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 想見見九姑娘
「白姨娘?」
一勺冰屑送到了嘴邊,阿琇楞住了, 「白姨娘病重了?」
從上次白姨娘被送出府去, 她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這個名字了。
在府裡, 也沒有人提起白姨娘, 就好像從來都沒有這樣一個人似的。
劉媽媽不敢多嘴。
她也是這府裡頭的老人兒了,當然知道九姑娘其實是白姨娘所生, 不過是一出生就被抱到了大太太溫氏跟前養活而已。
只是這算是心照不宣的秘密。
大太太那樣疼愛九姑娘, 就連老太太也從來都只當九姑娘是大太太親生, 誰會不長眼地去提九姑娘其實是姨娘生的?
顧老太太看了一眼阿琇,溫言道, 「九丫頭……」
阿琇非常知機, 捧著冰碗站起來,「祖母,我去那邊屋子吃。」
「只許吃這一碗, 不許偷偷跑去小厨房裡多要!」顧老太太故作嚴肅。
「知道啦知道啦。」阿琇小碎步跑著出去了。
等她走了,顧老太太才撂下了臉,「到底怎麽回事?」
看劉媽媽欲言又止的模樣, 便知道她要說的,絕對不止白姨娘病重這麽簡單。
「庵裡頭清苦, 姨娘身子又柔弱, 打去了以後,就三天兩頭的不舒服。不過,老奴看著人雖然頽唐些,倒也沒有大礙。所以, 這就大著膽子沒來禀告老太太。只是這回……」
劉媽媽看了看屋子裡的丫鬟。
顧老太太示意她繼續說。
壓低了聲音,劉媽媽說道,「許是前兒個天熱,姨娘中了暑氣,在外頭暈倒了。給灌了藥下去,人醒來後,我們都以爲沒事兒了。誰知道半夜裡就發起了熱,這兩天又是給擦身子又是喝藥的,看著却也沒有什麽用處。眼瞅著,整個人都好像不行了似的。」
「什麽?」顧老太太先只以爲,是白姨娘又在裝模作樣。畢竟,從前這就是白姨娘常用的小手段了。
劉媽媽神色很是忐忑,再怎麽說,白姨娘也還是老太太的親外甥女哪。就算狠心地將人送到了庵裡,可到底親緣是斷不了的。
「老奴看著,病情著實不輕。要不,也不敢就這麽來驚動老太太。」
頓了一下,劉媽媽壓低了聲音,「姨娘昨兒個昏昏沉沉哭了半夜,想……」
顧老太太眯起了眼睛。
劉媽媽硬著頭皮往下說道,「想見見九姑娘。」
一瞬間,顧老太太臉上原本的憐憫之色盡數散去,面色沉了下來。
劉媽媽屏氣凝神地侍立在旁邊,也不敢多說。
約莫過了半盞茶的功夫,顧老太太才吩咐了劉媽媽,「罷了,海棠。」
一個丫鬟上前,「老太太。」
「去看看國公和大太太那裡有沒有空,若有,便請了他們來說話。」
海棠應聲走了。
「看你這模樣,怕是早起就開始趕路了。事情做得仔細,便該有賞。去賬房裡支五兩銀子,也回家裡去歇歇。回頭,我叫人請了大夫,你們一同回去。」
聽到有五兩銀子的賞錢,劉媽媽頓時歡喜不已,見顧老太太沒有別的吩咐了,方才躬身退了出去。
她才走了,靖國公和溫氏便都來了。進門的時候,便看到阿琇從西屋裡邊一探頭,吐了一下舌頭又縮了回去。
靖國公心情尚好,拉著溫氏進了屋子。
