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神諭

　　烏龜顯然不知道它給葉清婉他們帶來了多大的震撼， 它背著這塊石碑， 頓時像是找到了丟失的東西，心裡美滋滋的。

　　它現在渾身充滿了力量， 只想不停地往前走， 於是烏龜繼續往前走。

　　烏龜背起這塊石碑以後， 那石碑變小，烏龜變大， 石碑上面的三千錄沒有了，取而代之的一片模糊，就連葉清婉也看不清上寫著什麼。

　　葉清婉抓著折荊的手絲毫未鬆開， 反而捏得更緊，那股力道明顯說明她心裡的不平靜。

　　「龍六子……霸下……曉神諭……」

　　若非飛升以前看過混元宗的記錄， 她也不會知道，龍六子與其他八子明顯不一樣的是它可以通曉神諭！

　　不是每一隻龍六子都身帶神諭， 但據說億萬年來， 龍六子只出現了幾次，僅有一次帶了神諭。

　　現如今據說已經無神，只有仙，神諭是開天劈地、劃分三千世界時就發出來的。

　　有人也問， 為什麼龍出來的頻率比龍之九子高多了？

　　那是因為現在出現的龍，都是蛟龍所化，根本不是龍生九子那個龍！

　　那樣的龍只存在於記錄當中， 九子也只在記錄當中。

　　混元大陸已經是歷史悠久的大陸了， 甚至在三千世界相當靠前， 就這樣的世界關於龍六子的記載都只有寥寥幾筆。

　　曉神諭？

　　葉清婉鬆開混沌的手向前走去，在霸下面前停下。

　　可任由她如何看，石碑上都什麼也看不清！

　　無字？

　　還是真的有神諭？

　　「怎麼了？」葉清婉的動作讓葉赫有些迷惑，忍不住問了一句。

　　葉清婉搖搖頭，將所有思緒掩埋：「先出去吧。」

　　「怎麼出去？」

　　「八蛋，怎麼出去？」葉清婉看向這隻多了石碑的烏龜。

　　對方收起興奮的腳步，然後看著葉清婉手上的逆天，昂著頭直伸腳。

　　葉清婉明悟，手一伸，調動剛剛養回來的一點靈氣，向著半空砸下去。

　　「砰——」虛空中像是有什麼漸漸扭曲。

　　八蛋趁著這個時候，往扭曲中間跳過去，然後空中開始出現漩渦，葉清婉趕緊跟上，混沌葉赫柳柳他們，一一跳出去。

　　感受到空氣中靈氣變得稀薄，隱隱的滯留感變得明顯。

　　葉清婉嘴角微動，反而笑了。

　　她回來了！

　　天空中烏雲開始密集，天劫的威壓開始變得明顯。

　　葉清婉渾然不在意，她這次的雷劫不簡單，肯定要醞釀很久，她想先回去看爺爺和小川。

　　於是，她直直朝著省城飛了過去。

　　-

　　「他那凡人的身體拖了這麼多年了，也的虧那些煉丹師用天才地寶吊著。」

　　「誰讓那是憫真老祖的爺爺？」

　　「可不是，據說丹峰大師和清蘊老祖去給那個凡人找藥材去了！」

　　「一個凡人，浪費那麼多天才地寶做什麼，尤其葉家現在還不讓我們收集資源，媽的！」

　　「老子這十多年修為沒一點長進，他們倒好，用天才地寶去救一個凡人！」

　　「希望那個老頭趕緊去死，死了我就不信這個葉家不開門，裡面不知道藏著多少寶貝。」

　　「到時候咱們肯定能進去！」

　　「對，那些守門的守了十多年，我就不信他們不動搖！」

　　「不動搖也沒有關係，咱們人多，肯定能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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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確實沒多少人圍著葉家，大部分人都惦記著葉清婉的恩情。

　　但是隨著葉清婉「已死」這個消息被大多數人預設，他們也就不再懼怕葉家大門。

　　再加上十幾年前隱世葉家發佈各種限制令，地球資源能收集的就只有一點點了，爭端越來越多。

　　隱世葉家金丹老祖多，他們不敢真的去得罪他們。

　　但隨著時間過去，自己修為寸步不漲，他們的壽元開始漸漸走到盡頭……

　　讓他們像凡人一樣等死？

　　不！

　　於是很多人又把主意打到省城葉家，這個據說藏著憫真老祖寶藏的地方。

　　前段時間清蘊老祖華天歌和丹峰大師找藥材去了，很多修士在「某些人」的煽動下，又圍住了葉家。

　　「不管了！咱們去讓他們開門！」

　　「對！我們要探望憫真老祖的爺爺！」

　　「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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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葵潤一張臉極其難看，將視線放在旁邊的錢佩玖身上，小栓也緊緊盯著他。

