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黎垣去到公司，一刻也沒耽擱，先是將手上積攢下來的事務完成，然後再把之後的工作和顧遠對接，在他出門的這段時間，顧遠這個副總也是時候出出力了，省得總是擔著一個金牌經紀人的名號，忘了自己還是一個拿著副總工資的上班人士。

　“饒了我吧，我現在頭暈眼花什麼都看不進去了！”顧遠將手中足有一本字典那麼厚的資料扔回桌上，身子無力的往後靠在椅背上，長吁短嘆。

　黎垣無視他扔回桌上的資料，重新拿出一沓資料，“這是公司近幾個月來合作的公司名單，上面的人每一個人都給我記住了，要是喊錯了人丟了合作……就滾回你的老巢別回星宇了。”

　一聽到“老巢”，顧遠就一陣頭痛，“……你這是威脅！”

　“你當上百萬的年薪是白拿的？”黎垣抬手，示意他接過去。

　顧遠不得已接過，翻開一看，“這些人怎麼都長一個樣兒？”

　黎垣道：“再推脫也沒用，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就讓王立當你的助理，名單上的人他都認識，要是真出了什麼狀況，他會幫你解決。”

　顧遠合上客戶資料，說：“你不早說，那我就不用看了。”

　黎垣瞥了他一眼，“要是真出了狀況，你也別回星宇了。”

　顧遠：“……”他默默重新拿起客戶資料，翻開認真的看了起來。

　“別想著偷懶。”黎垣道：“看認真點。”

　顧遠嘆了口氣，“是，是。”

　隨即，顧遠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合上資料，問黎垣道：“怎麼突然想起休假了？對了，你把你家那位的工作也全部推了吧？怎麼，打算提前一起去度蜜月？”

　聞言，黎垣兩手交叉，手肘搭在桌上，說到度假，臉上不帶輕鬆，反倒有幾分愁容。

　顧遠注意到了他的神情，神情跟著嚴肅起來，“怎麼了？”

　不知為什麼，從出門開始他的心中就隱隱瀰漫著不安的氛圍，眼皮也一直跳個不停，就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似的。他最先想到的是嚴若，擔心他是不是又出了什麼問題，可是沒多久他又覺得自己的擔心有些多餘。從醫院回來以後，嚴若忘事的症狀已經沒再發生過了，倒是他自己總是想得越來越多。也許是最近幾天他精神不好，才會胡思亂想吧。

　黎垣呼了口氣，搖頭道：“沒什麼，最近休息不太好。”

　“你先是接連著幾天不來公司，好不容易來了一天，卻突然說要休假兩個多月。”顧遠身子往前，“黎垣，我認識了你這麼久，從以前開始你就是生病也不可能請假的優等生，對自己這麼嚴格的一個人，會無緣無故突然就要消失那麼長時間嗎？你從來沒有這麼反常過，說吧，到底出什麼問題了？”

　“最近壓力太大，睡眠不足。”

　“你壓力什麼時候小過？”

　黎垣一怔，笑了出來。

　顧遠也跟著笑了一下，回憶似的說道：“從我認識你開始時你就這樣，有什麼事都喜歡憋在心裡，讓人摸不透、看不清，你不想讓人了解你真正的想法，能讓人敞開心扉的人少之又少，不過我猜，小若若應該是其中一個。”

　顧遠說到嚴若的時候，偏頭看向黎垣，只見黎垣的臉色變了一變。

　顧遠心中頓時了然，“不是你出問題，是嚴若出問題了對不對？”

　黎垣愣了一下。

　王立正好要進辦公室，聽到顧遠的話，心中一下揪起，“什麼？小若若出問題了？”

　顧遠看向黎垣，“他好久沒來公司了，發生了什麼？”

　王立也不禁擔心道：“黎總，小若若怎麼了？”

　黎垣沉思了片刻，才將事情原委道了出來。

　聽完，顧遠和王立都不禁一驚。

　顧遠道：“是不是得了健忘症？可是他年紀也不大呀。”

　王立恍然，“所以那天他沒回我消息，是因為……忘了？怎麼會這樣？”

　“我帶他去醫院檢查過，身體各處都正常，醫生說考慮精神方面的原因，所以，我才決定帶他出門散散心。”說到這裡，黎垣嘴角蕩起弧度不大的微笑，“他之前說想去看峽谷，還想去海裡試試潛泳，我打算就這次機會，讓他把想看的風景、想做的事情全都經歷一遍。”

　“原來是這樣啊。”王立在羨慕至於也稍微鬆了口氣，“只要小若若能好就行。黎總你放心休假，公司這邊，我和顧遠會幫忙照看好的。”

　顧遠看著王立，手指摩挲著下巴，不知在想什麼。

　黎垣點頭。

　“什麼時候出發？”顧遠轉向黎垣問。

　黎垣回道：“明天。”

