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貼吧風雲

　　麥穗回校考試的照片很快被刷上貼吧首頁。

　　有路人從各個角度的偷拍，也有他正兒八經和粉絲的合影。照片裡的他雪膚黑髮， 靜然獨立的時候， 有一種清澈高遠的氣質……樂秋一邊感慨著這小子的人氣旺盛，一邊津津有味地翻看底下的評論。

　　大多數人都在討論：【哇塞， 南大，真的是南大哎！啊啊不行我老公真是太蘇了，這是真學霸啊！】

　　然而也有人指出：【但這是補考啊哈哈哈哈哈！怎麼辦， 已經自動腦補了一萬字咱們叱吒風雲的閻王爺咬著筆頭坐小板凳努力考試的模樣， 超萌啊有木有！！】

　　還有人想得比較深遠，開始認真討論起了在當前電子競技選手普遍低齡化的大背景下， 作為選手個人到底應該如何平衡學業與職業的關係， 甚至作為高收入人群的他們還有沒有必要再執著於學業這個問題。這個議題引起了眾網友的熱情參與， 樓蓋百層高，甚至還有網友專門另起一貼，羅列了目前國內sas戰隊所有在役選手的學歷水平。

　　這讓隊裡高中還沒畢業就輟學的學渣蚊子十分氣憤， 他看著自己被掛牆頭的初中學歷，以及底下一大片的「哈哈哈哈哈哈」，氣得拍桌子直嚷：「又不是每個人都適合讀書的！術業有專攻懂不懂——有！專！攻！」

　　雪球安慰他：「沒事， 我也高中還沒畢業呢！等以後咱們再一起去讀。」

　　蚊子哼哼唧唧：「老子是天才adc，打職業就行了， 讀個屁書！」

　　高中畢業後因為家庭問題沒有選擇繼續讀大學的石頭， 這會兒看著網上南大校園的照片十分神往，他問麥穗：「大學考試難嗎？」

　　目前處於大一休學狀態的花花搶道：「不難，我考過一次， 比高中簡單。」

　　而此刻，引發此次事件的核心人物麥穗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他沒有去看論壇，只聽邊上這幾個人嘰嘰喳喳的討論就足以瞭解正在發生些什麼了。他含著薄荷糖鬆鬆靠在椅背裡，面無表情地玩糖紙，面前的電腦屏幕顯示著「對戰匹配中，請耐心等待」的字樣。

　　他分高，每次匹配都要等很久。他已經習慣了，他一向很有耐心，只是今天卻忍不住有一絲煩躁。

　　……她三天沒理他了。

　　麥穗把手裡的糖紙撕成兩半。

　　……只是親了一下，她就氣成這樣……稍微靠近一點都不行。

　　糖紙對疊，又立刻被撕成四片。

　　……怎麼辦。

　　他長長歎出一口氣，唇齒滾動間，嘴內圓潤的薄荷糖哢嚓碎裂。

　　「咦？臥槽！這什麼！」

　　蚊子震驚的高喊聲忽然響徹整個訓練室，他人嚇得跳到椅子上，慌張地喊麥穗：「麥哥，你快點看貼吧！你和嫂子的接吻照被人放到網上了！！」

　　麥穗抬起頭，眼裡有寒冰：「什麼？」

　　與此同時，樂秋風一樣衝進竇江的辦公室，語速飛快地問：「你有沒有網上刪帖的渠道？」

　　竇江正咬著一根鴨脖在研究幾家直播網站的報價條約，抬頭看到樂秋面色鎮靜，手卻在發抖的樣子嚇了一跳，連忙問怎麼了。

　　樂秋把手機拿給他看，一口氣道：「是我送麥穗去考試那天，他考完回車上，被跟拍了。那個時候他是在側身和我說話，但是角度重疊了，看起來變成了接吻。如果你有公關渠道的話，馬上連絡人刪帖。」

　　竇江只看了一眼照片，還沒等樂秋說完就已經抓起手機翻通訊錄，然後迅速撥了一個號碼出去。

　　樂秋的電話也響起來，她一看是來電提示是阿歡，於是接起來。阿歡的聲音從那頭急急傳來，語帶惶恐：「樂秋樂秋，你還好嗎？我跟你說，你跟麥穗在一起的照片被拍了！現在粉絲群裡都在刷，而且你在skg基地的事也被扒出來了，你快點讓基地裡的人想想辦法！還有你自己這幾天千萬不要上網看消息了啊！」

　　「那照片是借位的，不是真的。」樂秋現在腦子很亂，她強迫自己鎮靜下來。

　　阿歡卻急道：「他們才不會管什麼真假呢！網上的人一向是隻願意相信自己相信的，而且之前skg八強賽輸給日本隊，那些人現在都還在鞭屍呢，保不准他們就把髒水潑到你頭上來！還有啊，麥穗的女粉絲超級多，我估計她們……臥槽！這又是什麼！！」