　　這麼多年，他們已經隱隱以這個人未首。

　　錢佩玖一張臉板著，看向葵潤：「給鄭前輩發消息！」

　　「是！」

　　鄭前輩就是鄭哲，這些年葉家的平靜主要就是他和華天歌維持的。

　　鄭哲還沒有趕來，那些修士就等不及了。

　　「讓我們進去！」

　　「對啊，你們天天守在這兒，說是為憫真老祖守家，誰知道是不是想要獨得機緣！」

　　「不管！我們必須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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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大門緩緩打開，一個頭髮白了的男人走了出來，看骨齡三十多歲，整個人卻已經垂垂老矣。

　　他拄著拐杖，好一會兒才說：「葉家……沒有……寶藏……」

　　「沒有為什麼不讓我們進去？」

　　「八爺可能也在裡面！」

　　「你們是不是想逼死天下修士！」

　　「對！開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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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這些人如此猖獗……對……對得起家姐……家姐嗎？」葉小川的手開始發抖。

　　這話一落地，下面又有人開始動搖了。

　　人群中挑事的那個人大喊一聲：「憫真老祖已經死了，你們這些凡人為什麼還霸佔著資源？！讓我們進去！」

　　這時候，遠處天空中劫雲密佈，黑壓壓的劫雲幾乎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下面的人一時間愣住，修真界各大家族也全部驚動了。

　　這是有人進階？！

　　那些人都看著天際，突然一道身影出現，隨後就是一聲怒吼：

　　「放肆！！！」

　　女聲清脆，又夾雜著鋪天蓋地的怒火，一瞬間，除了葉小川等人，下面圍著的修士全部控制不住的跪了下來。

　　整個人匍匐在地上，瑟瑟發抖。

　　那個挑事的人已經飛了起來，被來人捏著脖子。

　　隻「哢擦」一下，命喪黃泉。

　　葉清婉落了地，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人憔悴的模樣，眼眶微紅，聲音顫抖：

　　「小川……」

　　葉小川愣住，傻傻看著她，想了這麼多年的人突然出現在面前，一時間猶如夢中。

　　「姐？」聲音帶著幾分試探，怕又是一場幻覺。

　　餘光看見跟上來的小丫頭，更是愣住，柳柳？

　　真的回來了？姐姐和柳柳都回來了？

　　葉小川渾身顫抖，好一會兒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像極了小時候。

　　「姐！你怎麼！怎麼才回來啊！！！」

　　「對不起……姐姐回來了……」葉清婉張張嘴，千言萬語，都化作這一句話。

　　葉小川滿臉淚水，渾身顫抖，突然抓緊了她：「快去看爺爺！快去！」

　　葉清婉忙點頭，正準備將小川抱進去，一隻手扶住了他。

　　是柳柳！

　　葉清婉放心了，立刻消失在原地。

　　憫真老祖回來了！！

　　這消息一瞬間在網上傳遍，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些圍攻葉家的人全部跪在地上，瑟瑟發抖，沒有一個人敢起來，他們在等待老祖發落……

　　葉清婉很快出現在葉愛國房間，熟悉的老人站著對她笑：「清婉，你回來了啊。」

　　葉清婉愣住，眼眶一瞬間紅得嚇人。

　　「爺爺——」張了張嘴，無聲喊出。

　　床上躺著的老人已經毫無氣息，旁邊站著的那個對著葉清婉慈愛的笑了。

　　「不要難過孩子，我很高興能等到你回來，我家丫頭是天上地下最厲害的，爺爺就知道你能回來！」

　　他是笑著的，眼角深深的皺紋，笑起來額頭都是褶子，慈愛又溫柔。

　　葉清婉伸出兩隻手，向葉愛國伸去，指尖微微顫抖。

　　「爺爺……我回來了……帶了延壽丹……吃了，能再活很久……」

　　葉愛國歎口氣，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腦袋，雖然手指穿過了她的頭頂，兩人卻都像感受到對方體溫一樣。

　　「好孩子，老頭子不能陪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的，你的這條路太苦了，有合適的伴兒就給自己找一個……」

