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怎麼會這樣呢

　　比賽很早，參賽人員7點半就要到達禮堂了。

　　看著不同學校的人，一些人還在低頭看手裡的稿子，木樨的眼神卻是放空的。

　　剛剛出門的時候接到了木央的視頻通話。

　　鏡頭超級晃，不知道他在那做什麼。

　　背景音很喧鬧。

　　木樨皺眉有些不耐煩問他：「你在哪呢，學校放假啦？」

　　就聽到木央回她：「姐你猜我在哪啊？」

　　誰知道你在哪，要去學校了沒時間聽你扯啊，畢竟是代表學校比賽，她很緊張的。

　　見她氣笑了。

　　木央在那嘿嘿兩聲。

　　鏡頭晃過去，是鐘琦的臉。

　　她拿雨傘的手一抖，雨傘砰一聲摔到了她腳上，她吃痛地哼了一聲。

　　「木樨姐，你早啊。」鐘琦在鏡頭前笑眯眯地打招呼。

　　未等她反應，鏡頭又一晃。

　　「我去，我還沒穿好隊服啊，等等，小姐姐？」是衣服套到一半的4級，聽到他還在喊，「我去等等鏡頭別走，我看看小姐姐啊，我要看美人。」

　　「半大不小的，整天想些有的沒的。」是Chuan，他朝著鏡頭搖了搖手，「早啊。」

　　她終於反應過來，這是在比賽現場吧，差不多這個點了，美國時間的晚上7點，還有差不多半小時，他們進行與H&T的比賽。

　　也不管木央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了，他原本應該在紐約啊。

　　鏡頭晃過低頭轉動手腕的Vita，她將耳機插上，撿起雨傘開門。

　　那麼他呢？

　　晃了一圈又回到木央臉上。

　　聽木央說：「學校這兩天我沒課啊，教授出差去了，鐘琦他們不剛好在這打比賽嗎，就連夜趕來了。」

　　說明著他出現在那裡的理由，木樨承認，自己不太想聽。以前她不是這樣的，她很喜歡她弟弟的。

　　撐著雨傘等著公交來，正看著行駛過來的公交車。

　　聽到耳機裡傳來。

　　「啊，Le神你回來啦。」猛然低下頭，就看見木央的側臉。

　　她將聲音調高，能更清楚聽到那邊的聲音。

　　就聽到那個聲音咳嗽了下：「行了，整理整理走吧。」還聽到那個聲音說，「Chuan，我記得你才是隊長吧，以後別讓我賽前跟著領隊一起去聽些有的沒的。」

　　Chuan回了句什麼。

　　聽不清了。

　　有公交的鳴笛聲。她回過神，看看車牌，急急忙忙走上去。

　　坐定的時候，發現鏡頭裡多了個人。

　　木央應該是在跟他講話，就只看見他的下巴。

　　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眼睛往下一瞥。

　　看到了她。

　　笑了下。

　　然後兩手的大拇指和食指相抵，輕輕搭了個框。

　　是他們贏比賽後，他一直會做的姿勢。

　　視頻被掐斷了，許是網路不穩定。

　　最後的鏡頭就停留在男生意氣風發的面孔上。

　　她就坐在那，也沒摘下耳機，手還保持著握緊手機的姿勢，感覺到褲腿有點□□的，低下頭，慌忙把雨傘拿到一邊。

　　她真的還是沒有明白這個人為什麼對她說出那幾個字，但是真的就是秘密了，隻屬她的，也只有她聽到了。

　　而且，或許是他想勝利的心情超過了一切。

　　她分明清楚地看到他的眼裡的火種，燃燒著，燃燒著，那是準備殺盡一切對手的眼神。

　　而真的呀，他真的值得那樣的勝利。

　　安楠在一邊衝她招手：「來了來了，快點，第三個就是你，過來準備一下。」

　　她回過神，趁其他人不注意，將兩手大拇指和食指相抵。

　　對自己笑了下。

　　加油呀。

　　她講的並不快，不疾不徐地娓娓道來，能看到評委贊同的點頭。看不清其他人了，她覺得舞臺上的光有些刺眼，天旋地轉，講著自己的稿子，講著講著靈光一閃還把準備許久的稿子給改掉了。

