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惡魔齒 （4） 她哭 （修改）

　　第二天上學，莉央覺得每個迎面而過的人都在看她。

　　她還以為由於她是日本人的緣故，所以見每個好奇的目光都行個回禮——早！多多關照！

　　直到有人擋住了她的去路——一幫打扮時髦的女學生。

　　領頭的是個長相不俗的高個兒美女，化精細的妝，頭髮染成亞麻色，耳朵上還紮一排銀耳釘，眼色不善，正上下打量她。

　　「你是小鬼子？」

　　莉央微微蹙眉，還是禮貌回答：「我叫竹內莉央，高一二班的學生，新轉生，請多多關照。」

　　女生們哄笑起來，有人竊竊私語，莉央聽不懂，但還是捕捉到幾個字——長得好婊啊……「韓辰跟你什麼關係？」

　　莉央認得韓辰的名字，喃喃：「唔……哥哥……」

　　「臥槽……」幾個女生都叫起來「小糖，這日本娘們兒就是騷！說不定是來育文當女優的……」

　　唐小糖回目一瞪：「閉嘴！」

　　又轉頭問：「是他追的你？還是你上杆子倒貼？」

　　莉央隻愣愣地看著她，黑白眼珠分明，看人看久了，深幽不見底，挺猜不透的，唐小糖想，果然是個鬼子樣兒，又提了嗓子：「我說你會不會說中國話哪？」

　　莉央先輕輕搖頭，後又點頭。

　　唐小糖翻了個白眼：「你耍我呢！信不信我打你啊……」

　　莉央這邊還沒回答，樓梯口就響起一個低粗的男聲：「唐小糖，你有病吧！」

　　這一聲，大家都變了色。

　　莉央望過去，熟悉的人影揣著兜站在不遠處，背光，看不清他臉上表請。

　　唐小糖看見韓辰身後是高暉那幫人，回頭就對後面的一個女生大罵：「就你嘴快！」

　　那女生都快哭了：「對不起小糖……」隨即衝對面的高暉直跺腳：「高暉！你幹嘛出賣我！我不是說我們找小日本的事兒別告訴韓辰嘛！」

　　高暉一攤手：「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動兄弟的衣服，我也得換我衣服，況且你們好幾個人對付她一個新來的，難免太欺負人了吧……」

　　唐小糖忽然譏笑：「你哪隻眼睛看我們欺負她了？我們聊聊天開開玩笑不行啊……」後面女生起哄了——是啊，高暉，你裝個雞巴啊……高暉，你衣服天天換啊，不怕得病啊……這一起哄，剛才那種「英雄救美」氣氛就淡化下去了，高暉成了眾矢之的，他也回罵，一點也不憐香惜玉，但都笑嘻嘻的，不認真惱也不太敢得罪三班的刺頭兒們。

　　「我說……唐小糖。」 韓辰說話了。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以後別來煩她，要不老子對你不客氣。」語氣不容置疑，冷淡疏遠且強勢。

　　一時間，大家都有點發懵，誰都知道韓辰這人有股子冷暴的脾氣，他在育文三年，沒見過他對哪個女生情有獨鍾，但也不管怎麼暴，他也不會碰女生。

　　可今兒，怪了。

　　明目張膽地得罪育文一姐，還下了威脅令，這小日本，魅力太大了吧。

　　「莉央，你回教室去。」他叫她，目光往她這邊抬了抬。

　　莉央唔了一聲，眨眨天真的眼——那眼睛裡頭，還真是什麼都沒有——她其實並不知道剛才那種喧鬧吵叫是怎麼回事，更不曉得現在的所有火藥皆因她而起。

　　聽不懂吧，卻聽懂了她哥的命令，她還就是有那種氣死人不償命的本事——衝他鞠了一躬，又衝所有人鞠了一躬，慢騰騰地挪步回教室。

　　韓辰想，一個人怎麼能這麼待萌啊。

　　打鈴了，上課了，走廊的學生都急著散了，莉央提了提書包走進教室，來到牆角的座位，緩緩坐下。

　　語文課，是她最喜歡的課，很奇怪，她有時候聽不懂人們急促的對話，卻獨獨聽得懂語文課，讀寫也沒問題，她喜歡那句——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極天涯不見家。

　　莉央不是那種日本現代大城市的美少女，她來自川崎市高津區的一個普通中低層家庭，父親是個老實巴交的公司職員，媽媽來自中國，他們在工作中結緣，並且跨越種族文化以及身份背景的重重障礙走到一起。

　　因此，莉央覺得自己是父母愛情最好的回饋。

　　儘管他們的家只有十幾平米的榻榻米間，三個人擠在小窩裡，在冬天，吃一鍋子魚丸味增湯卻是最溫暖的事。

　　莉央知道家裡拮据，她不得不下學去郵局幫忙掙份便當的錢，她沒買過什麼化妝品和新衣服，但莉央卻從來沒覺得缺乏，她熱熱鬧鬧地生活，養花種草，學習中文……聽爸媽說笑話，自己也笑得在地上打滾……直到十五歲，她父親的死亡，讓她真正直面了生活的殘酷。