　　「有……我有……折荊……」

　　葉清婉一說完，站在門口默默擔憂她的折荊立刻進來，心疼地將她摟進懷裡。

　　「爺爺……」

　　「爺爺！」葉清婉握著折荊的手，「我找到了，他已經陪了我九千年，還會陪我更久的，爺爺您活著，您再看看我們……」

　　她聲音很抖，明明沒有哭，折荊卻心疼到心臟抽搐。

　　葉愛國高興地點點頭，眼眶也漸漸濕了。

　　「好好好！婉婉，你和小川好好的就行了……不要強求，爺爺跟著你這麼些年……已經活的夠久了，我們凡人生老病死，這是命數，你已經讓爺爺多活了好多年頭了……」

　　「不夠……我能救你……我能救你……」她很固執，看起來還很理智，手指卻顫抖得嚇人。

　　「婉婉，爺爺該走了，你好好的，爺爺，很開心。」

　　他話說完，虛影漸漸淡了。

　　葉清婉一愣，伸手在虛空了幾下，仿佛能將他留下：「不——」

　　「你去哪兒……你去哪兒……」

　　床上的那具身體像是完成了心願，表情變得安詳平靜。

　　等虛空中人影完全消失，什麼也沒抓到的葉清婉像是想起了什麼，快步走向床邊，將延壽丹往躺著的葉愛國嘴裡塞。

　　太抖的手怎麼也喂不進去，折荊握住她的手，拿出這顆丹藥。

　　「沒用的……」

　　「有用！」葉清婉固執的想要搶過來。

　　折荊心疼的又流出眼淚，將那顆丹藥喂給了床上的人，用靈氣將丹藥引進身體，再用靈氣化開…

　　然而，還是毫無動靜。

　　葉清婉傻傻看著，兩眼通紅無神，她知道救不了了，剛踏進房門就知道了，辛辛苦苦找來的延壽丹也沒用了……

　　他是自然老死的凡人，尋不到一絲生機了。

　　葉清婉靜靜看著床上的老人，這個在這個世界給予她莫大支持的葉愛國走了。

　　那個會摸著她的腦袋笑，也會一巴掌呼在她頭上的老頭走了。

　　兩個世界，唯一一個會拍她腦袋，會心驚肉跳跟在她身後喊熊孩子的爺爺走了，也再不會有人對著她念念叨叨雞皮蒜毛的小事。

　　那個敢一巴掌呼她腦袋上教育她的老頭走了。

　　餘生，她這漫長的仙路，再也沒有葉愛國這個人了。

　　「爺爺！」

　　葉小川衝了進來，他知道爺爺要走了，也有準備，甚至爺爺還能見到姐姐已經是意料之外的驚喜了。

　　可是他的心口還是一抽一抽的疼，面色蒼白，本來就脆弱的身體受不了刺激，暈了過去。

　　葉清婉還愣愣看著床上安詳睡著的老人，對於周遭，一點反應也沒有。

　　柳柳將葉小川接住，顫抖著手摸了摸他的呼吸……

　　還活著……

　　可是柳柳一點也不開心，她現在見到了死亡，見到了這個慈愛老人的離去……

　　小川也是凡人，是不是有一天……吃了延壽丹的他也會離去？

　　離開自己，像爺爺一樣只剩下一具軀體？

　　不！不可以！

　　柳柳眼眶瞪大，開始變得通紅，然後抬起頭，背後蜂擁著柳枝，柳枝伸長，在空中搖擺。

　　「不要走——」

　　隨著她的呐喊，一塊紅色的東西從嘴裡出來，泛著燦爛的白光，慢慢沒入葉小川的身體。

　　那東西透著一股子清冽的靈氣，葉小川已經破敗的身體這一瞬間就充滿了靈氣，骨頭像是被什麼洗滌過，鬢角的白髮變黑，每一寸筋骨、血肉都變得清透，整個人回到二十歲模樣。

　　而柳柳也變了，她的身體慢慢長大，終於不再是六歲女娃娃的模樣，變成了妙齡少女。

　　這樣的代價是巨大的。

　　但柳柳很開心。

　　小川緩緩張開眼睛，聲音有些顫抖：「柳柳……你給我……吃了什麼？」

　　柳柳低頭，腦袋抵在他的額頭，又哭又笑。

　　「小川，我給你吃了我的心，我歡喜你。」

　　葉小川立刻坐了起來，抓著她的手四下打量她：「你是不是給了我你什麼重要的東西？你身體沒事吧？！你趕緊拿回去！」

　　他不傻，是什麼東西會讓他這腐朽的身體瞬間猶如新生，又是丟失了什麼才會讓她瞬間長大？

　　柳柳搖搖頭，緊緊抱著他。

　　她終於找到了能長大的辦法，也終於找到能留住心愛人的辦法。

　　柳柳把自己最重要的草木心給了葉小川。

　　她把自己一半的壽元給了他！

　　上古柳樹，壽元無盡，日後她活多久，小川就能活多久。

　　但，從今往後，柳柳再也沒有可以跳動的心臟，她的五感會很弱，她的雙目不辨花色，她的鼻翼不聞花香，她的雙目模糊，她的雙耳聲音混雜……

　　這就是成長的代價？

　　-

