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同學有點H（27）

　　這是第幾次死了？記不清了……

　　但是……媽的！怎麼又死了！

　　顧澤生！！

　　桑珂猛地睜開眼睛，差點從椅子上滑下去，嚴肅的會議室有人小聲嗤笑。

　　「桑主任，你對案情還有什麼補充？「 林峰站在前頭，神情嚴肅。

　　桑珂搖搖頭：「沒有。」

　　「那就散會吧。」

　　所有小組成員斂了材料，起身而去，唯有桑珂低頭找煙。

　　555香煙盒遞到眼底下。

　　桑珂伸手抽出一根，林峰傾身點煙——啪嗒，一簇火苗升騰，烈焰燃燃，一幕熟悉場景赫然出現——桑珂和顧澤生站在育文高中漆黑的走廊上，他為她點起第一根煙——那人的氣息就撲在面前，而現在，卻又是隔了生死的距離。

　　桑珂點了煙，抬頭吞雲吐霧。

　　林峰收了火問：」最近休息不好？「

　　桑珂舉手摸頸——完整無好的纖細脖子，沒有血洞 ，只是有點酸疼。

　　林峰自己也點了根煙，眯著眼睛看她：」你臉色很差，該好好休息休息……「「案子沒破，我還不能撤。」

　　「不還有小李和倆實習生嗎？夠用了……現在焦點不在屍檢上，而是怎麼應付北京來的那幫人，他們說是來幫忙破案，倒不如說是擔心安全資訊洩露，不斷地把案情複雜化……」

　　桑珂收拾攤在桌子上的筆記本，想往外走，又被林峰攔下：」桑珂……我們還有個發現……「「嗯？」

　　「在顧澤生的手提箱裡……」

　　「不是說就只有一個筆記本，其他有價值的東西不多嗎？」

　　「對，就是那個筆記本……我們資訊技術部昨天恢復了所有硬碟資訊……」林峰抬頭看桑珂，遲滯一刻，又繼續說：「我們發現……顧澤生電腦裡保存了一張照片……那張照片是一張你的素描像。「桑珂手裡的煙掉了煙灰，落在褲子上，她沒注意到。

　　「考慮到你這幾天的透支工作狀態……我們昨晚在局裡研究是否還要你繼續參與此案調查。」

　　林峰艱難說完，又快速補充：「我跟領導說了，你和顧澤生高中什麼關係都沒有……僅僅是一個班的同學……」

　　桑珂垂眸，輕歎：「我退出避嫌也好……「 又抬起眉峰，挑了嘴角：「我倒挺好奇那幅畫的，能給我看看嗎？」

　　「當然，資料裡就有……」

　　「我的意思是，我想看看那台電腦……說不定，我能看出點你們看不出的東西來。」

　　林峰眨眨眼，桑珂則在煙霧裡戲謔而睇，表情輕鬆。

　　「你跟我來。」

　　凶案所有的物證檢材都在檢驗室，只有少部分人的指紋可進入，林峰帶桑珂一起進去。

　　輕薄筆記本就攤在桌子上，林峰走過去點滑鼠，螢幕上是顧澤生和一個陌生女人的照片，框中二人貼近，一起微笑地看向螢幕外的人……桑珂心頭一刺，雖知那女人的身份不過是顧澤生的假扮妻子，但不知怎麼，這時候，當她真看見他與另一個女人曖昧合照還是心疼。

　　「在這裡。」林峰點開那張圖，示意給桑珂，桑珂走到電腦旁看，果然是那張畫——他高二的畫，她在背後寫——送君在新歲，只盼君早歸，歸期若遙遙，妾定尋君歸。

　　現在一切又回歸零。

　　然而令她想不到的是，顧澤生竟仍能保存此畫，桑珂抬頭問：」我能把這張圖拷貝到我手機上嗎？「林峰遲疑，歎了一口氣：「看在老同學的面子上……不過，這個操作必須我來幫你做……資料線有嗎？「「這不是有嗎？「桑珂指了指桌上一根線，拿出自己的手機，遞到林峰的手裡。