　　她知道媽媽把她送回中國是迫不得已，因為實在負擔不起了。但這些卻又不能向中國親戚表露半分，尤其在哥哥阿婆面前，讓親人知道自己的苦，大概是比自己受苦還苦。

　　莉央理解母親，也願意配合，可她還是想念往日的時光，想爸媽，想日本的家……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極天涯不見家。

　　她把臉埋在書後面，偷偷流一滴淚。

　　但她不知道，後面有同學卻看見了這一幕。

　　小日本被欺負得哭鼻子，這消息一下子又炸開了，再傳到樓上韓辰的耳朵裡，便成了——韓辰護妹，唐小糖徒手撕鬼子，壯我中華，釣魚島是中國的！

　　韓辰直接站起來，朝唐小糖瞪了一眼，唐小糖都嚇得變了臉色：「我沒動她啊，我發誓！」，林峰忙起身攔住韓辰：「哥，哥，冷靜，她是女人。」

　　韓辰哼了一聲，他根本也沒想打誰，只是煩，他推開林峰直接從後門出了教室，這次根本沒給老師面子。

　　高一二班正上體育課呢，學生在操場上做舒展運動，韓辰走過去，遠遠看見了站在最後一排的莉央，她穿著剛補發的肥大校服，認真在做每個動作——那表情那神態是認真——小臉兒繃緊，目不斜視，直勾勾目視前方。

　　她手腳也不太協調，每個動作都傻得可笑，可韓辰卻覺得她每一個動作，似乎都盡力做到極致，那股子勁兒，別的學生身上沒有，就她獨獨的有——狠的——絕的——不達目的不甘休。

　　這使得莉央顯得與眾不同，一眼就看得出，是個異族。

　　他不急，就站在牆角掏出煙來。

　　高一學生看見了他，更心不在焉了，都朝他那邊看，尤其女生們，秒變戲精，表情豐富，動作誇張，試圖引起他注意。可惜他沒什麼興趣，只在那抽煙刷手機。

　　體操做完，學生們要圍著操場跑圈兒，他看莉央也要去跑，這才滅了煙，直接走過去。

　　直到他走近，莉央才注意到他，不禁一愣，韓辰也懶得跟她廢話，直接抓起她胳膊，輕輕一拖，拖到體育老師面前：「哎老劉，她不能跑。」

　　體育老師是個年輕人，私下裡跟韓辰打過球喝過酒，頗為相熟，但韓辰砸他場子倒是頭一回。

　　「怎麼了？」

　　「特殊情況。」韓辰說得跟自己來大姨夫了似的，老劉哭笑不得：「這事兒你知道還挺清楚。」

　　「嗯。」

　　體育老師似乎明白了什麼，低笑一聲：「操。」說完才意識到莉央還在旁邊，忙改了口說：「好，你先在邊上休息。」說完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韓辰說：「你小子等著哈！」

　　「嗯，幾瓶你說。」 不就是喝酒嘛，韓辰也不怕。

　　……目送老劉去拿球，韓辰又拉著莉央到操場看臺邊問：「你怎麼了？」看-肉-文?來-初-陽：1:8:9:9:7:1:2:9:8莉央發懵：「什麼？」

　　「你哭了？」

　　莉央眨眨眼：「沒有。」

　　她越說沒，韓辰越覺得有，眉頭皺得老高：「唐小糖又找你麻煩了？」

　　莉央想起那個女生，忽然歪頭問：「那是哥哥的女朋友嗎？」

　　韓辰一怔，心中一悸，當下回答：「不是，你別瞎說，我沒女朋友。」

　　說完忽然覺得自己怎麼莫名緊張。

　　「她喜歡你……？」莉央想起喜歡這個詞，終於有個場合可以用。

　　「那跟我有什麼關係！」怎麼越來越緊張，韓辰眉頭解不開了。

　　「那你……」

　　「我不喜歡她啊！你別瞎猜！」他急了，急得自己都覺得怪。

　　「哦……」她怎麼還有點失望？

　　她說：「她，漂亮的。」

　　韓辰嘶了一聲，往旁邊的看臺上踹了一腳：「你想氣死老子啊！」

　　「老子？你為什麼生氣？」她說「老子」說成了道家鼻祖。

　　韓辰覺得頭疼，抬起手揉了揉太陽穴，差點忘了自己來找她是幹嘛的，又冷靜下來了：「你今天肚子疼不疼？」

　　「唔……不疼了，阿婆，好棒！」

　　韓辰看她笑起來，沒心沒肺的，白玉皮膚上有細細的白絨毛，她笑起來眼睛像個小白狐狸，嘴角上揚，微微的弧度，很討喜。

　　他哼了一聲：「好了，沒事了。」也不知道說這句是要安慰誰。

　　這時，他手機忽然響了，是條信息，他低頭一看，面色頓時陰鷙，直接拔腿往校外走：「我今天晚點回去，你跟阿婆說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