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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行歌》第10章
檀檀不是物件

  樓仲康家裡設宴,上座留給了賀公府二位公子,時複與他打趣:「真是沾了兄長的光,沒想到有一日我也能成為樓將軍的座上賓。」

  樓仲康瞧不上這些貴胄出身的公子爺們,已不是什麼新鮮的趣事了。

  樓仲康狗腿一笑:「這不,二爺在才攔得住大司馬。」

  賀時渡聽他這樣說便知道是事情辦砸,他翹起二郎腿,慢悠悠道:「卓家的細作還餘了幾個?」

  「近些年來的都清出去了,但其中總有一些,在鄴城待的久了,和本地的鄴城人沒有兩樣的,若要將城裡的外籍人一個個清查,只怕會打草驚蛇。當年咱們想著,既然是卓家的細作給嘉甯那毒婦提供的毒藥,那必然是從醫的,可您不也試探過了嗎,既然是從醫者,嘉寧快要病死時,也不見誰去救助過她。沒了範圍,總不能讓我挨家挨戶去問人家來歷吧。」

  聽罷樓仲康一番話,時複輕笑道:「兄長,樓將軍都會給自己辯解了呢。」

  「既然這事交給了你,就算是挨家挨戶地問,也得給我問出個結果來。」

  賀時渡顯然沒找細作的事放在心上,樓仲康腹誹,自己一個堂堂將軍用來找細作,真是大材小用。

  「那...討伐卓家一事,何時提上日程呢?」

  「你這麼心急著打仗,那這事便交由你著手。找細作的遊戲你若覺得大材小用,便交給時複。」

  樓仲康一聽他將領兵打仗的事交給自己,立馬兩眼放光,溜鬚拍馬的話一波又一波,聽得賀時渡心煩,酒也沒吃,直接領著時複回府。

  南池每一處景致都是精心設計過的,一方石,一株草,都能交錯成別致的景觀來。

  賀時渡為時複推著輪椅,在南池廊下漫無目的地走,時複問他:「兄長想打卓家?」

  「此時不打,必為後患。卓家既然佔據陽城,也非朝夕能攻下,自然是早日著手。」

  「兄長是想用卓家為九皇子鋪路。」

  時複已經能夠肯定兄長的心意了,如今秦國的外患只有避守蜀地的卓家,若能由九皇子肅清外患,於他的未來將大有所助。

  關於秦國與賀家的未來兄弟二人心照不宣,而簷下的金絲雀忽然鳴聲,讓時複不由得就想起檀檀來。

  「兄長,檀檀於卓家,實則無大用處,於你也並無用處,她對你還有殺心,你為何還要留她一命?」

  賀時渡拿著根羽毛逗弄著籠子裡的金絲雀,「我若就這樣殺了她,你也未必樂意是不是?時複,我知道你與她頗有些情意,但是她娘害死了父親,誰都可以同情她,只有你我不行。」

  時複見自己心思如此輕易地被兄長戳穿,也索性不再掩飾,他直白道:「你若不喜歡檀檀,就不要折磨她了。她...只是個很傻的孩子。」

  時複總能回想起以前檀檀給自己念笑話的場景來,還沒念完,她自己倒先要笑斷氣了。那麼愛笑的檀檀,已經很久沒有了笑聲。

  ...

  自立春後,賀時渡對檀檀管束倒也沒那麼嚴格,至少她能常常去平昌公主那裡。平昌公主生辰要到了,檀檀為她繡了一個荷包,蹩腳的針線看得出認真,檀檀說:「你不要嫌它醜,寓意可是很好的,希望你能長命百歲。」

