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成功、進獻
第二日上衙前林重陽就打發馮順去確認沈老爺子在雙馬椿胡同還是奇技館, 到時候下衙接他一起去。 章節更新最快最近衙門沒有新鮮事, 每日除了固定工作, 他就去書庫流覽各種資料,把自己需要的統統做記號, 到時候抄錄下來。
下衙的時候馮順來接他, 沈老爺子不在京城,昨兒傍晚匆匆出門了, 時間和他們回來的差不多, 說是過幾天回來。
林重陽就懷疑是不是去了香山寺, 便也沒再多問, 去了奇技館專心跟人研究他的馬燈要如何製作。
幾日後他和趙文成等人確定了馬燈的造型以及需要的各種工具、材料,造型自然比後世的馬燈漂亮又精緻, 關鍵問題還在於玻璃。
如何製作出透明無色的玻璃。
通過分析資料, 他已經發現其實國人在春秋戰國時期就有了玻璃製品,那時候還叫琉璃,主要有類似玉石的特色, 為鉛鋇玻璃,有別於歐洲的鈣鈉玻璃。
顯然鈣鈉玻璃更容易做透明的,所以他收購那些殘缺的玻璃器皿。
讓他意外的是香山寺的兩個和尚居然給他送來一箱子破損的玻璃器皿!
不管他怎麼問,那倆和尚都笑微微的, 被逼急了就念佛,只說聽說有人收這些無用的碎玻璃,他們方丈就決定賣了換錢。
林重陽也沒再糾結,付了錢就收下那一箱子玻璃, 有這一箱子也算湊夠了一次熔煉的量。
師傅是特意請的專門燒琉璃釉的老師傅,幾十年經驗,再有趙文成和蔣奎等人帶著反復試驗,林重陽自是放心的很,反正他也只有理論沒有實踐,去也沒多少用處,照舊專心上衙。
這日下衙林重陽和同僚們告辭,就見馮順等在外面,一副眉飛色舞按耐不住的樣子。
見他從室內出來,馮順立刻湊上來,笑嘻嘻道:「爺,老爺子回來了,小的親自逮著的就在奇技館呢,咱去不去?」
林重陽拍了他一巴掌,「沒大沒小,老爺子也是你敢打趣的,皮癢了是吧。」
馮順就嘿嘿,「爺,咱今兒去奇技館?」
林重陽看了一眼,馬和木輪車都備好了,現在那木輪自行車歸馮順騎,林重陽還是喜歡騎馬,畢竟這木輪車騎著骨碌骨碌的,減震性能不好。
他倆姐姐都有了身孕,那倆人每日都要回家,他也就不喊去奇技館,自帶著馮順走了。
白天越來越短,等到奇技館已經夜幕降臨,華燈初上,尤其是奇技館這條胡同掛了十分好看的燈籠,為來往的人們照亮。
林重陽進了院內先隨手抓個人問:「老爺子在哪裡?」
那人笑哈哈道:「不好意思重陽,老爺子方才還在這裡,這會兒我也不知道了。」
祁大鳳見他急匆匆的,笑道:「老爺子在玻璃窯爐間呢,我帶你去。」
玻璃熔爐修在鐵匠師父的隔壁,因為是加工半成品,所以比較簡單。
他們現在主要利用焦炭加鼓風機的威力,能夠將溫度保持在1200°到1500°之間,高的時候一千七八百也差不多。
焦炭自然也是買現成的,價格不便宜,讓林重陽著實肉疼一把。
好在以後可以賺回來,按照沈老爺子的話說「你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嘛」,這個套狼的老爺子如今正一臉興奮地擼著袖子和趙文成、工匠們在吆喝:「以前那些海外商人們帶來的玻璃綠色的多,後來就有黃色、藍色、白色的。咱們把這些個玻璃融在一起,能出什麼顏色?」
蔣奎大聲道:「咱們這裡面淡綠色的多,估計還是這個顏色,那些黃色和藍色的不要放進來,只用白色和淡綠色的就好。」
