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池杉其實想了很久, 自己究竟要怎麼樣去「防」著倪璿。
她甚至像之前追求陸峪那樣,還打算拿出筆和本來專門列個計畫。
但是最後她發現, 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首先,她根本不確定倪璿上輩子因為不甘心而對她的惡意, 在重生一次後,究竟會不會釋懷一點。
這種釋懷程度, 又會不會促使她看淡過去,直接放棄「報復」自己?
其次, 就算倪璿依舊心結未解, 還是打算要報復自己,那她又打算什麼時候報復自己?
萬一陸峪給她放假的這兩周內,倪璿都安安分分的,半點不想搭理自己怎麼辦?
那她總不能以後都啥事不幹,整天像個變態狂一樣盯著倪璿不放吧。
如此這般琢磨了很久之後,池杉最終決定, 自己還是得先下手為強。
「我要站在道德的制高點, 作為一個正義的鍵盤俠, 去戳穿她, 激怒她, 讓她產生不得不除掉我的憤怒, 然後我再在她要除掉我的時候, 動手反擊——你覺得怎麼樣?」
深夜兩點半, 池姑娘怕打擾同學, 披著外套端著個小板凳到洗衣房坐著, 而後打通了陸同學的微信電話,看著視頻裡衣衫不整的男人,認真發問。
陸峪一點頭,把睡衣襯衫的扣子往上扣了扣:「可以。」
「可以什麼可以,你就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哪裡不對勁?」
「就是,如果我真的這樣做了,我不就真的成為了小說裡那個詭計多端,手段惡毒的反派女配了嗎?」池杉蹙著眉,憂慮又嚴肅,「這讓我不禁想到了原著不可逃這一著名定律,就像哆啦A夢裡的那樣,不管未來的人回到過去怎麼改變,一切還是會回到原來的起點。霍金先生曾經說過......」
「這種名人名言對你沒用。魯迅先生還說過,人是不可能穿越時空變成表情包的。你不正好是特例麼?」
不懂這個梗的池杉表示質疑:「魯迅先生還說過這種話?」
男人在攝像頭那邊懶洋洋地瞥了她一眼:「是啊。魯迅先生還說,你要是再不睡覺,明天起床就會胖十斤。」
「......陸同學,我在跟你說很嚴肅的事情,你能不能不開這種狗逼玩笑?」
但其實陸同學這幾天都在徹夜敲代碼,今天好不容易把一部分任務分下去可以休息一會兒,就接到了池杉的深夜電話。
他困得很,完全是強撐著精神在陪女朋友談戀愛。
男人抬眸,端詳了一下她周身的環境,忍不住就挑了挑眉:「你現在又是跑到了哪裡?」
「就宿舍裡,洗衣房啊。」
「大晚上,你端個板凳坐洗衣房幹什麼?做法招魂嗎?」
「呀!大晚上的,你能不能張口閉口法啊魂啊的?我捨友現在都睡了,我在其實裡沒法兒打電話,才專門出到洗衣房找你商量正事的好不好。」
陸峪微蹙眉,沉默了一會兒。
片刻後,他問:「池杉,你要不要搬出來住?」
「哈啊?」
池杉沒搞懂話題怎麼就從「要不要激怒倪璿」跳到了自己的住宿問題上。
「你現在也大三了,如果把雙修變輔修的話,課不會有以前那麼多,再加上實習,你一周能在學校待多長時間?」
「可是我待學校方便啊,教學樓就在宿舍樓對面,公司離學校也不遠,住宿費還便宜,我平白無故搬出去幹嘛?」
「但是A大澡堂晚上十點就關門了,你加個班就沒法洗澡。寢室裡每個同學作息時間都不一樣,起床洗漱勢必會打擾到別人或者被別人打擾。宿舍公共空間太多,自己的東西被別人混用或者拿錯,你心裡不舒服也無法開口去指責。」
這些,全都是池杉曾經無意間跟陸峪吐槽過的點。
她當時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陸峪居然記得那麼清楚。
「是。但是,全中國大學生都是這樣過來的啊,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要住學校寢室忍受這種不便。」
「我也是中國的大學生,我怎麼就不是這樣過來的。」
「因為你有錢啊。你房子那麼多,空著也是空著,幹嘛還要委屈自己住宿舍?」
池杉一臉你腦子是不是有病的表情,「陸峪你知道京城房租多貴嗎?就你們公司到我們學校中間這段路,我要是想整租的話,隨便一個破舊小房子就三千往上走了。你知道為什麼你們公司明明也不是什麼超級有名的大公司,學校裡卻有那麼多人哭著喊著想過來實習嗎?還不就是因為山谷提供單人宿舍啊。」
陸峪家裡本身就是做房地產發家的。
他當時出來創業時,家裡資助了他所有需要用到的場地——包括辦公場所和員工宿舍。
據說三年內都不要他支付租金。
要是三年後,陸峪還是沒能闖出名頭,就乖乖回家繼承家產,別再想什麼把遺產都留給小侄子這種賭氣的念頭了。
不過陸峪大概也確實有點兒天分,才一年多的時間,山谷就已經在業內打下了響亮的名聲。
研發團隊裡清一色的校友,簡直把人脈資源用到了極致。
