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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方美人》第331章
第331章 331

  鳳台羞愧,道:「我如今是淪爲天下人笑柄的罪人一個, 雖是千總, 誰還真拿我當千總看麽?不要說是總兵府的二管家請的武師,便是連總兵府的門子都敢給我臉色看哪!」

  鳳樓不以爲然, 鳳台生恐他仍舊像在嘉興那樣惹是生非, 遂又壓低嗓子囑咐他道:「此地民風彪悍,人人好酒, 家家藏有大刀,一言不合便要殺人,打架鬥毆更是家常便飯。在官府管不過來, 也不敢管太多。這劉武師更是不得了,仗著會些武藝,又與總兵府二管家交情匪淺, 在城中都是橫著走, 三天兩頭聽見他滋事生非, 至今都沒見他有事。」

  鳳台在貴州城出了名, 走到哪裡都要被人指指戳戳笑話的,這劉武師自然也曉得他是軟蛋一個, 眼見著他都要讓座了, 却又給人拉了回去,嘀嘀咕咕話說個不停,心內十分不快,重重咳嗽了一聲。

  小二左右爲難,兩方之中, 一方人多,一方凶狠,都不敢得罪,忙弓著腰,賠著笑臉道:「劉爺,您二位請先到旁邊坐著點菜,站著說話怪累的。溫千總溫大人這桌的湯都上了,不用等很久。」意思是等鳳台兄弟二人走了,馬上收拾出來,請他們再坐過來。

  劉武師鼻子裡頭笑了一聲:「溫大人?哪位溫大人?」說話時眼睛故意向上看,神色間甚是傲慢。

  他的一名同伴接話道:「提起溫大人,我倒知道一位。」

  另一名同伴做恍然大悟狀:「我也想起來了,便是那位喝酒誤事,丟了餉銀,被治罪的溫大人麽?」

  此話一出,鳳樓怒髮衝冠,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鳳台又連忙來拉他。不僅鳳樓,便是的鶏鳴水生也大爲生氣,見跟隨鳳台而來的親兵還吃喝不誤,水生伸手把二人面前的菜碗往旁邊一拉:「還吃得下去,你們還算是個人麽!」

  親兵也覺不好意思,嘴上却叫屈道:「千總大人夾著尾巴做人,我們也跟著成天受氣,這幾句風凉話算什麽?」

  那邊厢,鳳樓一臉怒色,將鳳台的手甩開,彎腰自靴中摸了一把匕首出來,劉武師與同伴見狀,也伸手去摸腰間,三人拔刀的拔刀,拿劍的拿劍。

  一時間,兩方劍拔弩張,怒目相對。小二早已溜下樓去,把掌櫃給喊了來,掌櫃堆出一張笑臉跑來,見是劉武師,尚未開口說話,一低頭,又默默退了下去。

  旁邊的鳳台心內害怕,生恐事情鬧大,忙叫:「酒不喝了,我們這便回去!」不由分說,上前來將鳳樓的手死死攥住,想將他拖下樓梯。

  鳳樓一時掙脫不開,道:「二哥你快放手!」

  兄弟二人正在僵持,那劉武師早已不耐煩,忽然揮劍劈了過來,劍尖直指鳳樓面門,鳳樓手被鳳台攥住,情急之下,急忙側身去躲,同時護住鳳台,但終究遲了一步,沒躲利落,鬢角被劍尖拉了長長的一道傷口,連同一片頭髮也被削落,髮髻即刻散落了下來。

  劉武師本意是給他個厲害瞧瞧,幷沒下殺手,見偷襲得手,便收了劍,望著他兄弟二人嘿嘿冷笑。

  鶏鳴和水生見鳳樓鬢角一條血綫滴落下來,猛然間醒悟過來,抄起椅子便往劉武師身上招呼,却被鳳樓喝住,鳳樓受了傷,反倒心平氣和起來,以帕子掩在傷口上,慢條斯理道:「今兒運氣不好,罷了,先回去治傷要緊。」

