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女誘 (32) 偷聽

　　我跟著冷秦不知學了多久，反正在眼皮耷拉下去的時候，瞥見冷秦起身朝我走來，我在想他是不是要讓我「頭懸樑錐刺股」，一緊張，哼哼：「嗯……冷秦，饒了我吧……我真困……」

　　聲音細碎，都憋在嗓子眼兒裡，冷秦沒說話，只是貼得我近了些，我終於撐不住了，閉上了眼，感覺自己騰雲駕霧，很快又落到軟綿綿的雲彩裡……迷糊間我聞到冷秦身上的清香，是他獨有的香氛，我追嗅而往，尋他肉身蹭，繼續哼哼：「嗯……冷秦，不要走嘛……」

　　濕熱口唇，印在我的額頭和臉頰：「你不是困了嗎……怎麼夢裡也要耍流氓？」他伸手在我身上覆一被子，我閉著眼拽住他的手，抱在懷裡：「嗯……我想你了冷秦……」

　　「嗯……我也想你了，施妺喜。」這是我聽見的最後一個聲音。

　　……

　　我再醒來，已是清晨，我懶懶閉眼不肯動，耳朵灌進細細碎碎的說話聲。

　　誰呀？我揉著眼睛想起自己昨晚在冷秦家補習睡著的事……不禁張眼抬頭，發現身上的衣服竟然沒有脫！

　　太不符合邏輯了！我——施妺喜，在冷秦家裡睡覺，竟然完好無損地穿著衣服！

　　我立刻彈坐起來，跳下去想找冷秦，可剛要旋開臥室門，就聽見我爸的聲音了，也想起了昨晚留宿的不只有我，還有他咧！

　　他雖刻意壓低音量但還是發音清楚：「……冷老師，我個人而言，真的挺欣賞你的——我也聽說過不少你的事兒，國防生，數學歷史雙料碩士，玩槍玩得好，家裡在北京找的機關單位不去，非要跑回家鄉免費做老師，還信佛…………說實話，我要給誰家姑娘說媒，第一個推薦你…」

　　冷秦冷淡打斷：「施先生，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爸也不客氣了，直接問：「我就想知道，你到底跟我閨女什麼關係？」

　　空氣都靜了，我一下子睜開眼睛——天哪！這是什麼情況？二人要為了我打一架嗎？

　　冷秦沒有猶豫直接回答：「現在是師生，也是男女朋友，將來她到了法定年紀，我會娶她為妻。」

　　哇！

　　我心一下子炸開！

　　這是我聽到冷秦對我們之間關係最斬釘截鐵的一次宣告，不免臉紅心跳。

　　「男女朋友？娶她為妻？呵呵……冷老師，你好歹信佛，你這麼說不覺得褻瀆你家佛祖？」

　　冷秦頓了頓回答：「寧負如來不負卿。」

　　我的手握在門把手上發澀。

　　我爸又說：「好，撇開佛祖不說，你作為老師跟自己的學生談戀愛，你覺得合適？」

　　「確實不合適，所以我不會再當老師了，我代課的時限也正好到了，過完年，我不會再出現在育文繼續執教。」

　　我爸冷笑：「哼，然後呢？繼續跟她曖昧不清？跟她上床？呵呵……你說要等她到法定結婚年紀，可如果你半途不等了怎麼辦？我閨女的名聲怎麼辦？」

　　冷秦回答：「你說的這些也正是我一直以來的考量……而且妺喜明年就高三了，我也不想讓自己成為羈絆，我想我最好跟她保持距離，讓她安心學習……所以，在她到法定結婚年紀之前，我會選擇上山帶發修行，過僧人的生活，守佛門禁律……如果到時候她到了年紀，還沒有忘記我的話……而且還願意與我在一起，那麼我會還俗娶她，周全她後半生的幸福……」

　　我聽到此，如五雷轟頂，心頭瞬間炸裂。

　　原來原來，他早有計劃，早有想法！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他不問問我的意見，問我願不願意接受這樣的安排！

　　大人們啊總要自作主張！美其名曰都是為了我好，可是這哪裡為了我好，簡直要我命！

　　我差點就衝出去了，卻聽我爸說：「你覺得妺喜能同意嗎？我看那孩子對你發癡得要命……」

　　冷秦沉默片刻說：「她現在年紀尚小，我相信，感情也是最純真最濃烈的，我這樣做看起來確實挺冷酷無情的，她可能一時間真的接受不了，甚至是恨我……我並不指望她能馬上理解……所以我需要你來幫忙，規勸她要克制，不要把時間浪費在玩樂和兒女情長上……施先生，雖然你是她父親，但是恕我直言，你也並沒有盡到父親的義務……我想，他現在這般依戀我，也是因為長期一直缺乏父愛的緣故……」

