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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行歌》第40章
越冬

  檀檀前幾日為卓將軍研磨,無意瞥到他文書上「賀熠」二字,她隻裝作沒看到的樣子挪開了眼神。

  可也僅僅那一瞥足令她多日不能寐。

  她倏地起身打自己一耳光,好讓自己清醒一些,她是不能夠想他的。

  父皇告訴她不開心的時候睡一覺就沒事了,明明每次都奏效法子這時卻失靈。

  她打開窗,春夜的陽城無風也無星,只有一輪阿月彎彎,孤懸在空蕩天際間。陽城能夠看到和雁北的一樣的月亮,她卻再也回不去雁北了。

  以後,他大概會帶蘭娘去雁北的。陽城何時淪陷只是時間的問題,而她已經做好了和陽城覆滅的準備了...有她的百姓陪著她,她並不怕,可來生她也不要做燕國的公主,她要生在雁北,要做阿月,如此就可以從小跟在他身邊學騎射,不必讓他有恨。

  夜裡仍有幾展疏燈亮著,檀檀走去昭娘屋前,透過窗戶的縫隙盯著她看一本不知什麼樣內容的冊子。

  昭娘看得極其認真,不覺身後有人,檀檀便想嚇她一嚇,她控制著自己的聲音,嚴肅道:「昭娘。」

  昭娘被著突如其來的一聲呼喚嚇得魂飛魄散,立馬將手裡的書合住藏在坐墊下。

  她捂著胸口轉身,哆哆嗦嗦地,「你...你...公主,這麼晚,你在這裡做什麼!」

  「你在看什麼書,這樣鬼鬼祟祟的。」

  「沒什麼,你快回去吧。」

  「你不說,我也都看到了。」

  檀檀其實根本沒看到,她這樣說,是從賀時渡那裡學來的。

  昭娘從小在卓家長大,卓家人心直口快,根本不會有人用這樣的法子去詐她的話,她受了騙,立馬說:「你不許說出去...公主,你若說出去,我便去死。」

  檀檀被她的話勾得疑心更重了。

  「那你讓我也看看,我就不說出去了,要不然,我明天就告訴卓將軍。」

  昭娘這才發覺檀檀在欺詐自己。她眼波一轉,反倒大方拿出那本冊子,「這東西不能讓別人瞧見,公主進屋來看吧。」

  她鋪開冊子,幾幅畫技拙劣的春圖毫無遮掩出現在檀檀面前。

  檀檀吃驚地瞪圓了眼睛看向昭娘:「昭娘,你竟偷看春圖。」

  「你...公主你小聲一些,現在,你不也看過了?」

  說是淫穢汙邪之物,檀檀卻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那上面的姿態千奇百怪,她又認真翻了兩頁。