　顧遠起身，打算拍一下黎垣的肩膀，可手還沒放下去就收到了黎垣警告的眼神，只好拐個彎順勢收回手，“行！記得回來的時候要帶著一個健健康康、活蹦亂跳的小若若回來。”

　黎垣：“好。”

　公司這邊的事情處理得差不多，想到嚴若早上不想讓自己出門的模樣，他便一刻也等不及，馬不停蹄的趕回去了。

　到家的時候已經下午快五點，對於平時總是六點過後回家的黎垣來說，這個時間點已經算早太多了。

　剛進門，一陣撲鼻的香味就從廚房裡飄散出來，黎垣脫下外套，衣服也不換就直接往廚房走去。

　廚房裡，嚴若穿著一身清爽的短衣短褲，圍著圍裙站在鍋爐前，一隻手拿著湯勺，另外一隻手拿著筷子，剛嚐了一口湯勺裡的雞湯，腰就從後面被兩隻有力的臂膀抱住了，隨即後背覆上一片溫熱的胸牆。

　鼻間嗅到從男人身上散發出來的熟悉的香氣，他笑了一下，轉過頭：“怎麼回來得這麼早？”

　話才剛問完，後腦勺就被一隻有力的大掌拖住，嘴唇上落下熟悉、溫熱的氣息。

　鍋裡的雞湯在沸騰，黎垣將他轉身，讓他坐上流理台，一隻手從他的t卹底下鑽進去，上面也侵略得更加強勢，嚴若被他壓得直往後靠， “等等，我還拿著湯勺……”

　黎垣將他手裡的湯勺拿下放到一邊，一路從嘴巴吮吻到側頸，滾燙的雞湯在鍋裡沸騰，似乎在叫囂著讓主人也理理他。

　兩人的身體儼然都已經起了反應，可是嚴若卻沒有像平時一樣貪吃，反而推開他的頭，“先吃飯，吃完飯還有時間。”

　雖然沒吃到肉，但黎垣似乎沒剛進門時那麼著急了，“好，都聽你的。”他緊緊摟住嚴若，彷彿在確認嚴若真的好好的在他懷裡，不會讓他胡思亂想。

　明明出現了問題的人是嚴若，但總是提心吊膽的人卻是他，黎垣在想，要是在再這樣繼續下去，恐怕不是嚴若，而是他的精神要出現問題了。

　不過那樣也無所謂，只要嚴若好好的就行。

　“今天吃什麼？”他問。

　嚴若順手將火關了，說：“雞湯。這可不是在超市買的，是我特地跑去菜市場買的土雞，肉質緊實，湯汁濃厚，我還加了其他的東西，營養和味道都是超市賣的比不了的。”

　“哦？”黎垣看著他笑道：“這麼上心，今天是什麼日子？”

　嚴若心忽的一揪，“……又不是非得什麼日子才能吃，多吃點營養的補補身體嘛，是吧？”

　“補身體？”黎垣眉頭微挑，“你覺得我是需要補身體的人？”

　黎垣話中的意思不言而喻，嚴若咳了一下沒說話，黎垣輕笑一聲，說：“咱們的'蜜月'可是很長呢，時間那麼多，你會知道我需不需要補身子的。”

　嚴若裝作不屑的撇開臉，緋紅的耳尖卻出賣了他此時的內心。

　黎垣笑了一下，也不逗他了，抱他下來，轉而幫忙拿碗盛菜。

　雖然嘴上說著不需要補，但黎垣還是咕咚咕咚喝下了三大碗雞湯。

　嚴若的手藝已經將黎垣的嘴巴養叼了，黎垣實在無法想像以後沒有嚴若的日子。

　飯後，兩人一起在廚房裡收拾鍋具。看到黎垣出神，嚴若問他：“想什麼呢？”

　不知想到了什麼，黎垣情不自禁笑了出來，說：“我在想，以後絕對不能和你吵架。”

　嚴若疑惑，不知道黎垣怎麼會突然想到這個，問：“為什麼？”

　黎垣：“因為吵架了，你肯定就不會給我做吃的了。”

　嚴若愣住了。

　黎垣繼續說：“完全無法想像以後沒有你，我該怎麼辦。”

　嚴若手裡的碗滑下去了，落到了水槽中，眼眶發熱，眼前一片模糊。

　聽到動靜，黎垣緊張轉頭，“怎麼了？”

　嚴若立即轉身，使勁兒眨眼，將眼中的淚水擠掉，“沒、沒事兒！我眼睛進東西了。”

　嚴若咳了一聲，回過頭時已經恢復了正常，以為自己已經騙過黎垣，可黎垣卻抬手撫上他的眼睛，“你剛剛哭了。”

