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嚴若第二天有戲要拍，問了大哥說什麼事兒，大哥卻說電話裡說不清楚，等過來再說。

　第二天嚴若拍完自己的戲份，便和前來片場接自己的黎垣一起走了。

　因為趕時間，他只好邊坐車邊把臉上的妝卸掉，平時在片場都是化妝師幫他卸，這會兒助理和化妝師都沒在，只能他自己動手了。

　雖說臉上化的妝並不算太濃，因為嚴若本身皮膚底子就好，用不了太多遮瑕，鼻子也小巧挺直，上鏡起來會顯得整張臉很精緻，只是為了更加貼近角色中清瘦的高中生形象，還是需要適當的化個妝，修個容。

　嚴若自己不喜歡把臉上畫得花里花哨的，每次戲份結束的第一件事就是卸妝。

　嚴若拿出兩片卸妝巾就往臉上搓，正搓到眼底的時候，前方紅燈，黎垣踩下剎車，他身子一個往前，把手裡的兩片卸妝巾往眼睛里送去了。

　“哎喲我的眼睛！”

　卸妝的東西里總含著些刺激的成分，有時候擦到皮膚上都會有些微微的刺痛，更別說是眼睛了。

　嚴若頓時感覺自己的眼睛火辣辣的痛，眼淚直刷刷的往下流，就跟止不住的瀑布一樣。

　嚴若突然很鬼畜的想到：“等下次拍戲哭不出來的時候，是不是也可以試試這個方法？”

　可是很快他便放棄了這個打算，任是眼淚再怎麼流，眼裡的那股燒痛感仍舊沒有減少。

　這種哭法，怕是會死人！

　聽到嚴若的呼聲，黎垣往後一看，便看到嚴若拿著兩片卸妝巾在那裡“哭”成了淚人。

　黎垣：“……”覺得有點可愛是怎麼回事？

　黎垣把車停到一邊，找了一圈沒在車上找到干淨的水，只有一瓶是被黎垣開封了，喝過幾口的礦泉水。

　嚴若道：“就用那瓶了，快點，痛死了！”

　黎垣似乎有幾分猶豫，可嚴若一直在那裡催，他只好把礦泉水遞給嚴若。

　嚴若讓他把水倒在化妝棉上，然後再拿給自己。

　黎垣第一次接觸到化妝棉這種對他來說十分詭異的東西，觸感有些柔柔的，他笨手笨腳的按嚴若的吩咐做好。

　嚴若用清水把眼睛擦乾淨，然後重新拿了兩片濕潤的化妝棉貼到自己眼睛上，“啊，舒服……”

　黎垣看著活像個鹹蛋超人的嚴若：“……”這樣也很可愛。

　現在黎總的世界似乎只剩下了“可愛”二字。

　嚴若趁著黎垣停車等自己的功夫，迅速把臉上的妝全部卸乾淨，頓時整個人都清清爽爽，眼睛不痛了，眼淚也不流了。

　兩人在路上耽擱了一會兒，回到別墅那邊已經快六點了。

　只見剛進門，大哥便有些高興出來迎接他們。

　自從開始拍起戲之後，嚴若已經好久沒回來和大哥敘舊了，哥倆一見面就先抱了一下，要是不知道的人看到看這個畫面，還以為是分隔已久的兩父子相見呢。

　坐到餐桌旁，桌上全是嚴若愛吃的菜，他興奮得蠢蠢欲動。

　大哥哈哈笑了兩聲，讓嚴若趕緊動手吃。

　“那我就不客氣了！”嚴若撕下燉雞裡的一隻雞腿，餵進嘴裡，被燉得很透的雞皮軟軟滑滑的，肉質的口感也很綿柔，不會太硬也不會太爛，餓了一天的嚴若感覺自己已經滿血復活了。

　嚴若吃到一半，問大哥道：“大哥，你不是喊我回來有事兒的嗎？什麼事兒呀？”

　大哥往他碗裡加了點菜，然後才道：“先吃吧，飯桌上不談事。”

　等到吃完晚飯，嚴若邊揉著圓滾滾的肚子邊跟著大哥坐到沙發上，大哥看上去心情好像很好，嚴若想，那肯定是好事！

　嚴若的情緒很容易被旁邊的人帶動，尤其是最為親近的人，不自覺也有些高興道：“大哥，說事！”

　也就只有嚴若才感這樣的語氣和黎淵說話，要是換做別人，估計黎淵一個眼神就能把他們刺得瑟瑟發抖。

　“是這樣的。”黎淵頗為高興道：“我一個老同事的單位正在招人，那個職位對學歷要求不高，我把你推薦了上去，雖然是個基層崗位，但是比起那些亂七八糟的娛樂圈要好得多了，也更穩定，不用那麼辛苦，你覺得怎麼樣？”

　大哥問完，嚴若有點懵，“大哥的意思是讓我去那里工作？”

　大哥笑了笑，“對。 ”黎淵是局裡退休的干部，那位老同事是他以前的一個部下，有熟悉的人照顧嚴若，他比較放心。

　嚴若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大哥的意思是想讓他不要當演員了，可是他努力了那麼長時間，好不容易才踏入了正軌，到這裡卻讓他放棄，不論嚴若怎麼想，都覺得有些難以割捨。

　“大哥，我覺得現在挺好的，也不用換工作吧？”

　黎淵道：“小若，當明星的大多數都只能吃個青春飯，而且裡面太混亂了，大哥不想讓你去趟渾水。”黎淵嘆道：“大哥已經讓你吃了太多苦，不忍心再看你在不分是非的地方受欺負，你心思太過單純，不適合去當演員，大哥也不放心。你聽大哥的，接下來只要按部就班的上班，然後咱們一家人就能開開心心的一起生活了。”