  昭娘直接翻到自己上次看過的頁碼,攤開給她:「這樣的姿勢才神奇呢,你看這裡說的,男人最受不了這樣的姿勢了。」

  檀檀心道,這樣難的姿勢,人能做得出來嗎?她可是不行的,冬天在雁北那次,她就被弄得腿抽筋了。

  一頁頁翻罷,檀檀正了正自己的聲音,道:「現在知道你看什麼了。」

  「你也看了。」

  檀檀想平時昭娘對自己總是暗中孤立,她就算戲弄昭娘一番也不為過錯。

  「若非你引誘,我怎麼會看呢?就算說出去,你看大家信誰。」

  昭娘咬牙切齒,沒想到她會這樣耍滑。

  在賀公府,不論是平昌還是賀家的兄弟,各個城府深沉,她在愚笨,跟在他們身邊那麼久也學會了一二。

  「那公主你想如何!」昭娘恨道。

  檀檀想了一番才說:「以後你們去田間也得帶著我,你們聊什麼,我也要知道。」

  昭娘屈辱地答應了她,又很不放心地威脅她說:「你若敢告訴卓延,我就去死。」

  檀檀大度地原諒了昭娘的威脅,而昭娘也開始領著她去田間做農活,帶她加入卓府女眷們的閒聊裡去。

  檀檀驚奇地發現自己有做農活的天賦,若來生,她能在平安年間做個農家女便很滿足了。

  陽城女子們見這個小公主不止不嬌氣,還很會做農活,也漸漸敢靠近她了。

  三月農活繁忙,陽城女兒們最快樂的事是在田間休息時,聚一起喝著糖水聊嘮嗑。

  聚時雖開懷,可當人群散開的時候,檀檀不免懷念起她以前和平昌嘮嗑的時光。

  她不知南池賀公府是否也春暖花開了,今年仲春,不知誰會去陪平昌賞花呢。

  賀時渡親自領兵下陽城一事,檀檀也從周圍人那裡知道一二。

  她想過會有這一天,在陽城裡見到樓仲康時,就想到自己終究也會見到賀時渡。

  陽城久攻不下,秦國百姓定心生質疑,賀時渡此行主要是為平息民間質疑,其實論把握,他只有五六成。

  當年卓家能從他手中殺出去,如今亦不可小覷。

  檀檀跟他一個冬與春未見,她想念他,卻沒有想要見他的欲望。她早已經下定了決心,她離開鄴城那天的晌午,是與他最後一面。

  卓將軍早已做好部署,他有信心能再一次抵得住秦國人的攻擊,但也僅有再多一次。秦國軍隊有源源不斷的物資供應,陽城孤立無援,戰事持久下去無異於等死。

  陽城再往南,度過欒水是魏國,前燕國的五皇子兄妹投誠魏國,他們不認陽城卓家的政權,幾次勸卓家歸降魏國無果而返,卓將軍問他們借兵自得不到回應。

  賀時渡更放言,誰敢接濟陽城,便是與秦國為敵。

  南方小國林立,在此時紛紛無言,甚至有人勸陽城投降,還能保個數十載的安寧。

  卓將軍利用秦軍對陽城地勢的不熟悉迅速做出反攻,戰事僵持了兩個月,秦國沒能更進一步,陽城也沒有突圍的辦法,眼看他們原有的地形優勢已經逐漸喪失,突然鄴城一道急令將賀時渡調走,敵軍主帥撤離,陽城才又能強撐一段時日。

  他來了又走,時而打仗聲傳入城內,檀檀會望著城牆一道,她似乎可以看到他眉頭促成小山巒。

  秋收時,卓延胳膊受了傷在府裡養傷,昭娘再也顧不上四處聽八卦,更顧不上找檀檀的不痛快,她整天陪在卓延身邊照顧,比大夫還要敬業。

  好不容易等著昭娘去廚房給卓延熬補湯,檀檀得空與卓延單獨相處,她不解道:「卓大哥,昭娘她心眼兒那麼小,你喜歡她什麼了?」

  「昭娘她...」卓延臉上浮起紅色,他憋了半天,太陽穴的青筋凸出,愣是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卓大哥,等打完仗,你會和昭娘成親吧。」

  卓延用力點頭:「嗯,等一打完仗我就娶她。」

  以前因有和檀檀的婚約在,卓延不敢提要娶昭娘做妻子,自從檀檀親口決絕了這門婚約,他也幾次跟父母提起,自己已是能夠成婚的年紀,除了昭娘他誰都不要。

  父親險些打斷他的背:功業未成,何談為家?

  他提一次成親,父親就打他一次,檀檀也偶爾會去勸卓延,此事每月提一次即可,不必太頻繁的。

  就算是和昭娘檀檀在一起,卓延也並沒有鬆懈多久。

  「原本,若有秦國朝廷的反對,我們總能等到撤兵的一日。可秦國皇帝突然駕崩,南池扶持的九皇子繼位,他肯定會不遺餘力拿下陽城。」

  檀檀才知道賀時渡突然撤兵,是回朝為秦國皇帝奔喪。

  戰事正如卓延所料,九皇子繼位後,先是幾道詔令封住反戰大臣的嘴,然後命南池出兵勢必拿下陽城。

  樓仲康掛帥出征,賀時渡坐鎮後方,他們有備而來,陽城放手範圍逐步縮小,等到了冬天,秦軍幾乎不必出力,只是駐兵將陽城徹徹底底包圍,切斷陽城與外界的一切聯繫。

  陽城百姓三十萬人口需要糧食和煤炭過冬,糧食他們能夠勉勉強強自給自足,煤炭卻無法自產。秦軍斬斷了陽城的供煤管道,陽城裡沒有碳,只能砍柴燒火。

  卓府有儲備的火炭,微不足道的數量儼然無法禦寒。

  女眷房與卓將軍的房裡會多分配些碳火,卓將軍憐惜檀檀跟著陽城受苦,將自己屋裡的碳火都送去給了檀檀。

  縱使檀檀已經很節省地用碳,也不過維持了一個月,臘月的時候她屋裡也只能燒柴禦寒。

  終於熬到除夕,雖然沒有碳火取暖,但卓府上下圍在一起,不似平日那般冷。

  檀檀跟他們講起雁北草原高飛的雄鷹、又講起南池大司馬的寵物竟是一隻大黑熊,她說得繪聲繪色。陽城的女子都是從燕都逃難來的,逃難過程中哪還有時間去記錄見聞?她們只知道燕都和陽城,哪裡見過雁北的草原和南池的大黑熊呢。

  檀檀的見聞將她們吸引,她眉眼彎彎一笑:「等以後有機會了,我帶你們去遊玩,去看鷹和大黑熊。」

  其實他們都知道,沒有機會的。

  陽城一旦被攻破,不論男女老少都不會有好下場。

  他們會死,檀檀也會死。

  守歲時,檀檀耐不住困打了幾個盹兒,卓夫人命昭娘去陪檀檀回屋休息。路上昭娘再也繃不住臉,質問她:「你明知道我們都會死,那個姦污過你的男人會讓人殺了我們,或者姦污我們,你憑什麼帶她們看什麼大黑熊。」

  昭娘的話直截刺耳,她聽了並不難過,因為這是事實。

  檀檀望向天邊星,星河燦爛,娘親說人死後會成為天上星,肉眼難以辨清的星,她又怎麼會知道娘親是哪一顆?