　　林峰無奈搖頭：「這相當於又動了第二物證……」

　　桑珂笑：」林隊，你可真嚴謹。「

　　「不嚴謹怎麼破案。」林峰連接電話，操作電腦，很快把圖複製到了電話裡，拔掉電話又還給桑珂，囑咐：「你要是有什麼發現或者想起什麼來，一定第一時間跟我說。」

　　桑珂點頭：「一定。」

　　……二人出來，林峰還是有點不放心桑珂：「你下午早點回去吧，我看你這眼睛都快成熊貓了……」

　　「嗯，我沒事。」

　　林峰給她一直送到樓下大門外，就要告別，林峰卻面有猶豫，似是鼓足勇氣，抬起頭，嚴肅地說：」桑珂，不瞞你說，我跟唐小糖早就離了婚……我是說……我和你從小就是鄰居，你爸和我爸也都是親密的朋友……現在我們又在一起工作了這麼多年……我知道，你這幾年沒有找物件，我一直想跟你說，但實在難以啟齒，我的意思是說，你小時候就那麼優秀，而我要不是我爸……哎，其實我知道我配不上你的，但我說了這番話，我像卸下重擔一樣，你不用想我說的這些，就當什麼也沒發生好了……回去好好休息。「桑珂怔住半天沒回過神來，林峰把手搭在她肩膀上，笑：」別傻站著了，趕緊走吧！讓別人看了以為我要怎麼樣你，美女學霸！「桑珂張張嘴，什麼也沒說，轉身走了，但她不知道，那人還在臺階上望著她背影呢。

　　……

　　時間，滴滴答答，是生命炸彈引爆前的預示，桑珂出了法醫檢驗中心，提了車就往家的方向駛去。

　　天空驟變，陰雲綿厚，雷聲滾滾從遠及近，桑珂一邊開車一邊抬眼看天，這雨該來了，嗯，一切又可以重來了。

　　顧澤生！我來了！

　　……

　　由於天氣緣故，路上交通不順暢，十分鐘的路開成了三十分鐘，泊好了車，她不忘檢查一遍車子，以免留下不必要的細節疏漏。

　　確保眼前一切就跟以前一模一樣，她才上了電梯，直通她家——18層。

　　這是套標準戶型的新建公寓樓，她今年才拿了鑰匙，簡單裝修一番就入住了。剛進去不久就有傳聞——有人請大仙算，說這棟樓風水不好，是極陰之勢，從地圖上看，A市幾條交通線路的「井」字圖上，這棟建築正好就在「井之底」，也就是在井字口底上。

　　人陷井底，如墜深淵，掙不出，跳不出，久而久之，人必揹運遭邪，井有索魂之說，若囿於井底，必永生不得超度，魂魄輪回，成為怨念之物。

　　桑珂想，自己常與死者打交道，替鬼訴冤道情，大概是人死後最後一位代言人，所以她也是那極陰之人，極陰之人落入極陰之地，乃雙煞之合，必有異常。

　　桑珂回到家，繼續整理屋子，一件件東西擺好，再把電話連在電腦上，把那副畫傳到電腦裡，鋪開全屏，坐在電腦前，如同貼了一條應時而生的符。

　　每次回來，總要經歷這一幕，如同設計好的環節——也正是因為這個環節，她抱著必死的決心。

　　桑珂看著眼前的畫——是她十七歲的模樣，青澀倔強，就在電腦的螢幕裡，熠熠發光，她抬起頭，借光凝望桌上鏡面映襯的自己——短髮，耳釘，黑眼圈，蒼白尖細的臉……即使變化不大，但她也知，自己當初少女的那種神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成熟女人的沉穩和不露聲色。

