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鬱理的爸爸

　　鬱理對藤原家過去的輝煌並不感興趣， 哪怕歷史課上學過知道這個巨姓大族最鼎盛的時期曾經把持過皇室， 在時代變遷早就滄海桑田的現代也已經是過去式中的過去式了。

　　對這次的純家宴， 今天的壽星藤原賀介也是非常滿意的，頗有些對妻子刮目相看的意思，畢竟這家酒樓的主廚就算是他出面也未必能有把握預訂到人家親自操刀的酒席。只有夫妻倆的時候， 留美子也沒把功勞全攬在自己身上， 只是模糊地提了一句這家店的主廚曾經跟女兒有舊，作為商場人精的男主人哪裡還不懂。

　　客人們吃得滿足，主人們也倍感倍子， 雙方皆大歡喜。同樣滿意的還有貓咪老師， 今天可謂是狠狠過了一把癮，肚子圓得連路都走不動，還要夏目抱著才能跟著移動。

　　「老師，你也吃得太多了吧？」懷裡沉甸甸的重量讓夏目實在沒法不吐槽， 「這下子真的跟新吾說的一樣，成球了啊。」

　　吃得一本滿足的三花貓仰躺在夏目懷裡，因為心情實在很好都懶得跟夏目抬杠， 只是掀開幸福眯著的一隻眼睛看了他一眼：「少囉嗦， 你不是說要去專門向那個小丫頭道謝的嗎， 再磨蹭下去就要回去了。」

　　被這麼一提醒，夏目這才想起自己離開塔子阿姨他們身邊是為了什麼，連忙加快步伐在鬱理一家離開酒店前找到人。

　　貓咪老師已經告訴他， 會給它單獨安排寵物席位的人並不是留美子阿姨他們， 而是那位鬱理姐。照道理一般不會有誰家會這麼特地關照親戚家的寵物的， 何況貓咪老師的表現也就是一只有點聰明的胖家貓罷了，偏偏不但有席位還給準備了明顯超過一隻貓的食量的肉食，家裡的貓很能吃這件事只有他和滋叔叔他們知道。

　　是故意的吧？

　　想起之前在畫室見到的那像是巧合如今想來更像是刻意的一幕，夏目的步伐不禁更加快了一些。

　　「星宮小姐嗎？」被攔住的服務生一指前面，「在前面的休息室裡，看起來馬上就要走了。」

　　夏目推開那扇門，就見他要找的年輕女性正和一位穿著潔白廚師服的男子達成什麼協定一樣握了握手，他的到來也剛好踩在了話題的尾聲的樣子。

　　「今天真是謝謝你了，高尾學長。」

　　「可別這麼客氣，應該說能幫上你的忙是我的榮幸才對。」廚師男子雖然表現得平靜，但姿態上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放低了一截，見到夏目出現沒等他開口就搶先道，「那我就不耽誤你做事了，替我向令尊說一聲生日快樂。」

　　說完，他就直接借門走了，這乾脆的態度看得門口的一人一貓都有些愣。

　　「怎麼了？來了就坐坐吧。」酒店專供給客人放鬆的休息室內，鬱理笑眯眯地向他招了招手，「我也正有話想跟你說呢。」

　　她的語氣隨和，如同鄰家姐姐的招呼，夏目也不由自主放下了拘謹，抱著貓向她走過去：「那個，鬱理……姐，今天謝謝你對貓咪老師的關照了，我……」

　　「夏目堂弟，你看那邊。」對面的女子突然指向了房間的右側，夏目條件反射地順著她的指尖看過去，眼眸裡在映出一個老鼠大小的人形小妖快速閃過之後瞳孔下意識一縮。

　　他的反應直接證實了鬱理的猜測：「果然，你也能看見那些東西呢。」

　　夏目猛地回頭看她，鬱理卻隻盯著他抱在懷裡恰巧打了個飽嗝的貓咪：「所以，這隻其實是妖怪的貓，你也是清楚的吧？」

　　話說到這一步，就不需要再打什麼遮掩機鋒了，互相確定了彼此算是同類的「堂姐弟」這回終於能好好坐下來，把各自壓在心底的疑問和激動都抒發了一通。

　　「哎？鬱理姐是在父親死後突然能看見妖怪的？」

　　「你搬到八原後，遇到了這隻貓，靠它幫你保平安的啊。……好厲害。」

　　「貓咪老師只是和我做了一個約定而已。厲害的是鬱理姐你才對啊，竟然有神明出來保護你。」

　　「是個名不見經傳的神啦，有機會介紹給你認識，絕對能讓你對神的印象破滅的那種。」

　　「鬱理姐你平時碰到妖怪都是用那種方式處理嗎？」

　　「沒辦法嘛，那時我又沒能力消滅它們，為了防止被盯上，只好能躲就躲。我跟你說，要不是怕它們因為我纏上家裡人，我根本沒想過要搬家，完全不敢把這事告訴他們，也不敢和別人提。」