　黎淵的話讓嚴若的內心受了些觸動，確實，他剛一進圈子就遇到了汪止，然後是童思薇，嚴若自己根本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忍怒他們的事，然後就被針對了，還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針對。圈子裡的水太混了，起初嚴若感受不到，那是因為他太單純，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身上已經沾上了污泥。

　也許大哥說的沒錯，他或許真的不適合在娛樂圈裡生存。

　嚴若來到這裡最大的願望不是能賺到多少錢，或者拿到至高無上的名譽，他的想法很簡單，他就只想能夠和大哥、和小侄子一家人開開心心的在一起。

　如果只需要按部就班就能達到目的，那麼他應該都聽大哥的！

　想到這裡，嚴若不禁覺得想開了許多，不禁也開始興奮起來。

　“大哥，那是什麼工作啊？具體做些什麼？”

　大哥給嚴若講了工作內容，嚴若覺得有些難。

　大哥安慰道：“其實並不復雜，到時候跟著前輩一起做，很快就能學會了。”

　嚴若這才安心下來一些。

　嚴若不禁開始嚮往起以後上班的日子，“那工作地點呢？也在市裡嗎？我是不是也可以繼續住在小侄子那裡？”

　“對了，還沒和你說。”黎淵道：“上班的地點是在附近的一個縣城。”

　聞言，嚴若愣住了。

　一直一語不發的黎垣神色也動了動。

　嚴若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在問別人，“要……離開這裡嗎？”

　大哥道：“別擔心，時間不會太長，最多一年就能調回來，到時候就可以直接在這里扎根了。”

　當聽到一年這個數字的時候，嚴若的嚮往幾乎都消失了。

　要一年，如果去上班，他就要離開這裡一年，也不能再繼續和小侄子一起住了。

　嚴若下意識的看了黎垣一眼，可黎垣卻似乎注意不到他的目光似的，仍是只顧自的把玩著手里東西，頭也不抬一下。

　大哥問道：“你覺得怎麼樣？”

　嚴若本來應該開開心心的回答“好”，但是現在他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了，脖子好像被什麼堵住了。

　黎垣一語不發的起身往樓上走了。

　嚴若想了好久，才道：“大哥，我能再想想嗎？明天再告訴你嗎？”

　嚴若好不容易找到了家人，可如果去了那邊工作，他又得一個人生活了，雖然只是一年，大哥也說了會隔幾天就去看他，等到一年結束他回來一家人就可以住在一起了，但不知怎的，他還是感覺好像連一天都有些難以度過……

　當天晚上，嚴若和黎垣一起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兩人靜默不語，唯有音響裡緩緩流淌出的曲調迴盪在安靜的車廂裡，莫名顯得有一絲落寂。

　嚴若扭頭看了黎垣一眼，只見黎垣眼睛直直的看著前方，認真的開車，看上去和平時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他那雙緊抿起來的嘴唇。

　嚴若咳了一聲，打破了車廂裡的沉悶，裝作不經意的問道：“小侄子，你覺得大哥的提議怎麼樣？”

　“挺好。”

　嚴若愣住了，心臟猛地落了一下。

　“……哦，是嗎？”嚴若說，“那你的意思就是希望我去？”

　黎垣沒說話了。

　嚴若忍著心裡的那一絲不適，開玩笑似的說：“等我去縣城工作了，可就沒人給你做飯了，也沒人會大晚上的陪著你一起工作了，你可別後悔啊！”

　黎垣依舊安靜著，只是嘴唇抿得更緊了幾分。

　嚴若有一瞬間的感覺有些心涼，他以為至少黎垣會挽留他的，兩人不是一起生活了那麼長時間了嗎？難道對黎垣來說，他只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又或者，還可能是負擔？從來到這裡開始，他好像一直都在製造麻煩，黎垣則一直在幫他，難道是黎垣已經對他沒有耐心了？

　想到這種可能，嚴若突然覺得，好像自己按照大哥說的去做才是最好的決斷。

　對他，對黎垣，對所有人都好。

　可是同時，嚴若心裡卻還有著一絲不甘。

　他扭頭看向窗外，賭氣似的道：“哦，那我乾脆就听大哥的，反正大哥也說了會經常去看我，除了大哥，這裡也沒有什麼值得我想念的人了。”

　黎垣怔了一下，瞳孔更加幽深了幾分，“……那就去吧。”

　聽到黎垣的回答，嚴若只感覺堵在自己胸口的憋悶更加深了幾分，也更氣了，這樣黎垣還不如別說話，就安安靜靜的開他的車。

　嚴若大聲道：“去！肯定得去，明天，哦不，待會兒下了車我就給大哥打電話！”

　黎垣：“嗯。”

　嚴若大聲道：“哈，真是受夠這裡的空氣了，老早就想換個環境了，群山環繞的小縣城多好呀，我特別喜歡！”

　“一想到以後再不用爬樓也不用等電梯，我就覺得特別好！我真是高興死了！”

　嚴若一狠心，說：“說不准要是再高興一點，我就不回來了！”

　嚴若說完的下一秒，車子便猛地變了個道在路邊停下。

　即使繫著安全帶，嚴若的身體仍是慣性的往前衝了一下。

　他有些懵的看向開車的黎垣，斥道：“你在做什麼？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

　“留下。”

　嚴若一時反應不過來，不知道是不是心中想的那個，確認道：“……什麼？”

　黎垣死死握緊方向盤，眼睛赤紅，似乎已經忍耐到了極致，“不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