趙文成扭頭見林重陽進來,招呼他,「重陽,快把護甲穿起來,這裡溫度高得很,小心火星濺著你。」
被他這麼一說,林重陽也覺得熱得要命,趕緊過去讓幾個小學徒幫著把護甲穿起來。
沈老爺子獻寶一樣拉著他,笑道:「小九,這些天我老頭子可沒閒著,你說的那個硝石我幫你弄來一大包。」
林重陽笑道:「老爺子咱秋後算帳?」
沈老爺子佯裝不懂,「算什麼賬?我咋不知道咱們還有賬呢?」
林重陽呵呵,我靜靜地看你裝。
這時候工匠們喊著火候到了,然後還是加硝石、攪拌,不斷地重複動作,最後等玻璃爐裡剩下一坨軟軟的玻璃泥的時候,就可以拿出來吹塑形、回火、淬火、回火、退火……
他們之前已經演練了好幾回,這一次也是輕車熟路。
吹制玻璃這是林重陽教給趙文成的,用空心金屬管挑一坨玻璃泥,然後在滾料板上一邊滾一邊吹,之後要繼續回火、退火、吹……
直到達到想要的形狀。(金屬管倒是現成的,畢竟還有自行車製作間呢,用塊範法澆鑄一根要求不是特別高的金屬管還是不難的,而燧□□那種槍管目前卻是鋼板卷制的,而非澆鑄。)
一個個歪瓜裂棗的玻璃燈罩被吹出來,然後重新回爐繼續……
那些工匠都是有豐富經驗的熟練工,輪流吹幾次以後就積累了經驗,修改重新來過,最後也能吹出差不多的形狀。
數日後,終於吹出了理想的形狀!
看著那幾個退火成功的玻璃罩,林重陽有一種流淚的衝動,其他人早就歡呼成一片。
沈老爺子還在指揮,「描金、描金,可以兩層一起,中間描金,繼續回火!」
他還讓人筆墨伺候,讓林重陽寫了幾個字交給描金工匠臨摹。
工匠們又再度忙碌起來。
最後在沈老爺子指揮下出了兩隻雙層玻璃罩,中間描金圖案,一個繪著大明一統江山,一個畫了座承天門的輪廓,都是林重陽的作品。
沈老爺子得意道:「狀元郎就是狀元郎,就算年輕這功底也可以笑傲翰林院的!」
林重陽已經練就了銅臉皮,而且在這高溫的窯爐裡,臉頰通紅髮燙,熱汗滾滾,也沒人看得出害不害臊。
那邊馬燈的架子已經做好,上面帶著荷葉罩,中間是蓮花座,蓮蓬有螺紋旋鈕,擰開裡面灌油,中間有燈芯,外面有細長如簪子一樣的簪鈕可以控制燈芯長度。
「太激動了,居然可以見證這樣的時刻!」趙文成和蔣奎等人一個個臉頰都被映烤得通紅,卻激動無比,全然不覺得難過。
林重陽把燈罩裝上,然後旋出燈芯,再用一根小木棍引火點燃燈芯。
「哇,好亮!」
「出去,出去看看!」
「外面風大,風大,先更衣!」有負責安全檢查的工匠盡職盡責地提醒著。
收拾利索,林重陽和沈老爺子一人拎著一盞燈籠從匠作間來到院子裡。
深秋的夜風吹拂著眾人的衣袍,獵獵作響,寒意侵人,在漆黑一團的天地之間,兩盞燈籠風吹不熄,寒露不滅,一直那樣明亮而堅定地燃燒著,似乎有著照暖人心的力量。
「真是奇燈!」有人率先歡呼著。
蔣奎小眼亮晶晶的,「咱們賣多少錢一盞啊?」
「好想現在拎著去大街上走一圈怎麼辦?」
「火夫們看見一定會想要的,拎著這個去夜巡拉風又安全!」
「火夫還沒等開口估計就被兵馬司給搶走了。」
沈老爺子對林重陽道:「小九,你如何打算?」
林重陽沉吟道:「老爺子,只怕咱們奇技館是繞不開宮廷的,與其到時候被動不如現在主動。」
眾人看著他,「咱們聽重陽的。」
「這兩盞彩繪馬燈還是進獻陛下吧。」老爺子讓他繪製這些圖案不就是為了進獻麼,不過他現在還沒資格給皇帝上書上貢,只能通過別人。
葉斌?