  鳳台忙道:「正是,正是!」想想自己不僅害死家人,還要連累兄弟受傷,跟隨自己一同氣,眼圈一紅,險些兒又落下泪來。

  鶏鳴和水生丟下椅子,恨恨瞪著劉武師,一左一右簇擁在鳳樓兩旁,走樓梯下去了。鳳樓樓梯走到一半,忽然回頭,衝已經如願坐到窗邊去的劉武師一抱拳,笑道:「朋友,咱們後會有期。」

  鳳台兄弟二人打馬回營房,路走到一半,鳳樓忽然抬頭看天,勒住馬頭,道:「二哥先回去,我去城中各處轉一轉。」

  鳳台道:「天都快要黑了,還有什麽好看?快些回去叫大夫來看看,傷口這麽長,若不是及時上藥,破相還是輕的,若是破傷風,可怎麽是好!」

  鳳樓一哂:「傷口早已止了血,幷無大礙,破相便破相。」

  他執意要去,鳳台生恐他回去尋仇,急得只是拉住他不放,他便笑:「我雖然性子不大好,却也曉得强龍不壓地頭蛇這個道理。二哥放心,我各處轉轉,看看地形,一會兒工夫就就回來的。」

  鳳台道:「我會不知道你?你從小就是這個性子,一點虧都不能吃,在哪裡和人家打架,贏了便罷,若是輸了,不管過多久,一定要找補回來才算。」

  鳳樓已有些不耐煩:「我又不是不知死活的莽漢,你自回你的營房去!」

  鳳台無奈,只好放他走。他雙腿一夾馬肚,帶著鶏鳴水生拐上一條小路,慢吞吞的去了。鳳台滿面擔憂,在身後看他許久,方才打馬走人。

  劉武師趕走鳳樓兄弟二人,心情大好,和兩名同伴你一杯我一盞的痛喝,不一時,便酩酊大醉,忽見小二從樓梯空手上來,與他說道:「劉爺,你家中有人來找,在門口候著呢。」

  劉武師道:「好好的,又是什麽事?」

  一名同伴哈哈笑道:「莫不是三嫂子想你了?」

  一想起家中那個嬌滴滴的小美人兒,劉武師不禁心尖兒發癢,口中却嘆氣道:「她脾氣不好,和老婆子不對付,一受點委屈就出來找我回去哭給我看,害得我在外頭被人取笑。」

  同伴笑道:「這有什麽辦法?三嫂子年紀還小,怎麽是大嫂子的對手?劉兄少不得要多操勞些。」一言既出,另二人便嘎嘎直笑。

  劉武師將酒杯一推:「我下去看看,你們慢點喝。」

  兩名同伴齊聲道:「天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爲三嫂子主持公道去吧。」

  劉武師下樓來,門口不見自己家人,便問小二:「找我的人呢?」

  小二指著門前停著的一輛馬車,道:「來人交代完就走了,說那輛馬車是爲您老人家備的。」

  劉武師就著街道兩旁店鋪門內的亮光,對那馬車覷了覷,疑惑道:「不過,這馬車看著不像是我家裡的。」但酒喝多了,腦子裡混混沌沌的,心想或許是哪裡雇來的也說不定。

  正疑惑著,對面馬車內一人探頭出來,揚聲喊:「老爺——」

  劉武師聽見,便邁著輕飄飄的步子便走到那馬車旁,掀起車簾,口中笑道:「我騎了馬來的,怎麽還備馬車?是三姑娘親自來了麽?」伸頭往內一瞧,車內沒有三姑娘,只有兩個男子。其中一個他認識。