  她想成為星星,這樣她就和所有人都一樣,她不是燕國人,不是公主,也不是南池的禁臠。

  她也不願成為天上星,那麼多的星星,誰能認出她是檀檀呢?

  檀檀眼睫上凝起露水,她揉了揉發澀的眼睛,笑意平靜:「就算一定會死,又為什麼不能有希望呢?只要我能活一天,就要開心過一天,我想自己以後是一個飽腹的,懷有希望的死人。」

  昭娘思緒滯了一瞬。

  她從未想過自己要做一個什麼樣的死人,只要能和卓延死同穴,她不在乎其它的。

  這一瞬昭娘才意識過來,檀檀其實和自己一樣,都只是一個等著死亡來臨的普通女子。她向檀檀提議道:「公主,我帶你去飲酒,但是你不要告訴其他人。」

  檀檀未曾飲酒過,以前因賀時渡總是喝酒,故她十分厭棄此物。

  厭棄歸厭棄,好奇心終歸還是占了上風,她想知道一杯苦飲,究竟為何讓無數人趨之若鶩。

  昭娘幾杯下肚,已經哭訴了起來。

  「你是公主,就算什麼都沒有了,你也什麼都有...若是你要嫁給延郎,老將軍怎麼會將他打成那樣?你從沒來陽城就好了。」

  檀檀覺得這苦水無甚特別,卻能讓賀時渡說胡話,讓昭娘說真話。

  她冷淡淡地對昭娘道:「你再說一句我的不好,我就將你喝酒的事告訴大家。」

  ...

  賀時渡雲淡風輕地下令掐斷陽城的煤炭供應,除夕時他回鄴城過年,指使時複入宮伴新帝聖駕,自己則在賀公府過會酒肉之交。

  蘭娘知他這個人醉後荒唐,幫他攔了幾杯酒。正好壯膽,好辦成平昌公主交代的事。

  賓客散去,賀時渡留下兩個舞姬,蘭娘眼看自己沒什麼諫言的機會,就默想以後另尋機會再為平昌公主辦事。

  二更過去,阿琴匆匆來尋蘭娘前往南池,只見這時那兩名舞姬仍在無休無止地跳舞。

  阿琴道:「蘭夫人,你快想法子支開大司馬吧,那二位姑娘跳了足足兩個時辰了,大司馬不喊停,她們怕是得跳到累死。」

  蘭娘媚眼一橫:「阿琴姑娘何時變得這麼善解人意了?沒想到區區兩個出身卑賤的舞姬也能得阿琴姑娘的憐惜。」

  南池的下人也高人一等,以前蘭娘可沒少受過阿琴的氣。

  阿琴有這樣明顯的變化,她自己自然是知道的。一個人存在過的痕跡可以被抹去,可她的影響卻彌久而深刻。

  南池可以對檀檀隻字不提,檀檀也的的確確曾經生活在這裡。

  賀時渡見了蘭娘,也不大起興致。蘭娘說話說得滴水不漏,他是什麼樣子的,她就能變換成什麼樣子來包容自己,這實在是無趣。

  況且,蘭娘也不會下棋。

  蘭娘肉眼亦看得見這一年來他的變化,以前他也是個狠心人,不過笑裡藏刀,表面上看去,還是那個如玉一樣的公子。

  現在的賀時渡,他心有多狠,看上去就有多狠。

  蘭娘跟他跟得最久,所以知道以前他也有被下屬背叛的經歷。那時的他能夠笑著處置掉背叛他的人,而後練了一雙火眼金睛,任何的欺瞞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這次,他是掉以輕心,被騙的徹徹底底的。

  蘭娘自哀了起來,一個女人若是對男人生出憐愛,那大概是徹底沒救了。

  她從未覺得自己有這麼心疼過這個男子,她也恨不得將檀檀扒了皮,可賀時渡會真的捨得扒掉檀檀的皮嗎?

  有時蘭娘也希望檀檀仍在,那小姑娘開心的時候像隻嘰嘰喳喳的小鳥,南池一點也不寂寞,賀時渡也不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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