　　「我也是，害怕滋叔叔和塔子阿姨受到傷害，也不想打擾他們平靜的生活，也一直沒說。」

　　話題進行到這裡，兩人對視了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認同這種情緒，這對因為能看得見妖怪就互相將彼此劃入同類的雙方，在這會兒只有相見恨晚的情緒在流轉，要不是知道時間不適合，恨不能來個促膝長談好好互相倒一倒自從看見妖怪後的一堆苦水。

　　「我說啊，夏目還有小丫頭。」之前一直裝死沒說話的貓咪老師終於忍不住開口，「你們再聊下去，外面的人就等不下去了。」

　　過來的親戚都只是來慶祝生日參加宴席的，如今宴席結束自然會各自散去，此時站在門口一個個跟客人們道別的賀介夫婦眼見邀請來的幾戶人家都走得差不多，只有滋夫婦和他們一樣在等著沒出來的家人。

　　「表姐還沒出來嗎？」同樣在其中的幸村不禁疑惑。

　　「夏目也沒出來的樣子。」藤原新吾撓撓頭，看了看旁邊的滋和塔子，也是皺眉不解，「這兩人在搞什麼呢？」

　　說曹操，曹操到。他話音剛落，酒店的大廳裡就出現了那兩人匆匆過來的身影。

　　「對不起，我和這裡的高尾主廚多聊了幾句，也把貴志君留下來陪著多說了會兒話，讓長輩們久等了真的非常抱歉。」

　　見到門口有這麼多人等著他們，夏目原本想立刻道歉，結果是旁邊的堂姐先行開口，直接把責任全攬在自己身上。而幾位長輩一聽到這家酒樓的主廚大名原本還有些擔憂不快的臉色頓時消失不見，特別是那位賀介叔叔更是連連說沒事，還溫聲提醒天冷了，為了不凍感冒早些回去比較好。

　　還是學生的夏目在跟著養父母踏上歸程時，回想起鬱理走在路上還跟繼父談起以後他在這家酒樓宴客能享受到的特權事宜，不禁無聲感歎，雖然同樣都是看得見妖怪的人，但成為大人之後處理事情的方式真的是完全不同啊。

　　宴席雖然結束，賓客們也盡數送走，但回到家要收拾善後的還有一大堆事。

　　「媽媽，我把精市送回去後就來幫你吧。」鬱理見母親又要勞碌，趕緊道。

　　「不用。」留美子直接拒絕了，「家裡我已經請了家政來收拾，一會兒你自己把東西收拾一下，就把精市一併帶回神奈川吧。別忘記你這幾天還答應了別人重要的事要做的。」

　　因為有人在場，留美子沒直接明說，但也讓鬱理想起自己過兩天還要去遠月度假村的事。有心想說這事不急，但面對虎視眈眈儼然對她的前程越發看重的母親，她只有捏著鼻子認了。

　　原本還打算自己坐列車回去的幸村沒料到還有這樣的意外，但很快就笑眯眯的接受了：「這可真是太好了，難得的機會，表姐，我能去你那邊的公寓看看嗎？」

　　「行啊。」左右沒事，鬱理直接答應了。

　　她應得太快，不料卻引起了另一邊的高聲反彈：「為什麼我和你說了那麼多遍想去你卻一次沒答應，他一說要去你就肯了啊！」

　　這氣炸了的聲音鬱理不用回頭都能想像繼弟那火冒三丈的樣子，很想說此一時彼一時，眼下卻只能耍賴：「誰說不讓你去了？你想去就去啊，只是不湊巧你去時我都有工作不在家而已！」

　　「哈！我說要去你就不在家了？」新吾少年已經被氣笑，「那阿姨去你那裡也這麼趕巧你也不在家？」

　　「玄學嘛，總有這麼湊巧的時候。」鬱理抬頭望天，厚著臉皮繼續瞎扯，「不說了不說了，我去收拾東西走人。表弟你稍等哈，我們馬上就出發！」

　　黑髮的少年失去了發火的主目標，頓時遷怒到了另一個目標頭上，頂著三角眼恨恨地瞪著對方。被人用嫉恨眼神盯著的幸村自動無視了這股視線，反而思索起之前兩人的對話，原來表姐搬了新家之後竟然一次都沒讓家人過去看看，現如今又轉變了態度允許別人去她家，這到底是有什麼內情在其中呢？