　　走下臺的時候才舒了口氣。

　　她結束得早，在她之後是王和文，再然後是邱柒柒。

　　她看了看後臺沒有找到安楠，不知道她去哪了，就想拿出手機來想問她。說好的在這等她呢。

　　後臺人太多，她就走出來，繞下去，尋了個禮堂後排的位置坐下。

　　怕影響自己剛來禮堂的時候就把流量關掉了，現在劃開。

　　一堆信息彈出來。

　　都是她的特別關注，各大電競平臺以及雜志都紛紛在播報一個消息。

　　「美國時間7點40，TvT折戟8強，無緣4強。」

　　「H&T贏得淘汰賽勝利，順利晉級4強，讓我們期待他們的表現。」

　　「深度分析s6最新8強淘汰賽TvT與H&T使用英雄。」

　　再劃過去，最新一條微信信息彈出來，來自不見人影的安楠。

　　「木樨，我們輸掉了。」

　　她的心瞬間沉了下去。

　　在邱柒柒演講完畢時全場掌聲雷動的時候，只有她所在的這一角，感覺是處於冰天雪地的冬天的。

　　怎麼可能呢。

　　她劃過去，一條條點進去又退出來。

　　那些評論怎麼說的。

　　「TvT終歸不敵H&T啊，去年也輸給了Red，中國拿冠軍？我有生之年能看到嗎。」

　　「都到S6了，還是沒見過中國拿過一次冠軍，我的心很疼。」

　　「TvT很強啊，有目共睹的，你就說去年他們AD換了現在的Legend之後，組成全華班，近一年的國內比賽就沒輸過就說明了一切，不過還是不敵H&T罷了，我覺得我們現在要做的難道不是反思國內電競環境嗎？」

　　「我不管我不聽我不信，我的Le神，我的Chuan，我的77醬，我的Vita，我的4級啊啊啊，辣雞H&T。」

　　什麼評論都有，譴責的，反思的，不理智的，隻純吐槽的。

　　一條條看過去，一個字一個字讀出來，記在了心裡。

　　她閉上了眼，腦子裡只剩下將近一小時半前，那個人給她輕輕比了個手勢，還有昨晚。

　　「贏給你看。」

　　又一個人講完了，表現得似乎不是很好。

　　掌聲稀稀拉拉地響起，又停住。

　　木樨心情很不好。可是也沒有辦法。

　　比賽完的第二天就出了比賽結果，她演講比賽幫學校得了市裡一等，要準備去參加省裡的比賽。

　　負責的老師使勁拍著她的肩，說木樨同學我看好你哦。

　　可我不看好我自己啊。

　　她隨意舉起杯子跟老師撞了下，還是謝過。

　　廣播與傳媒學院為這次比賽花了很大的心血，雖然最後的一等落在了不是本系的木樨身上，但其他兩人也皆獲得了二等，就為了犒勞參與這個項目的所有同學和老師，吃一頓飯，算慶功宴，學校報銷了。