  「看在你心意的份上,我也不嫌它醜了。」

  平昌公主瞧了整整一個晚上那隻荷包,夜裡賀時渡來陪她用膳,皺眉道:「這麼醜的東西,留著也不嫌髒眼。」

  平昌公主心知,要不是為了做足表面上的功夫,今日大司馬也不會來陪自己度這個生辰的,偏她也不是很稀罕他來陪自己的。

  她命婢子將荷包拾了下去,道:「大司馬自幼被眾星捧月,假意奉承見了許多,自然不曉得真心的可貴。」

  她又想到賀時渡這小半生來從沒有不順遂的事,與他提起真心,也是雞同鴨講。

  匆匆吃完一頓飯,應付完了公主生辰,賀時渡便回了南池,他找人喚來檀檀侍奉筆墨,那丫頭來的時候,臉上還留著睡覺時被壓過的紅痕,她兩眼迷蒙,是剛睡醒的模樣。

  「覺這麼多,想繼續光著身子跪著麼?」

  檀檀一個哆嗦,立馬醒了過來。

  「我...我就是困,春困。」

  她剛睡醒手上沒什麼力道,研起墨來也是軟趴趴的,賀時渡便在一旁捧起一本《莊子》,靜靜候著她。

  「這幾日起風,檀檀想去放風箏嗎?」

  他還有臉提這事?說起風箏,檀檀就想到他不願意給自己撿掉在樹上的風箏。她搖頭:「不想。」

  「我記得你從前也很愛放風箏。」

  「我...我長大了。」

  「我聽聞,你們燕地素來有以此傳訊的習慣,給你個機會讓你通風報信,你怎麼還不願意呢?」他的手已經沒有規矩地摟上檀檀柔軟的腰肢,知道這丫頭不會騙人,她的臉色立馬將她出賣。

  她轉身就要走,賀時渡將她徹徹底底禁錮在懷裡,曖昧的氣息噴灑在她耳邊:「我聽聞你和卓將軍的公子有婚約在身,檀檀要不要給他通風報信,讓他來救你呢。」

  「我早就配不上卓大哥了。」

  她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賀時渡那前一刻還朗月清風的臉突然冷了下來,他捏上檀檀的兩頰,逼得一雙眸子溢出水,「被我用過了,就配不上你的卓大哥?」

  「檀檀不是物件。」

  「亡國的玩意兒,還想要回個人的尊嚴,倒也太癡心妄想了幾分。你命好,這些年被養在賀公府裡沒見過外頭的風浪,知不知道你宗室裡那些姐姐妹妹們的下場?有年紀比你更小的,國一亡,就落到了那些歹心人手上做妓女培養,休說人的體面,連物件也受不了那些苦。」

  「你...」檀檀被他捏得生疼,想不出什麼話來駁斥他,一個「你」字吊了半天,最後只堪堪說了句:「弄疼我了。」

  「這就嫌疼了,真是沒出息的東西。」

  今日原本是有南面來的士人求他墨寶一幅,他想乘興作畫,誰知全被這小玩意兒掃了興致。

  檀檀身上一涼,衣衫被他撕了個徹底,她心裡埋怨,這人是野獸麼?

  穿好一件衣裳,講究重重,衣襟的擺置,腰帶的鬆緊,環佩的搭配,無不是千百年歷史的積累下的禮,他一揮而就,置漢人祖宗上的禮法於無物。

  涼薄的墨滴落到檀檀羊脂玉凝成的乳峰上,她不禁打了個顫,明知這人要羞辱自己,她卻告誡自己,不能逃。

  逃了,證明她怕了。

  長袖下的手緊緊扣著桌沿,她咬緊牙關,告訴自己:檀檀不怕。

  賀時渡臨時起意,大筆亂揮,落在檀檀身上的是鬼畫符一般的圖案,沒有半點美感可言,仿佛天下最貴的一張紙被頑童惡意糟踐,等到沒了畫興,他再將那支筆塞進檀檀身下,勒令她:「夾穩了。」

  話罷了,人便去了外間看書。半柱香的時間讀完文章,再回到內室,那傻裡傻氣的丫頭竟敢自己披上衣服就睡了,沾著水漬的筆掉落在一旁,賀時渡彎腰撿起來,見她恬靜的睡相,竟也忘了自己究竟為何與她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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