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嚴若看著四周白茫茫的一片，這在夢中出現過的場景，一時有些糊塗，他不是死了嗎？難道人死後靈魂就會出現在這裡？可這裡又是什麼地方？

　目光突然被棉衣袖口上染上了一小點油漬吸引，這點油漬……

　嚴若突然反應過來，此時自己身上穿的這身衣服正是他倒在雪夜中穿著的那一身。因為貪吃，出門前他偷偷吃了大哥剛做好的油炸丸子，結果一不小心把油漬染到了袖子上。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點，他也變回了他自己。

　“已經換回來了嗎？”嚴若看著袖口的那點油漬發呆著說。

　他抬頭看著周圍陌生的白茫……

　可如果他已經死了，這裡又是什麼地方？

　***

　“在收拾行李？”嚴若走進臥室，問道。

　黎垣將從衣櫃裡剛拿出了幾套衣服隨意放到床上，“嗯”了一聲。

　嚴若說話間已經走到了他身邊，“我幫你收拾吧。”說著，他將手中的瓷白色馬克杯放到一邊。

　黎垣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視線卻是往瓷白色的馬克杯裡看去。

　嚴若徑直走到床邊，在床尾坐下，拿起床上的衣服就開始細心的折疊起來。

　黎垣靠在衣櫃上，看著嚴若幫自己整理東西的模樣，臉上看不出來什麼神情。

　等嚴若收拾得差不多了，將衣服都折疊整齊放進灰黑色的行李箱了，他走過去，在嚴若面前蹲下，拉起嚴若的一隻手握住，溫柔道：“行了，其他的我自己弄，別累著了。”

　兩人的距離挨得極近，一個坐著，另外一個蹲著，說話的時候鼻息都交融到了一起。

　嚴若的臉不禁紅了，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沒關係，我不累。”

　黎垣笑道：“別騙我，怎麼可能不累？都怪我，昨天晚上讓你睡得那麼晚…… ”

　黎垣話剛說完，只見嚴若的臉更紅了，頭也更低了，仔細看耳朵都紅了，“不、不怪你……”

　黎垣的眼神有半秒的停頓，可轉瞬即過，下一秒他鬆開了嚴若的手，站起身，道：“你先休息會兒，我收拾好東西告訴你。”

　嚴若囁喏著，“好。”然後起身出去了。

　黎垣看著那道熟悉的身影一會兒，隨後繼續收拾自己需要的東西了。

　半個小時後，車子已經在樓下等候，黎垣一手提著一個行李箱，腳步有些躊躇。

　嚴若走在前面，見他走得很慢，便問他道：“怎麼了？”

　黎垣看向他，搖頭，“沒事。”

　兩人復又往前走，下了樓，遠遠的，在下面等候了許久的司機伸出手和他們招了招。

　黎垣看到在招手的王立，不禁道：“我讓你找司機來接，你怎麼自己來了？”

　王立下了車，“你們一走就要兩個月，我就是想來見你們，啊不，見小若若一面。”

　黎垣無語。

　王立看向嚴若，“喲小若若，挺精神的啊！”他走過去一把抱住嚴若，拍著他的後肩，“出去好好放鬆好好玩，回來咱們再一起吃烤肉哈！ ”

　嚴若笑了起來，“好的，王大哥。”

　王立突然愣住了，看著他，問：“……你剛才叫我什麼？”

　嚴若重複了一遍，“王大哥啊。”說完，又靦腆了笑了一下。

　王立頓了兩秒，隨後邊點頭邊笑著，“哈哈，也行！”就是換了個叫法，也……不奇怪……

　嚴若疑惑地看著他。

　“行吧行吧，快上車，我送你們去機場了還得回公司輔導你顧遠哥開會呢。”王立笑道。

　嚴若點頭，行李都在黎垣手裡，他就上前坐上了車。

　黎垣拿著行李站在車子後備箱旁，手是握著兩個灰黑色的行李箱的提手。

　王立想從他手中將行李箱接過，可是他卻像是不打算鬆手。

　王立使出了吃奶的力氣，額上青筋都冒了出來，“黎總，您這是玩的哪出？倒是快把行李給我呀……”

　黎垣看著前方，表情沒有絲毫的撼動，眼神中沒有充滿了和愛人一同出遊的喜悅，反而像是一潭沒有生氣的死水。

　半晌，他鬆開了手。

　他道：“我去不了了。”

　“……為什麼？”王立不解地問他。

　黎垣緊緊看著前方大開的車門，“因為……”

　嚴若突然想起自己的耳機被收進了行李箱裡，便下車去拿，腳尖剛碰到地，轉過頭，視線頓時和黎垣的撞上，他愣住了。

　黎垣死死盯著他，神情變有幾分恐怖，咬著牙，道：“你不是他。”

　***

　嚴若躺在地上，發著呆。雖然他已經在很極力的克制自己，但腦海中還是時不時會躥過黎垣的面容、身影。笑著的樣子、罵人的樣子、把他擁在懷中的樣子、對他做壞事時的樣子……想到這些，眼睛就忍不住開始酸澀，趁眼前就要模糊一片之前，他又猛地將眼淚縮了回去。

　他安慰著自己，沒關係，說不准下輩子又能見到了，沒關係……

　下輩子也不算久，他再等上幾十年，等黎垣將來壽終了，他再跟著去投胎，這樣下輩子就能又見面了。

　現在的他唯有抱著這個信念，心裡才能稍微舒服一些。

　在虛無的白茫之中，時間似乎已經不存在了，嚴若不知道自己已經在這裡度過了多久，他想，不然睡個覺吧，也許一覺睡醒就五十年以後了呢？

　想著，他嘗試閉上眼睛，沒一會兒，就這樣沉沉睡去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他是被一陣哄鬧的說笑聲吵醒的。

　“小若，醒醒，快醒醒，不能睡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傳進耳裡，嚴若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間有些破舊的小平房。

　他撐著身子坐起，才發現自己正躺在一條皮棕色的沙發上，身邊坐著一些正在笑鬧的人。

　突然有人對他道：“小若，快起來，要去接你嫂子了！”

　嚴若看向那人，眼睛不禁睜大……

　眼前的人高鼻薄唇，五官和黎垣有幾分相似… …是大哥，是年輕時的大哥！

　怎麼回事？到底怎麼回事！他回來了嗎？

　回到以前了嗎？

　他……原來沒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