　　安楠聽聞晚上有慶功宴，就下午跑到她教室門口，拉著她說不去白不去，校長開心自己掏的腰包。

　　木樨那時候怔怔地問她：「你不知道TvT輸了嗎？」

　　就見安楠白了她一眼，指著自己的眼睛讓她仔細看。

　　木樨湊上前，一片紅血絲，眼眶也紅紅的，明顯就是哭過了。

　　她很清楚地聽見安楠說：「木樨，你是因為什麼喜歡上的TvT？就因為他們是國內近一年來不敗的第一？還是單純喜歡他們的臉？」

　　說著自己都笑了：「喜歡臉還不如追星呢，雖然Le神他們拉出去，不知道的以為是男團，反正我不是因為這麼膚淺的理由喜歡上他們的。」

　　她還沒回答安楠的問題。

　　安楠也沒想著讓她回答，她直接拉起了木樨，把她扔進了出租車裡，和王和文以及邱柒柒一起去往酒店。

　　她沒動筷子，沒什麼食欲，旁邊的邱柒柒似乎在刷微博，因為昨天聽他們講的開心，就也關注了下TvT，這時候也知曉了TvT輸了比賽的事情，在一旁拉著她旁邊王和文問東問西。

　　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不想聽。

　　最後一盤水果上來的時候，拿了塊西瓜吃了。

　　咬下去才發覺，已經過了西瓜的季節，一點也不好吃。

　　還是皺著眉吃完了。

　　看老師們還在講話討論下次的比賽。

　　她一點也不喜歡這種場合，又想起了上次吃果盤，是在Chuan家，那時候還不是這樣的，根本就不是現在這樣讓她討厭的。

　　明明她跟那一些人的其中幾個也不算很熟，但就是不一樣的。

　　最熟悉的那個人。

　　那雙眼睛要是笑起來，一定是有星星的。

　　可是他要是輸了，他會怎麼樣呢？

　　亂七八糟想了一堆。

　　她砰地起身推門走了出去，發出了很大的聲響。

　　坐她旁邊的安楠震驚地差點把西瓜籽也給吞下去，看著四周疑惑的同學和老師，撓了撓頭：「她去洗手間，去洗手間，嘿嘿嘿。」

　　其餘人的表情那是一點都不信，去個洗手間這麼大動靜？

　　但也很快地紛紛回了自己剛剛被打斷的話題上。

　　木樨確確實實去了洗手間。

　　她悶頭出來，越想越想哭，轉轉到了洗手間，就進去，對著水龍頭洗了把臉。

　　洗的太快了，蹭的劉海都濕了。

　　鏡子裡的自己眼眶紅紅的，但她沒哭，努力在忍著不哭。

　　她靠著洗手台的牆壁，掏出了手機。

　　給木央發過去的微信對方到現在還沒回。

　　對話框裡只有她的一句：「你們沒事吧？」

　　從昨天早上9點到今天晚上的8點，他沒有回。

　　她也只給她的弟弟發了這一條信息。

　　明明置頂是那個白雲頭像的人，明明打開來只有10月3日的聊天記錄。

　　「我在你家樓下。」

　　點進去又退出來，根本不知道他們現在是什麼關係，好像就是普通的朋友，甚至可能朋友也不是，就是認識的人，所以不敢問。

　　也不敢問TvT裡年紀最小的鐘琦。

　　她想知道他們現在的情況，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可以站在什麼位置詢問他們現在如何了。

　　或許對TvT而言，木樨這個名字，就是隊裡77弟弟朋友的姐姐，稍微出現次數多了，算的上朋友。

　　就是這個名字代表的全部了。

　　按了鎖屏，將手機放回口袋裡。

　　揉了揉自己的臉。

　　剛出來的時候心情很不好門關的似乎很重，等下回去一定不能鬧小脾氣呀。

　　對著鏡子揚起了嘴角，覺得差不多了。

　　推門出了女生洗手間。

　　對面男洗手間有個人被扶著出來。

　　「我去你大爺，你特麼給我清醒點，他們要死要活就算了，你傻不拉幾找個酒店叫了箱啤酒，就這麼喝個爛醉？」

　　「你他媽的不是最討厭啤酒了嗎？」

　　很熟悉，很熟悉的聲音。

　　木樨抬起頭。

　　撞進了一雙眼睛。

　　那雙眼睛黑沉沉的，什麼都有，又什麼都沒有。

　　她在那雙眼睛裡，看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