物被框在一個畫框裡，任由別人給予他們評價。但這本不同，它以旁觀者的角度在講故事。

　　正看得愉悅。

　　聽到男生開口了。

　　「他們在樓下做什麼？」

　　她抬頭看他，他還在找書，找書的時候順便把一些亂放的書給疊放整齊了。

　　「在看木央，我弟弟給鐘琦的視頻。」

　　怕他不知道木央是誰，還特地解釋了下。

　　哦，多半是線下交流賽的視頻，賽前看那個壓力真的挺大，也不知道Chuan怎麼想的。

　　他基本是不看的。

　　做好自己比較重要，沒什麼比磨礪自己使自己更強大更重要。

　　木樨見男生沒說話，以為他是想知道詳細的情況：「聽他們說是Red和H&T的比賽，你不去看嗎？」

　　已近黃昏了。

　　書房裡沒開燈。

　　窗簾隻拉開一半，光照進來，夕陽的餘暉，他站在書架的陰影下，她看著他搭著書脊的手。

　　青色的血管，延伸上去。

　　她看向他的眼睛。

　　那雙她覺得笑起來有星星蕩漾的眼睛。

　　現在眼睛裡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腦子裡突然想起了一首詩。

　　明明跟現在毫無關係。

　　但就是突然想念出來。

　　「草在結它的種子

　　風在搖它的葉子

　　我們站著，不說話

　　就十分美好。」

　　就是他手現在搭著這本詩集的作者所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