　　不管新吾如何憤恨，幸村心頭如何猜測，鬱理最終還是在母親殷切的目送下帶著表弟開車走人了。

　　而眼見那輛藍色轎車離開別墅並且漸行漸遠，黑髮的少年再也忍不住掏出自己的手機撥下了一個電話，很快電話另一頭就接通了：「學長，很抱歉突然打擾你，但我實在忍不住了！還記得前一陣我跟你說過的，我姐的那個表弟嗎？對，就是那個叫幸村精市的！我今天見到他了，那傢伙簡直太囂張了！那副得瑟的樣子讓人超級火大啊！學長，這次你一定要幫幫我，再這樣下去我姐眼裡就只有她那個表弟了！」

　　另一頭，不知道東京那邊發生了什麼的幸村坐在鬱理的車上一路疾馳，很快就回到了神奈川，並且在一棟海濱公寓前停了下來。

　　公寓的保安是認識鬱理的車的，所以很快就給業主放了行。一路跟著表姐從車庫走回她的新家，進門後，幸村難免有些好奇的四處打量。

　　「想喝什麼？茶還是飲料？未成年別想在我這裡喝酒。」

　　「茶就好了。」無視了最後一句調侃，幸村笑著說道，才吃過大餐不久，自然需要更解滑膩的飲料。

　　鬱理比了個OK，招呼他坐下後就轉身進了廚房，幸村就繼續打量起表姐新家的構造。

　　意外的很正常的一套房子，面積不小，三室一廳的結構，裝修得中規中矩的客廳裡沙發電視茶几還有幾個立櫃一樣不缺，幾個矮一些的立櫃上有些擺了普通的擺件，有些則排了幾個高人氣動漫手辦，還有一個擺了幾個相框，裡面多是屋主的個人照，只有一張是三人相的合照。

　　這照片幸村認得，那是表姐的一家三口照，相片中的表姐還是十三、四歲的幼稚模樣，一臉的燦爛笑容比著剪刀手，她的左右兩邊正是她的父母，還很年輕的姑姑站在左邊也是笑得十分幸福，右邊已經去世的姑父則是一個有著銅褐色皮膚，黑髮碧眸的男人。時隔這麼多年再見到這個男人的面容，幸村的表情也是略有複雜。

　　「你在看什麼？小時候沒見過嗎？」端著茶杯出來的鬱理見到少年正盯著那邊的相框看，隨口說了一句。

　　「不，怎麼說呢。」深藍髮的少年此時語氣也有些複雜，「只是覺得幸好表姐跟姑父相似的地方只有一雙眼睛，不然女孩子的皮膚這麼黑實在有點可怕呢。」

　　鬱理頓時翻了一個白眼：「誰說我只有眼睛像了？我的鼻子和臉形都跟爸爸很像的好麼？」

　　說起老爹的那層猶如非洲度假歸來的膚色，也是外婆當年不待見爸爸的原因之一，儘管論五官父親絕對稱得上帥氣，外婆依然一點都不喜歡這個黑小子。

　　不過看看自己和表弟，再想想媽媽和舅舅……幸村家全都是膚白貌美的人種，加上東瀛人或者說全世界都偏愛白皮膚，說實話外婆看不慣她爸也能理解。但可能就因為那是她爸的關係，鬱理完全沒覺得老爹的膚色哪裡不好，甚至認為挺帥的，今年遠月的秋選冠軍葉山亮同學就是一個非常不錯的黑皮膚印度小夥啊，只是她的審美同樣也很喜歡白皮膚帥哥就是。

　　「喝茶。」她將茶杯放在了茶几上，「家裡沒買什麼茶葉，你就喝點大麥茶解解膩吧。」

　　「謝謝表姐。」幸村剛道完謝，就聽見門外傳來了幾聲貓叫，正想出聲詢問，就見表姐走過去開門了。

　　果然，門打開後就看到一隻黑貓正蹲守在門前，金色的貓瞳帶著一種審視感掃射了整間屋子。不經意的，幸村和這雙眼睛對上，他的身體本能地繃緊了些。

　　最近遇到的貓主子，都有些厲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