　　阿歡尖叫：「麥穗在貼吧發言了！本人！！」

　　「什麼？」

　　「智障玩意，老子喜歡誰關你們屁事。」阿歡語音高亢，「臥槽臥槽！這什麼情況！麥穗他個微博都不玩的人居然還看貼吧的嗎！」

　　「刪！馬上刪！」竇江那邊的音調也陡然拔高，他急道，「職業選手公眾場合罵髒話會被禁賽的啊！我的祖宗！」

　　樂秋掛斷電話，連忙向三樓跑去。

　　花花急得小臉通紅，他飛身去拔網線的速度都沒能趕上麥穗罵人的手速。姜談推開訓練室的門走進來，皺眉問：「幹嘛呢，排個位還大呼小叫的，都皮癢了？」

　　麥穗看著面前屏幕上同時顯示的「該帖不存在」和「網路已斷開」，眯了眯眼，推開鍵盤站起來。他目不斜視的出門，面色前所未有的冰冷，讓姜談都不自覺讓開了路。

　　兩人在三樓的樓道口不期而遇。

　　樂秋跑得太急連連喘氣，手抓著伏欄才勉強站穩。她抬頭看著麥穗，瞳孔震盪，麥穗抓起她的手二話不說就把她往樓頂拖。

　　樂秋不反抗，她只是急怒道：「職業選手不可以在公眾場合說髒話，你怎麼這麼沉不住氣！」

　　他一言不發。直到上了五樓，一路疾行到茶室，他才鬆開樂秋的手，低聲問：「為什麼不行？」

　　「這還用問嗎！」樂秋氣道，「難不成你想被禁賽？」

　　「我是問，」他聲音似乎有些被哽住了，「為什麼不可以……真的在一起。」

　　樂秋一愣。

　　她受驚過度，這會兒有點腿軟，下意識地就坐到了籐椅上，用手撐頭，這才勉強道：「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

　　「那什麼時候可以討論？」

　　麥穗在她身側蹲下來，仰頭看她，「我控制不住，我忍不了。如果可以，我更想告訴他們『我跟自己老婆接個吻怎麼了』……可是我知道不行，那樣你會生氣。所以我想知道，到底為什麼不行？」

　　他聲音綿纏，話意卻露骨。

　　樂秋不敢看他的眼睛。

　　樓頂安靜，天光明淨，遍周的綠植盈盈舒展，讓樂秋的呼吸也終於慢慢平緩下來。她沉默片刻，低聲道：「……原因，你應該知道的。我之前都已經說過了。」

　　他抬起手，似乎是想碰她，但半路又生生忍住，收了回去。

　　「不想結婚就不結，我依你啊，我聽你的。」他聲音微啞，「不結婚，我也可以和你談一輩子戀愛……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比誰都親密，更想要站到一個可以名正言順保護你的位置上去。」

　　他說到這兒，樂秋終於忍不住了。

　　「麥穗。」她轉頭看他，心底的熱潮一下子被激起來，「我比你整整大六歲。」

　　她一字一句，又句不能成句：「我根本不敢想我們的未來。」

　　「我比你小是我願意的嗎？」他聽到這兒，終於發起脾氣來，「是我的錯嗎？」

　　「我比你小怎麼了，你吃虧了嗎？」他眼眶發紅，壓抑道，「原來我以為只要我陪在你身邊，總有一天你自己會想明白，可現在看來我是死都等不到那一天了。你怎麼能笨成這樣，老牛吃嫩草你都學不會嗎？不想結婚？好，那就和我在一起啊，不爽了你隨時踹啊，耽誤你什麼了？」

　　他字字如錘，讓樂秋瞪大了眼，思維停滯。

　　「……不是，是我不想耽誤你。」

　　「那真是不好意思啊，我特別願意被你耽誤！」他恨聲咬牙切齒，又忽然低下頭去，像是想起了無盡委屈似的，猛然拿手蓋住眼睛，「你都耽誤我那麼多年了……現在才來跟我說這種鬼話。」

　　「什麼？」

　　「憑什麼一直要我等……終於等到了，你又不想戀愛，不想結婚了。」

　　「你到底在說什麼？」

　　「我說，」他抬起頭，氣得兩眼通紅，「你那漿糊腦子到底能不能稍微開竅一下！數學學不好，泡個男人你都不會嗎！」

　　樂秋茫然看著他通紅的眼睛，虛心求教：「這兩者間有什麼必然關係嗎？」

　　「田樂秋！」

　　樂秋俯下身，撲過去抱住他的腦袋，親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