　　時間，才是人世界的邊際，無人能跨過時間，能重疊、折合時間，時間才是區別人的終極哲學。

　　桑珂回眸重新落在電腦上，手剛要動滑鼠，那畫忽然出現一道道折線——外面一陣響雷，雨來了！

　　螢幕似是出現信號不穩定的飄移雪花，一閃閃，波光跳動，桑珂屏住呼吸，注視那畫緩緩隱去，一個模糊的人影從電腦裡逐漸清晰……顧澤生！

　　熟悉的面孔再次出現，儘管螢幕不穩，電流閃過，畫面出

　　現頻繁跳動，但在白光閃動中，她還是認出來了！

　　那正是十八歲的顧澤生！

　　他正盯著電腦看，從電腦裡面往外看，就像桑珂正與他視頻一般……只是他看不見她，他只存在她的時間裡。

　　遊戲又要重新來了……這是顧澤生從十六前的一次偶然回望，不知因為什麼緣故，那天就是發生了這樣奇怪的一幕。

　　隔著無數電光、雷電、雪花漂浮……像是一次虛擬的幻覺。

　　桑珂打不出來中文，不得不去敲英文字母，按照英文句子的合理性來輸入。

　　——Hello Darren.

　　這是顧澤生的英文名。

　　打完文字，不知對方是否注意到，她又打下一行字——Darren， I know who you are and where you are going……十八歲的他！忽然驚愕懷疑地盯著螢幕，久久不能移開目光，隔了一世來看她。

　　顧澤生，不要去北京！

　　這句還沒來得及打出來，卻見顧澤生年輕的臉呈現陰鬱，皺眉飛速敲擊鍵盤——Who are you?

　　桑珂答覆——「I am from your future but taking you to the past."寫完這句，她已淚流滿面……

　　每次到這個時候，她都抑制不住悲傷——

　　顧澤生，我從你的未來來，我要帶你去過去。

　　半晌，她略微平靜些，繼續打字——Darren， I'll come and save you.

　　寫完，把電腦關上，她脫了鞋子，往窗戶處走去。

　　外面世界，洶湧狂躁，雨聲瀟瀟，風聲呼呼，電閃雷鳴，水泄如流……打開整個窗戶，一股強風雨迎面撲過來，桑珂衝到陽臺的欄杆上，把整個身迎著風雨澆灌，仰天祈禱——帶我去吧……帶我去見他，救他……說罷，她從高樓欄杆處一翻，人就從陽臺欄杆邊墜翻下去了。

　　墜落，奔跑……

　　她枉死在高樓墜跌裡，她重生在追趕時間裡，她要趁一切還來得及，出現在他面前，對他說——你知道嗎，我曾經那麼那麼喜歡你啊！

　　……

　　顧澤生，我來了！

　　……

　　「女士們，先生們，飛機已經降落在A市莆西國際機場，外面氣溫十六攝氏度，有小雨……「中文播報完，英文又來了一遍，桑珂徹底醒了，下意識抱住自己——她又重生了，第幾次了？她已經記不住了，死了幾次，就活了幾次。

　　大腦記憶迅速湧入，太陽穴微微蹦跳——

　　這是桑珂二十八歲那年從美國洛杉磯回國的飛機上，她攻讀完法醫學，又在美國工作了兩年，應邀參與國內政府吸納海歸人才的儲備計畫，接受國內offer，正打算回國大顯才幹。

　　桑珂蹙眉，扶額——這次重生竟然沒回到育文高中！

　　那麼，二十八歲的顧澤生現在又在哪裡？

　　頭疼。

　　飛機平穩挺住，所有旅客站起來開始卸行禮，桑珂在商務艙，人沒幾個，周圍又不見服務生，只好站起來自行伸了胳膊去拿行李箱。

　　她那箱子沉，一不留神，稍斜滑落，幸而旁邊鄰座那人伸手托了一下，這箱才平穩著陸，桑珂低頭提箱，沒看那人面貌，隻低聲說了聲：「謝謝。」

　　那人也很客氣，淡淡一句：「客氣。」

　　說完轉身拎著一個公事包就往外走，桑珂一滯，如五雷轟頂般站在那半天沒反應，等她倉皇抬頭，那人正出機艙，剛好露了個側臉——一個得體禮貌的微笑應對空乘的歡送。

　　一瞬，那張臉消失了。

　　桑珂倒吸一口氣，拎著箱子就追過去——「顧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