見他們夫妻携手進門,顧老太太忍不住笑了。兒子兒媳情分好,她自然樂見其成。不過這倆人都多大的年紀了?看來阿琇倒是沒說錯。
「怪不得阿琇這丫頭跑到了我這裡躲著。」顧老太太笑道。
溫氏臉上頓時有些發熱,甩開了靖國公的手,上前請了安,「這個時候,母親可是有事?」
平常,顧老太太可是不會在大晌午的就把人找來。
「九丫頭!」顧老太太揚聲叫了一聲。
就聽見阿琇脆生生答應了一聲,顛顛兒地跑了過來,還對著溫氏眨了眨眼睛,促狹之意盡顯。
溫氏無奈地捏了捏額角。
「祖母喚我做什麽?」阿琇跳到了顧老太太身前。
顧老太太摸了摸她的臉,「冰碗你吃完了?小厨房裡預備了不少,你和海棠一起給你姐姐們送過去。」
「哦。」情知這是支開自己,阿琇連忙和海棠一起出去了。
等她們都走了,顧老太太方才對靖國公夫妻二人說了白姨娘之事,「你們怎麽想?」
溫氏幷沒有急著說話,只是轉頭看著靖國公。
此時靖國公心裡五味陳雜,原本與溫氏一番剖心之語,叫他這顆老心仿佛又找到了年輕時的心動。誰知眼睛都沒眨,竟又有了白姨娘的消息,還是她病重,想要見阿琇的消息。
「不行。」
幾乎是脫口而出。
靖國公對溫氏安撫地點了點頭,緩緩說道,「阿琇從小到大,她沒有照管過一天,也沒有盡過一分的心。如今,又何必再去打攪阿琇,叫她不快活?」
他一直認爲自己在幾個孩子身上,是儘量一碗水端平的。但是摸著心口說,十根指頭比出來還長短不一,更何况人心哪裡就有十分的公正?
他兒女這麽多,說起來最疼愛的,還是阿琇和初一。
阿琇在他跟前長大,一直是個笑嘻嘻的小丫頭,好像什麽事情也煩惱不到她。看著這個最小的女兒每天都是眉眼彎彎的模樣,靖國公覺得哪怕在衙門裡累得不行,到家裡那一刻都能盡數散去。
這個時候,偏要告訴她,她的生母不是溫氏,而是另有其人?是那個生出她不及一天,便要逼著他將她扔掉的白姨娘?
靖國公覺得,從自己這裡,便不能這樣做。哪怕,白姨娘病重。
不是他無情,而是除了阿琇,他更不能對不起溫氏了。
當年,是他將那個才出生,小小的孩子送到了溫氏跟前去,也是他求著溫氏親自養活這個不被親娘待見的孩子。
這些年,溫氏在阿琇身上費了多少的心血?
或許因爲阿琇是個姑娘,在教養上,溫氏比初一更加費心盡力。
所謂教養,絕不是只叫她吃飽穿暖。從衣食穿戴,到一言一行,溫氏從來都是親力親爲。阿琇與她,也格外的親密。可以說,許多有血脉羈絆的母女,都沒有溫氏與阿琇來得親近。
這些靖國公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便是溫氏不說話,靖國公自己也斷然說不出「人都病重了,就讓孩子去看一眼」的話來。
「還是,我去一趟吧。」靖國公低聲道。「到底……是我誤了她。」
如果不是他,或許白姨娘會安安分分地嫁給當初老太太給她尋下的人家。哪怕門第低些,却能一心一計地守著她過日子。
如此想著,臉上便又露出些愧色。
顧老太太看在眼裡,擺了擺手,「你也不必這麽說。當年你有錯,她便是清清白白了不成?到了如今,再提這些也是無用。既然你要去,到底一場情分,你自去便罷。只是……」