但其實公司裡很多員工,最開始都只是單純想過來實習一段時間而已。
當時山谷名聲不顯,待遇卻開的很不錯,最讓人心動的就是給實習生也提供帶廚衛的單人宿舍(當然,隨著公司員工越來越多,像池杉這種非正規途徑招進去且工資不走公賬的後門關係者,自然是無法享受住房待遇的),再加上老闆又是同校的校友,從心理上就有種親近感。
然後很多實習生幹著幹著,莫名其妙就變成了自己公司的死忠粉,畢業後也心甘情願地留了下來。
所以,雖然陸家宣稱小兒子創業到如今這個地步,全是靠他自己赤手空拳打拼出來的,家裡沒有投資過一毛錢。
但在京城這麼寸土寸金的地方,給兒子資助兩層辦公室和半棟居民樓,池杉覺得,比直接給錢投資都要過分多了。
——話暫時扯遠了。
現在他們討論的是,池杉要不要搬出去住。
池同學表示自己沒錢,學校寢室也不是地獄,再住個兩年完全ok。
然而陸同學甜言蜜語地表示:「我的錢就是你的錢,我有錢就是你有錢,所以,我剛好在xx社區那兒還有一套公寓空著,你要不要搬過來住?」
池杉高傲地抬起下巴:「得了吧,我這樣自尊自愛的人,是不會接受你這種低級的物質蠱惑的。我就算要租房子,也要自己掙錢去租,絕不會像個情婦一樣被你包養在一套房子裡。」
「哦。」
陸總往後一仰,灑然放棄,「那也行吧。」
池杉震驚地瞪大眼睛:「你就這麼放棄了?不打算再勸我一下?」
「你不是不願意接受我這種低級的物質蠱惑麼?那我說再多也是白費功夫。」
池杉張張嘴,似乎是想說什麼,但猶豫了一會兒又閉上。
最後,她深沉地眨了下眼睛:「其實,有的時候,如果蠱惑我的人很真誠的話,我也可以勉強接受一下的。」
「勉強就算了。」
陸總表情正經,「我從不勉強我的女朋友,在這段感情中,我要讓她感受到完全的自由和獨立。」
「.......」
半分鐘後。
螢幕上出現女生頹然又沮喪的臉。
「陸峪,求你了。」
她顯然是計畫很久了,神情可憐,說出來的話卻十分有條理,「我上次去你們公司的員工宿舍送檔,發現還有幾間房空著,你能借我一個小房子住著嗎?你放心,水電費天然氣費我都會主動按時地去交的,我會保護好公寓裡的每一樣傢俱,保證下一個租客住進來時還是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的,而且只要公司的員工有需求,我馬上就把房子讓出來。」
池杉這個人吧,真的特別奇怪。
像房子這種超出正常情侶之間會贈送的禮物價值範圍的東西,要是陸峪拱手遞給她,她就會下意識覺得羞愧不願意要。
但要是她自己死皮賴臉求來的,她反而能夠心安理得地接受。
換句話也就是說,當她把自己擺在三觀不正心妖豔賤貨的位置上時,她就能過的很歡樂。
「唉。」
在這個寂靜的深夜,池姑娘真心實意地惆悵了,「小陸先生,你說我是不是真的就不能當個好人?」
小陸先生問:「你為什麼想當好人?這會讓你感到快樂嗎?」
「那倒也不是。只是我一想到我自己一輩子只能是個心機婊,我就有點兒憂愁。」
陸峪彎彎唇:「沒事,我就喜歡你這樣的。」
「陸峪,你怎麼那麼狗,正常男人在女朋友自貶的時候,最正確的做法應該是嚴詞反駁,而不是在我的說辭上添一把火。」
「噢。」男人不在意地點點頭,「那可能我就是比較狗吧。」
他勾起唇,意味深長,「你沒聽過一句話麼......」
「□□配狗,天長地久。」
「.......」
池杉單方面切斷了這通視頻電話。
她覺得陸峪很可能是寫程式寫瘋魔了,不然他那張嘴裡怎麼可能會說出那麼.......自輕自賤且不要臉的話。
而正因為陸峪的瘋魔,她最後也沒能諮詢成功對倪璿的對付方法。
這個男人明顯就是一副甩手掌櫃的模樣隨便她做什麼只要不得抑鬱症死掉就行。
沒辦法。
池杉最終還是執行了自己最初決定好的計畫——去惡毒地激怒倪璿。
雖然也不知道倪璿究竟會不會來報復她,但她實在是沒有精力再這麼漫無目的地繼續等下去了。
「我要回來上班,要回來賺錢!就算死,我也要死在金錢的追求路上,而不是在這種毫無意義的等待中虛度餘生!」
——在她給陸峪發的工作郵件裡,專門附了一份這樣的回職申請。
陸峪回復:准。
池助理興高采烈地開始收拾起自己的行李,打算搬到山谷第一員工宿舍裡,從此正式成為一個社會人。
但沒想到的是,就在她搬離學校的前一天,輔導員鄭重其事地敲開了她的寢室門。
她臉上的表情很糾結,似乎有很多話想說,卻又不知道該從何開頭,生怕一個措辭不好就傷了她的心。
當時整個宿舍的人都在。
但捨友們都安靜如雞不敢過來多問一句,池杉就像一個易碎的瓷娃娃,被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中央,沒有人敢輕易碰她。
池杉知道是為什麼。
——因為她上了社會新聞。
以一種她曾經希望過的內容,卻是她卻從未預料過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