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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軟刺》第49章
第49章 鼓點

  陳麟睡在地上,沙發上窩的是謝凡。沒開燈的客廳中能夠聽到臥室裡李修打呼嚕的聲音,陳麟翻了個身。

  「你為什麼要離家出走。」陳麟睜著眼睛問。

  沙發上的謝凡沒回頭,電熱毯逐漸加溫,他拉高被子,裝睡著。

  「我們是兄弟。」陳麟靜靜道,「不要再用謊話搪塞人。」

  窗外下起了雪,緩緩積累在窗沿。黑巷頭的照明燈忽閃著滅掉,客廳裡陷入更深的黑暗。黑色讓謝凡感覺安全,他盯著面前沙發靠背上的花紋,終於緩慢地回憶起些東西。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離家出走……」謝凡褪去了嬉皮笑臉的保護色,像是擦掉了誇張妝容的落寞小丑。他說:「我只是想找回我的方向。」

  謝凡坐起身,在黑暗中摸到了煙,咬進嘴裡,卻沒點著。他抱膝裹緊被子,仰著頭看窗上雪,做夢似的呢喃,「我仰望著一個人,夢想成為這個人。但是我看見她飛離了我的世界,熟悉的地方變陌生,說過的夢想像扯淡……我不知道我還行不行,我離開了她什麼也做不到。」

  雪花倏地撲面逆飛而起,謝凡覺得自己的校服外套被陡然吹向後方。他站在高樓之上,眼睜睜看著熟悉的白色大衣墜下去,僅僅一瞬間,就在視野的盡頭爆開血紅色。他被拉拽著向後退,可是他不想退,他扒在邊沿,不能接受這個瞬間。

  「媽媽。」謝凡喊。

  他抖著手不敢置信,他什麼也沒有抓到。高樓的風強力灌過他的指尖,一寸寸冰涼到心口,他覺得胃裡劇烈扭動著,他想要追下去。@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急症室的門阻擋了所有的目光,謝凡守了很久。當他能夠見到人的時候,只能透過呼吸機聽到他媽媽急促的呼吸聲。心電圖跳動,像放慢節奏的鼓點,謝凡握著她的手,像對她說點什麼。

  可是做不到。

  他張開嘴,哽咽先一步佔據了所有聲音,他垂下頭,在顫抖中說「媽」。他緊緊握著她,像是要拽緊她,讓她再留一會兒。再留一會兒。她的目光還是那麼溫柔,被淚水模糊的看不清。她小拇指輕搭在他指尖,像是擁抱他,安撫他。

  跳動的聲音停止的那一刻。@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謝凡覺得自己也停止了。他再也看不見未來的道路在哪裡,他自有意識起就追逐的身影被墜下去的風雪遮擋,所有承諾過的努力都煙消雲散。房間倏地漆黑,他孤獨的握著她的手,坐了很久。四周消毒水的味道令他害怕,他握著的手早已冰涼,這個地方像恐怖遊戲的偏角,再也無法讓他產生愉悅和嚮往。

  醫院是個令人害怕的地方。

  謝凡寂寞地仰著頭,默數著窗外不斷飄落的雪。他偶爾覺得自己很病態,一邊懼怕高樓,一邊想要坐在高樓的風裡,期待聽到一點點媽媽留下的聲音。他每次坐在樓頂,都幻想著跳下去,擁抱那些殘忍的風,穿越過生死之間薄薄地這條線,找到他失去的媽媽和丟掉的夢想。

  打火機被打著,煙明滅了一下。陳麟靠在沙發的另一頭,沉默地夾著煙。煙味飄散過來,像是他沉默下的安慰。

  「你說想要找回方向。」陳麟說,「你還是想當個醫生。」

  「但是我害怕醫院。」謝凡無聲地抬手,遮在眼睛上,「我……從那之後再也進不去,每一次走到跟前,就會想要嘔吐。我嘗試過閉著眼睛,可是沒有用……我忘不掉。」他嘲諷地說,「我做不到。」

  陳麟在這一點上很笨拙,他這個時候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夠學到蘇伯喻一絲半點的情商,可以輕而易舉地說出令人信服又好受的話。他現在只能坐在黑暗裡,把煙抽乾淨,覺得胸口沉甸甸的難過。

  「當個醫生。」謝凡說,「說起來多麼簡單……總是有人告訴我要振作起來,忘記過去,讓時間來撫平疤痕,每一碗雞湯都大同小異。他們都不明白,這件事情並不是在我這裡劃了一道傷口。」他擋著眼睛,聲音有些顫抖,「……而是奪走了我的全部。」

  讓逃避成為常態,讓鼓點蒙蔽傷心。他縮進龜殼裡,騙自己鼓點就是心跳,他還能掌握住鼓棒,幻想著失去的人能夠回來。他每一次只給外公打電話,因為不斷地自我催眠,家裡還有媽媽,只要他不回家,沒有親眼看到空缺的位置,他就能相信她還在。