「你告訴白荷兒,這是我的意思。當初她既然弃了九丫頭,到如今九丫頭大了,難道就該叫她坐享其成?天底下沒有這般好事。九丫頭,從來就不是她的女兒。」
至於說重病中的白姨娘聽到這番話能否受得了,顧老太太幷不考慮。她本就是心腸剛硬的人,白家姐妹曾經得過她的憐惜,却又偏偏都做了她不屑之事。如今,自然也剩不下什麽情意了。送白姨娘到庵裡去的時候,顧老太太便沒有打算叫她全須全尾地再出來。
聽劉婆子的話,這次怕是白姨娘真的要挺不過去。既是這樣,叫兒子過去看望一回,也就算是盡到了心。
「母親。」溫氏開口了。她眼中帶著感激。
顧老太太皺眉,「你要說什麽?我先告訴你,不許你犯傻。」
「我哪裡會呢?」溫氏眉眼平和,既不見悲也不見喜,「阿琇是我的女兒,與旁人無幹。只是白姨娘到底與劉姨娘她們不同,阿珠又遠在北境,我去看看她,也在情理之中。」
她眼眸一轉,摸了摸臉頰,輕聲笑道,「不然,我也不放心。」
靖國公方正的臉便有些尷尬之色,心下明白,妻子這是在調侃自己上次被白姨娘抓了個滿臉花的事情了。
顧老太太不明所以,却也拍了拍溫氏的手,「那你們回去收拾收拾。我已經叫人去請大夫了,估摸著去了的話,今日趕不回城裡。晚間,便住到咱們賃下的那處院子裡頭,也好有個照應。」
靖國公夫妻兩個答應了,起身回去收拾東西。顧老太太這邊,也叫丫鬟開了自己的庫房去包了些藥材藥丸子之類的送到了正房,叫溫氏一幷帶過去。
溫氏自己也有東西帶著,等都收拾利落了,外邊車馬備好,夫妻兩個一起動身的時候,已經到了申時。
離著白姨娘所在的庵堂不算近,饒是一路車馬行得飛快,到了的時候天色也已經擦黑兒了。
白姨娘確實病得挺重,被從庵裡挪到了小院中,就安置在後院的厢房裡。
留守的三四個僕婦見她昏昏沉沉的,不時還會說些胡話,而回城的劉媽媽却還沒有回來,都是急得很了。眼見著靖國公等人到來,頓時如見救兵。
白姨娘確實是病得很重了。
一直跟在白姨娘身邊照顧的陳媽媽聽到外邊的馬車聲,拉著白姨娘的手,抹了一把眼泪,輕聲叫著,「姨娘醒醒,大夫就到了……」
白姨娘眼皮兒動了動,從喉嚨間溢出一抹微不可聞的聲音,費力地抬起了手,指了指院子,又落了下去。
將她從小帶大,陳媽媽自是明白她的心意,也顧不得什麽了,起身踉踉蹌蹌往外跑。
衝到了院子外頭,就看見了正扶著溫氏下馬車的靖國公。
「國公爺……大太太?」陳媽媽先是一怔,往靖國公夫妻二人身後看去,幷沒有阿琇的身影,眼中難免露出了失望。
想要福身下去請安,無奈年紀大了,又在白姨娘的床前守了一天一宿,隻略微一彎腿,就險些摔倒。
慌得劉媽媽趕緊扶住了她。
「白姨娘怎麽樣了?」溫氏是知道陳媽媽的,這是個忠心的老人。此時見她已經是衰老的不成樣子,想來這幾年跟在白姨娘身邊,也沒少費了心力。
從前白姨娘得意的時候,也沒見陳媽媽趾高氣揚過。
見問,陳媽媽眼睛又濕了,「姨娘她……看著不大好。」
靖國公心中一驚,先只說是病重,不到一天的功夫,竟然已經到了要不行的地步了嗎?