　“……沒有，沒哭，我哭什麼呀？”嚴若繼續洗碗，“就是眼裡進東西了，現在已經沒事了！”

　黎垣扶著他的肩膀，讓他面對著自己，“告訴我，發生什麼了？”

　“沒事，我不都說了嗎？”

　“發生了什麼？”

　“沒事。”

　“告訴我。”

　嚴若深吸了一口氣，終是憋不住了，“……就說沒事了。”

　嘴裡說著沒事，眼淚卻啪塔啪塔掉了下來，就像斷線的珠子，接連著斷也斷不開。

　嚴若也不想當著黎垣的面哭，可是他已經忍一天了，就是不想讓黎垣發現自己的異常，他想把今天當做平常一樣度過，努力了一整天沒想到最後還是在黎垣面前破了功。

　黎垣低聲道：“都這樣了還說沒事……說，到底怎麼了？”

　嚴若靠上他的肩，“我就是……就是內疚，你放下那麼多重要的事情來陪著我，我心裡難受，不值得……”

　嚴若心裡揪成一團，如果靈魂真的換回去了，那麼他就是一個死人了，早在三十一年前那個冬夜就已經死了。但是黎垣還活著，他不能留黎垣一個人在痛苦裡度過，他不讓黎垣知道自己要走了，那個人已經答應他了，換回來之後，他會用這幅身體陪著黎垣，黎垣不會一個人孤單，也不會知道……不會知道他已經走了。

　黎垣愣了一下，隨後輕撫著他的後頸，心裡舒坦了一點，溫聲問：“就因為這個？”

　嚴若靠著他點點頭。

　“笨蛋，哪有什麼事情能有你重要？”黎垣輕聲笑了一下：“我那麼喜歡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聞言，嚴若的眼淚更是止不住了，他揪著黎垣的襯衫，哽咽道：“知道，知道，我當然知道。”

　收拾完東西之後，嚴若就緊緊跟在黎垣身後，他去洗澡嚴若也跟著去洗澡，去換衣嚴若也跟著坐在旁邊，就像要黏在他身邊一樣。

　黎垣穿好衣服，忍不住伸手逗了他一下，“明天就出發了，還嫌待在一起的時間不夠嗎？”

　嚴若搖頭，“不夠。”

　黎垣一愣，點點頭，“行吧，那要不要再黏緊一點？”

　嚴若點頭，乖巧的走過去挨著他，黎垣忍不住發笑，將嚴若一把摟在自己懷裡，“這樣夠嗎？”

　嚴若回摟住他結實的窄腰，“不夠，想抱一輩子。”

　黎垣吻著他的發頂，“別著急，我這一輩子都是你的。”

　嚴若：“……那下輩子呢？”

　黎垣：“下輩子也是。”

　嚴若：“那下下輩子呢？”

　黎垣：“也是。”

　嚴若笑了出來，“真好。”而後又加了一句，“下輩子還可以再遇見你。”後面那句他說得很小聲，黎垣沒能聽真切。

　黎垣：“嗯？什麼？”

　嚴若搖頭，“沒什麼。”

　這一晚，直到凌晨三點，嚴若一秒也沒合過眼，他用身體感受著黎垣的溫熱，用眼睛勾勒著黎垣的輪廓，想把他的溫度、模樣都牢牢記在腦海中。

　不知道人是不是真的有來世，如果真的有，那他一定得把黎垣的樣子好好記著，這樣找起來就不會迷路了。

　想到當初主動來找黎垣的時候，黎垣不肯留他過夜，選擇把孤苦無依的他趕出門外，那晚他一個人在池邊坐了好久，隨後又上樓在黎垣的門口蹲了半宿，一個人在陌生的世界離孤苦無依。

　他摸著黎垣的臉，“下輩子我再來找你的時候，你不能再把我一個人留在門外了。”說完，隨後在他唇上印下了一個吻，“黎垣，我愛你，無論幾輩子都一樣愛你。”

　夜晚的涼風從沒關嚴的窗戶縫隙裡吹進來，床頭的鬧鐘在一秒一秒的滑動，忽然，在某一個時刻秒針停住了。

　***

　清晨，伴隨著透過窗戶照到床上的溫暖光線，黎垣慢慢轉醒，習慣性的抬手往旁邊摸去，可那裡卻是空了，他突然警醒。

　喊了嚴若一聲，沒有得到應答，心中湧上一股說不出來的情緒。立即掀開被子下了床，穿好衣服就要出去，就看到嚴若手裡拿著吐司和牛奶正要進來。

　黎垣頓住腳步，兩人的視線在空中觸碰了幾秒，隨後只見嚴若拿著早餐進來，笑著遞給他，說：“餓了吧？先把早餐吃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今天爆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