　　天空中劫雲愈發集聚，轟隆隆散發著威壓。

　　那些被葉清婉回歸震驚的修士又被另一則消息震驚：

　　憫真老祖……渡元嬰天劫……

　　這是什麼概念？！

　　那些大家族心裡只剩下震驚，而很多年輕的散修卻茫茫然……

　　原來……金丹之上還有其他境界？

　　「清婉……天劫……」折荊摸了摸她的手背，聲音擔憂。

　　她如果一直待在這兒，等劫雲醞釀夠了，就會直接劈下來，因為修真界變遷，這周邊已經沒有凡人了，但如果元嬰天雷直接劈下來，其他修士也會被殃及池魚。

　　折荊不在乎其他人，他怕葉清婉後悔。

　　葉清婉聽到他的話，手指微微動了動，慢慢轉過身，麻木又僵硬。

　　她一滴眼淚也沒有流下，可折荊卻越發心疼，恨不得她哭出來。

　　葉清婉一步步往門外走去，終於在跨出門檻的那一刻，一顆水珠落了下來。

　　折荊也跟離開葉家，他也要渡天雷的。

　　葉清婉這次渡天劫沒有選太遠的地方，一來是為了震懾四方，二來也是不想離家太遠，布了個陣法就直接飛上天。

　　「劈啪——」

　　元嬰天雷確實很厲害，葉清婉身上也沒什麼靈氣。

　　但她這具身體是天火重新鍛造過的，昆侖鼎煉體也經歷了好幾次，這天雷，要不了她的命。

　　葉清婉這次渡天雷觀看人數眾多，這可是第一個元嬰啊！

　　他們就看著第一元嬰憫真老祖站在天雷下方，任由天雷一道道劈在她的身上，不躲不閃。

　　她的神情麻木，挺直著脊背任由天雷劈打，就好像是在贖罪。

　　啟華太擔心她就跟過來看著，大壯在家裡守著葉愛國的身體。

　　他看見葉清婉這模樣，忍不住用一雙手捂著臉，蹲下來嚎啕大哭。

　　幾道天雷過後，葉清婉還筆直的站著，嘴角溢出鮮血，但紋絲未動。

　　很快，體內一個一模一樣的小人在她旁邊接受天雷的洗禮。

　　「那是什麼？！」

　　「那就是傳說中的元嬰？！」

　　「天啦！真的生平見所未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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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懂行一點的也受到了驚嚇：

　　「怎麼回事？！」

　　「她的元嬰為什麼會是紅的！」

　　「紅色的元嬰！祖籍上從未提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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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連葉雲天也抓緊了旁邊剛剛回來的葉赫，聲音驚恐：

　　「她真的是元嬰修士嗎？！為什麼會元嬰離體？！這不是化神修士才可以做到的嗎？！」

　　葉赫沉吟了兩秒，只說：「她很厲害。」

　　元嬰就在旁邊陪自己經歷天雷洗禮，她的元嬰極其強悍，內體蘊藏著天火！

　　天劫散去，天空中一片霞光。

　　葉清婉身上的傷一瞬間全好了，元嬰也舒服的抖了抖，然後鑽進她的身體。

　　她的視線往一個方向看過去，也是霞光一片。

　　真好，折荊也沒有事。

　　至少……還有人還陪著她……

　　不知道為什麼，這具千錘百煉過的身體……竟然有點冷？

　　她落了地，緩緩往葉家走過去。

　　一路上，此起彼伏的跪拜下去，一聲疊著一聲的敬畏。

　　「恭賀老祖——」

　　「恭賀老祖——」

　　「恭賀老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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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後，這世上就這一個老祖，除非再有人進階元嬰。

　　而那些金丹老祖，將改稱為真人，金丹真人。

　　老祖，只有一個——憫真老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