忙對溫氏說了一句,先帶著大夫進去了。
陳媽媽看了看靖國公的背影,又看了看溫氏,到底不放心,低聲告了罪,忙墊著脚也跟了進去。
劉媽媽忙上前扶著溫氏,「這一路上想必太太也累了,先進屋子歇歇吧。」
「好。」
出來得急,溫氏也沒有帶丫鬟,便隻吩咐了幾個僕婦和車夫一同將帶來的藥材等物卸下,自己叫劉媽媽引著,先往正房裡去了。
這邊靖國公與大夫直奔了白姨娘住的東厢房。
一般而言,東厢房冬冷夏熱。此時正是夏日,雖厢房前頭有一棵大樹,却也不見得多凉快,東厢房裡,却還是門戶緊閉。
推了門進去,便有一股病人處特有的粘膩熱氣撲面而來,靖國公不禁皺了皺眉。
小小的兩間屋子,以一道布簾子隔開。
挑開簾子,便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白姨娘。
這樣熱的天氣,這樣密不透風的屋子,她躺在床上,身上還蓋了條棉被。雙目緊閉,曾經嬌媚可人的臉上消瘦極了,一片蒼白。
「怎麽回事?」靖國公大步走到窗前,轉身問跟在後邊的陳媽媽。
他聲音不小,床上的白姨娘眼皮兒動了動,微微睜開了眼睛。
陳媽媽連忙走了過去,半跪半坐在床前,帶著哽咽輕聲道,「姨娘發了高熱,一直說冷……姨娘,姨娘,醒一醒,國公爺來了。」
「嗯?」白姨娘喉嚨裡溢出一絲聲音,只是微弱幾不可聞。她的眼神有些空洞,眼珠子轉了許久,才算看到了站在趙媽媽身後的靖國公。費勁地睜大眼睛。嘴唇動了動,「表……表哥?」
「你病了,我請了大夫來,咱們先看病。」看著這樣的白姨娘,靖國公心裡頭很不是滋味,只得上前,輕輕地將白姨娘的手從被子中拿出。
大夫忙過去,陳媽媽讓開了身子。
仔細地診過了脉,大夫請了靖國公到外邊說話。
「表哥……」白姨娘忽然想要起身。
靖國公回過頭,「我就在外邊,和大夫說幾句話。」
跟著大夫出去了。
因是厢房,外間很是狹小,二人索性到了院子裡來說話。
「如何?」靖國公低聲問道。
大夫搖了搖頭,「實在是……國公也要心裡有個準備。」
這大夫是京城裡比較有名,也時常在國公府裡來往,說話便沒有太多顧慮。
其實方才看到白姨娘的模樣,靖國公心中便已經有了底。雖彼此都有許多的怨氣,可相伴多年,到了此時,他心裡是難過的。
「沒有法子了嗎?」猶豫著看了看厢房的窗戶,靖國公低聲道,「我帶了不少的藥材過來,好歹……開個方子吧。」
大夫點頭,「這位姨娘的脉象雜亂無章,之前府上來人與我說的是中了暑氣所致。以在下多年行醫來看,只怕幷非如此。」
「嗯?」
大夫想了想,「或許這位姨娘早年間用過虎狼之藥,日積月累下來毀了身子,年輕時候不覺如何,一旦發出來,便成摧枯拉朽之勢。」
虎狼之藥?
靖國公心下疑惑,喚了人進來,請大夫到外院裡去開方子熬藥,步履沉重地再次進入了東厢房。
「國公爺?」陳媽媽抹著眼泪站起來。
靖國公擺了擺手,「不用多禮了。」
走到床前,看著仿佛已經沒了活勁兒的白姨娘,緩緩坐下。
「我不知道你病得這樣的沉重。」靖國公輕聲道。
白姨娘張了張嘴,發出的聲音有些乾澀。
陳媽媽趕緊撲到了窗邊的桌子邊倒了一杯白水。
「我來吧。」接過了水杯,一手扶著白姨娘半坐了起來,將水遞到了她的嘴邊。
白姨娘隻喝了一口,就搖搖頭,不再喝了。
她身上有些發潮,不知道是不是捂出來的汗。
「表哥,你……」白姨娘似乎沒什麽力氣,不過一句話,說得已經是氣喘吁吁的了,她看了看門口,再沒有別人的影子,病容之上失望極了,「就只有你來了嗎?」
靖國公明白她想問什麽,原本在府裡的時候他說得斬釘截鐵,可面對著這樣的白姨娘,却還是狠不下心來。
只好將人放躺在床上,低聲安慰道,「你病著,不要多想。大夫已經去熬藥了,吃了藥好好睡一覺便好了。」