  劉武師看著才剛被他傷到鬢角的男子,不禁一怔,張了張口,未及縮頭,一隻布口袋兜頭套了下來,後腦勺緊跟著被重重一擊,哼了一聲,一頭栽倒。

  劉武師再次醒來時,已經身在一片荒地之中了,也不知是城內城外,睜眼便看見頭頂的星星,以及三個居高臨下俯視著自己的身影。

  劉武師手探到腦後,摸到半幹的粘濕血迹,定了定神,方才想起在酒館時和眼前這男子爭執種種,當下一股怒火直竄腦門,喝駡道:「大膽狂徒,敢偷襲劉爺,可是找死!」

  鳳樓氣得笑了:「這話說的,好像我的傷不是你偷襲得手似的。」

  劉武師叫:「有種你給我鬆綁,咱們比試比試,三打一,又下黑手,算什麽英雄好漢!」

  鳳樓好笑:「我又不指望青史留名,要做什麽英雄好漢?爺們行走江湖,隻講究快意恩仇,有仇報仇,有恩報恩,管他什麽規矩手段!」

  劉武師激他不成,複又叫道:「你可知道我劉某人是誰,敢來招惹劉某人,絕沒你好果子吃!」

  鳳樓一笑:「巧了,我溫某人也是。不過我性子更急更壞,一般都是當天現開銷。」

  劉武師氣極,大吼大叫:「有種你們給我等著,看我不殺你全家,屠你一門!」

  水生伸脚往他身上一踢,鶏鳴拿匕首往他臉上比了比:「這老小子口氣大得很,可惜到了咱們爺們手裡,就由不得你了,給咱們磕個頭,陪個不是,叫爺們打上一頓,出一口惡氣,便可放你回去,陪你家幾個嬌滴滴的小娘子。」

  劉武師被鶏鳴水生兩個一頓拳打脚踢,却幷不示弱,只是惡狠狠地盯著鳳樓,指指自己鼻子:「便是總兵府,劉爺也是時常走動的,你這樣膽大妄爲,老虎頭上撲蒼蠅,就不怕連累你那個軟蛋兄弟?」

  鳳樓蹲下來,慢慢笑道:「我若怕,還會把你綁來這裡來麽?」

  劉武師問:「你待要如何?」

  鳳樓站起來,道:「給我打。」

  以劉武師的身手,這三人加起來都不是他的對手,奈何酒醉得厲害,又被縛著雙手,被鶏鳴水生劈頭蓋臉一頓痛打,急得在泥地上滾來滾去,嘴裡吱兒哇亂叫,終於受辱不過,心道好漢不吃眼前虧,這筆賬,日後再算也不吃,於是叫:「好漢手下留情!我給你們賠禮道歉就是!」

  鳳樓於是叫停,從靴中掏出一把匕首,丟給鶏鳴:「先把他手筋脚筋挑了再說。」

  練武之人,一旦挑斷手脚筋,武功盡失,便成廢人一個。劉武師一聽這話,嚇得一個激靈,忙道:「姓溫的!你不過收了些許的小傷而已,我打也被打了,駡也被駡了,江湖上行走,做事這樣狠毒,四處樹敵,可不是什麽好事!」

  鳳樓摸摸胡茬,沒說話。鶏鳴兩隻小眼閃著綠光,一面去脫他脚上靴子,一面嘿嘿笑道:「實不瞞你,小爺打小跟著五爺,偷鶏摸狗、欺男霸女的壞事沒少幹,但挑人手筋脚筋的事情却還是頭一回,若是挑錯了,你吱一聲。」

  劉武師再也顧不得面子,掙扎著爬起來,跪倒在鳳樓面前,哀求道:「求溫大爺放過我!從此後我閉門思過,無事不再出門惹是生非,再也不敢惹是生非了!」

  鳳樓摸著下巴嗤嗤笑了兩聲。

  劉武師的兩脚鞋子被扒掉,鶏鳴捏著鼻子,就著天上些微的星光去找他脚筋。

  劉武師大喊:「慢著!」轉頭與鳳樓道,「我若是能幫溫大爺的忙呢?」

  鳳樓倒一怔:「你能幫我什麽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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