　　這話一出，我爸罵了一句操，但是卻乖乖讓冷秦繼續說下去——……說實話，據我觀察，妺喜是個非常有天賦的孩子，大概是我在育文見過最聰明的孩子……她悟性極高，在學習方面幾乎事半功倍，還有極高的藝術天分，好像是祖師爺賞飯吃……如果不好好加以利用，讓她獲得更多教育的機會，那真是浪費！作為一個教育工作者，我認為，最悲哀的就是看到一個天才的耗損，變成一個庸碌的人。眼睜睜看著一個大有潛力的孩子前途盡毀……本來我一直想跟首長聊聊關於施妺喜下學期學習方向的問題……但是既然你作為父親出現了，我希望你可以認真考慮下我的建議——正如我說，妺喜的文化課底子不差，她稍微用一點功，拿個標準分數沒問題，但她這個成績要去普通大學恐怕只能報個三本……但是她有個人技能，也就是鋼琴彈得很好。我在北京認識一個中央音樂學院的老師，前些日子我跟他取得了聯繫，他表示非常願意見見妺喜，如果他覺得不錯，甚至可以收妺喜為徒……妺喜高考完全就可以以藝術生的身份去報考穩妥的音樂學院，文化課要求也不會很高……這樣她上一個好一點的大學的可能性會更大一點。」

　　我想起冷秦先前跟我提過這個建議，當時我想不明白，現在卻豁然開朗……可也就在這明白的瞬間，眼前模糊了……從來沒有一個人，像他這樣挖出了我內心的秘密——就好像，我靈魂赤裸地站在他面前。

　　也從來沒有一個人這樣肯定我，認為我是個天才般的孩子，器重我，激賞我，給我這麼高的評價……從小到大，我一直不被人看好——人間夜宴嫌我不好看，爺爺嫌我有婊子血統——跌跌撞撞，喪了母丟了父……哪知自己原來還是個人才！

　　我心潮澎湃，可又生氣傷心呢——哎老師啊老師！我的好老師！

　　你竟一直精心策劃——為我規劃著未來，一步步，該怎麼走，走哪步最穩妥……又怕我沉溺墮落，寧願讓自己隱退，做個苦行僧！

　　可你哪裡知道，哪怕我真是庸碌無常、一輩子一事無成，我也不要與你分開啊！

　　一時間，這腹內的肝兒啊腸兒啊，都攪擰起來——酸甜苦辣齊湧，矛盾混雜——我無力地鬆開了緊握的門把手。

　　我爸嗯了一聲：「你說的這些我倒是確實沒想過，我本以為我閨女這輩子不愁吃不愁穿就夠了，考學什麼的，不想讓她太辛苦……但是她真要是個有天賦的孩子，倒也不妨去試試。」

　　冷秦說：「很高興你能認同我，施先生，我認為，不管孩子出身，家庭窮富，都該走自己的路，盡可能靠自己養活自己——有機會也要去吃吃苦，努努力，磨礪對一個年輕人是好事……畢竟首長和你都不會永遠陪她一輩子……溺子如殺子，越不愁溫飽的家庭越應警惕對子女的教育。」

　　我爸咳起來：「哎哎，不愧是知識份子家庭出身的人，說話就是不一樣啊……媽的，說得老子都快成你學生了！……哎，不過你剛說的那個音樂老師在北京？我北京有人，可以帶著妺喜進京會會啊……」

　　「嗯，他是我家鄰居，是我爸媽的老朋友，國內很多著名鋼琴家都是他的學生……只是人上了歲數，不愛高調宣傳，一直在音樂學院教授鋼琴專業課。」

　　「那也不得了了，這事兒我看成，要是他能幫我閨女考上中央音樂學院，我讓老傢伙給他提個幹調總政去……」

　　「呵呵，他不會有興趣的，他是個隻癡迷鋼琴的人。」

　　我爸哼了一聲，似乎表示不屑，卻又說：「我去看看施妺喜醒了沒，我們該回去了。」

　　我聽罷趕緊一蹦，跳返床上，轉過身去，把臉背向門——我爸敲門而入，輕聲喚我：「我說……施妺喜，你在人家睡得挺舒服啊？」

　　我佯裝剛醒的樣子，喃喃：「嗯……哦是啊……」

　　「懶丫頭，咱們該回家了！」

　　我抹著眼睛，翻了身，又聽見冷秦的腳步靠近，輕輕低語：「施妺喜，早點起來回去複習功課吧。」

　　「哦……」我的聲音微微顫抖，雙手蒙面，誰也不知道，我淚水早已止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