  陳麟第一次覺得事情沉重,沉重到他沒辦法想當然地做決定。他們想把謝凡送回家,以為謝凡能輕易地繼續他過去的努力,實際只是他們的自以為是。

  阮肆吃著泡面,點開手機查看郵箱,結果空蕩蕩,只有上一封退稿郵件。他對新書還是毫無靈感,素材都記了快一筆記本了,眼看著十一月也要過去,再拖恐怕就來不及了。

  「每一次這種時候。」他掛著耳機跟秦縱通話,「就覺得自己毫無天賦。」

  「這只是偶爾卡頓。」秦縱在買東西,「一大早就吃泡面,擱著吧,我馬上回去給你做。」

  「算了。」阮肆吹著面,「家裡最後一桶,我就犧牲一下。今天還去酒吧嗎?」

  「陳麟早上打電話說不去。」秦縱提了塑膠袋,「今天在家學習。」

  「來哥這兒學。」阮肆說,「相互監督。」

  「就怕最後變成少兒不宜。」秦縱說,「談了物件就總想幹點什麼。」

  阮肆正喝著湯,就看孔家寶的電話插進來,他給秦縱講了一聲,接了孔家寶的電話。

  「幹嘛啊。」阮肆問。

  「今天你跟弟弟出來嗎?」孔家寶站街道口,「我今天陪黎凝逛街。這段時間大家不是一直窩教室刻苦學習嗎?正好今天有太陽,我想著把你們也叫出來,逛逛街放鬆放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不出門。」阮肆說著裹緊小毯子,「凍死人了。」

  「你這是談戀愛的態度嗎?給你一個約會的機會都不要,來不來!」孔家寶後邊擋了位老爺爺的道,他邊說著邊讓開路。老爺爺點著拐杖慢吞吞移向斑馬線,這會兒紅綠燈還沒換。

  「嘿!」孔家寶看見馬路對面的陳麟李修和凍得又吸鼻涕的謝凡,「巧了!」他跟電話裡的阮肆說,「你知道我遇見誰了嗎?兄弟都出門了!你也快點!」

  「你們行啊。」阮肆收著筷子,「大冬天不睡覺全往外跑。」

  「我想吃包子隊長。」謝凡扣著他的棒球帽,在寒風裡吹得兩頰紅,「再來口熱牛奶,完美!」

  「沒錢買牛奶。」陳麟看著紅綠燈轉換,「就喝粥……」

  馬路中猛地傳來急促的刹車聲,陳麟看見拐杖摔出去,人跟著滾到在地。

  「臥槽。」孔家寶的位置看得清楚,他推開人群,聽著有人悄聲說,「碰瓷?」

  「怎麼了?」阮肆也在問。

  一片嘈雜,地上的老爺爺就沒起來。陳麟見沒人去扶,就推開人往過去走,誰知道後邊的謝凡先擠進去。他將老人翻過來平放在地,沒見血,應該沒撞到,只是擦帶倒了。他先摸了脈搏,然後開始胸外按壓。周圍圍了很多人,謝凡脫了外套墊老人後肩下邊,在做心臟按摩的同時俯首做人工呼吸。

  「打電話。」謝凡抬頭對孔家寶喊,「打電話!」

  陳麟已經撥通了,推開看熱鬧的人報了地址,蹲下身幫謝凡扶人。

  「摸口袋!」謝凡不斷做著心臟復甦術,飛快道,「心臟病應該會隨身攜帶急救盒!」

  謝凡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流汗,天明明還很冷。他沒停下動作,腦子裡重複的是有人手把手教他的急救措施。

  「記住要反覆進行人工呼吸。」媽媽抬手給他示範,「但一定要讓病人後仰頭部,保證氣道暢通。」

  謝凡不停地俯首,上下起伏垂直按壓胸骨下段胸腔。

  心跳。

  鼓點就像心跳。

  既然鼓點能在他手裡響起來,那心跳也可以。

  「救護車來了!散開散開!」孔家寶和李修驅散緊密圍觀的人群。

  「到醫院!」孔家寶最後對電話裡說。

  阮肆從家裡往過去趕,是最後一個到的,他到的時候大家已經在急診室門口了。

  「人還沒聯繫上,」孔家寶說,「我這兒錢不夠,快快快,再來墊點!」

  阮肆把陳麟遞出去的卡拿了,把自己的擱孔家寶手上,「用我的,密碼是秦縱生日。要是今天聯繫不到人,你還有三張嘴要吃飯。」

  陳麟也沒在這事兒上死撐,謝凡坐椅子上,秦縱買了水回來,謝凡低聲道了謝,接過灌著一瓶礦泉水。他背上都是汗,稱不上是因為緊張還是其他,總之剛才的鎮靜過去,現在拿瓶子的手還帶著汗。

  李修把老人身上摸出來的急救盒打開,從裡邊找出張標籤,「這還有個電話,打這個試試。」

  秦縱接了走到盡頭窗戶邊打電話,聯繫對方家人。阮肆坐下在謝凡身邊,謝凡已經喝完了一瓶水。

  「深呼吸。」阮肆說著遞給他手帕,「你滿頭大汗。」

  謝凡接了帕子,對阮肆露了想哭又想笑的表情,「你還用手帕。」

  「我老爸的習慣。」阮肆靠椅背上。

  謝凡把濕透的髮絲擼起來,脊背在消毒水的味道裡彎成蝦。他撐著腿上,開始一言不發。

  秦縱回來坐阮肆身邊,說:「對方馬上就來。」他頓了頓,「我剛聽……急救的醫生是謝奕生謝教授。」

  「啊。」謝凡抱頭,「我外公……我跟我媽媽姓。」然後他就這樣抱著頭,眼淚往下砸,「……也是我媽媽的急救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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