這般的左右而言他,白姨娘腦子裡昏昏沉沉地,却偏又在這個時候清明了起來。
她眼裡蓄起了眼泪,「是不是,太太不肯叫九丫頭來見我?」
「不是。她不是那樣的人。」
靖國公握住了白姨娘枯瘦的手,不去看她的眼睛。
「方才大夫說,你早年用過虎狼之藥,毀了身子。再不肯靜心養著,只怕會……會留下病根。」靖國公乾巴巴地說著,「你不要多想這些有的沒的了,好生養著才行。」
「虎狼……之藥?」
白姨娘喃喃地重複了一句。
陳媽媽在一旁聽了,捂著嘴哭了出來。
「都是我,是我害了姨娘啊!」
她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
也不等靖國公問,便膝行到了床前,抱住白姨娘的腿泣不成聲。
「都是我不好,是我糊塗呀!」
陳媽媽哭得不行,「要不是當年我看姨娘生下三姑娘後再沒有開懷,尋了個秘方兒來給姨娘吃,何至於有今日哪!」
當年白姨娘生下了阿珠後,便一門心思要搶在正室的前頭再生下兒子,好占住靖國公長子的位置。誰料,竟然是一連兩年都沒有個音信兒。爲此,靖國公也著急,甚至又另外收了兩位姨娘進門。
這就叫白姨娘愈發著急了。
所謂病篤亂投醫。白姨娘成天供著送子觀音的像,又叫陳媽媽在外頭尋了各種生子方兒來吃。最初還是找的正經大夫開方子,後來見沒效果,便開始尋偏方了,什麽嗣子丹種子丸求子湯之類的沒少吃喝,有一次不知道聽了誰的話,連護國寺的香灰都叫人買了來兌水喝了。
折騰了好幾年,才終於又如願以償地懷上了第二胎。
懷著阿琇的時候,她也請人來給看過,都說脉像是男胎。白姨娘也覺得自己心誠,總該得償所願。所以孩子出生後一聽是女孩兒,白姨娘就直接厥了過去。
這都是舊事了。既是偏方,裡頭用了什麽藥,誰還去查證?
那個時候,就埋下了隱患。
僕婦在前院熬好了藥送來,陳媽媽接過來,含泪小心翼翼地喂了白姨娘喝下——其實,也不過是些調理身子的藥物。按大夫的意思,吃與不吃,都已經無關緊要了。
許是喝了藥的緣故,白姨娘的精神看上去好了許多,甚至說了一聲肚子餓了。
陳媽媽大喜,連聲說道,「我這就去熬些米湯來,姨娘病著,吃不得葷腥兒。」
靖國公叫住了她,「外面車上,有帶來的燕窩。」
擦著眼泪,陳媽媽出去了。
「表哥……」白姨娘拉住了靖國公的手,哽咽著叫道。
下意識的,靖國公往回縮了縮手。
這樣的動作,明顯是對自己抗拒了,白姨娘泪水涔涔而下,鬆開了手,將頭轉向一側,「既是厭惡了我,何必還來看我?」
這一轉,便露出了鬢角處的縷縷銀絲。
曾經柔美多情的少女,如今,變得這般的蒼老。
她比靖國公還要小上幾歲,可此時在一處,看著竟像是比靖國公大了十幾歲一般。
「說了你不要多想,先養身子要緊。」靖國公與顧老太太不同,心腸軟得很,「咱們一場情分,不至於此。」
「真的?」
白姨娘小意殷勤慣了的,自然不會與靖國公硬杠著,聽聞他話語之中有了放鬆,便也就轉回了頭,一雙眼睛盯著靖國公,滿是愛意的目光落在靖國公的臉上,痴痴迷迷的。
這番情態,原是年輕時候靖國公時常看到的。
那時候他只會想到,表妹柔弱,將他當做了此生的倚靠。
可是此時,却頗爲不自然地低下了眼簾,避開了白姨娘的目光。
手上一熱,却是白姨娘將臉貼在了他的手心。
「表哥,從前都是我錯了。我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就像是中了魔一樣。那樣傷了你的臉,還叫阿珠傷了心……」
她眼睛裡泛著亮光,說話也比方才有氣力多了,却叫靖國公看得有些心驚膽戰。
莫非,是迴光返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