他不是很想,最後他對沈老爺子道:「還是請世兄吧。」
沈老爺子點點頭,「他很合適,至少不會搶功勞不會亂說話。」
更重要的是,沈君瀾如今能出入禁中,也時常跟在錦衣衛指揮使左右護衛皇帝,且皇帝對他印象頗佳,甚至屢次招他演練功夫。
更何況按照他和沈君瀾的關係,讓沈君瀾進獻也合情合理,不至於被人非議。
第二日祁大鳳就去請了沈君瀾,恰好沈君瀾白日沒當差便跟著過來。
原本他還以為要幫奇技館去大內的八局裡找什麼材料,結果卻在一間關門閉戶的屋子裡看到兩盞散發著明亮光芒的奇怪燈盞。
這燈盞似乎是紫銅所制,亮晶晶的,那罩子——是水晶的?上面還有燙金字畫,瀟灑俊秀的字體:大明一統,然後是山河寫意圖,另外一盞上就是承天門的寫意圖。
這時候一陣風從門內湧進來,沈君瀾下意識地就撩起衣擺想要護著那兩盞燈,誰知道那燈火竟然淵渟岳峙般穩如泰山,一動不動。
好神奇!
就算是紙燈籠風大了有時候都會被吹熄呢。
而那些羊角燈或者玉石、明瓦燈籠雖然不會被吹熄,卻也沒有這樣透亮!
透亮才是最神奇的。
他不禁睜了睜眼睛,快步上前,傾身仔細觀察,片刻拿手摸了摸,這燈罩依然帶著一點點淡綠雖然還不是無色的卻十分透明!
就衝著這透明的玻璃已經華貴非凡!
林重陽和沈老爺子等人出現在門口,沈老爺子得意道:「小子,沒見過吧。」
沈君瀾點點頭,「確實大開眼界,宮內也沒有。」
沈老爺子道:「那是,這可是奇技館齊心協力製作出來的琉璃燈。」
林重陽琢磨了一下,琉璃燈似乎比馬燈叫起來文雅高貴,而且對於現代人來說琉璃比玻璃似乎也高貴那麼一個檔次的感覺。
琉璃燈。
沈老爺子又道:「是不是美的像夢一樣?颳風下雨都不怕。」
沈君瀾眼睛一亮,他們這些武將是深有感觸的,趕夜路的時候照明很成問題,風雨天尤其成問題。
林重陽一揮手,就有人又捧來了三盞放在桌上。
林重陽道:「兩盞是奇技館進獻陛下的,另外三盞一盞是給師兄的,一盞給大內總管的,還有一盞師兄看著給吧。」
沈老爺子笑道:「你就直說給錦衣衛指揮使唄,難道他還能給出個花來?」
林重陽笑道:「老爺子,那如果師兄要把這個當聘禮送給某一位姑娘,豈不是更好?」
沈君瀾掃了他們一眼。
林重陽立刻道:「沒事,以後咱們還多得很,只是需要陛下大力支持咱們才能弄出玻璃來。」
現在玻璃珍貴,這馬燈就異常昂貴,全貴在玻璃上。
如果奇技館可以燒出玻璃來,絕對不需要進口。
也不需要多高技術的玻璃,能夠降低成本比什麼都強。
富含二氧化矽的石英石也就是一種白沙子,石灰石,長石,純鹼……
這需要四處勘探地質,可不是他靠著一個翰林官就能辦到的,當然要有皇家後盾,工部的堪輿、地質勘探,完全可以發展起來。
沈老爺子吩咐道:「去拿隻檀木箱子來,把進貢陛下的兩盞裝了。」
至於另外的,本來就是馬燈,直接掛在馬鞍上,十分般配。
這種時候肯定少不了陶元傑,他現在比林重陽來的還勤簡直以奇技館為家,匠作間不能隨意出入已經憋得他夠嗆,這會兒一個勁地喊:「點上點上,沈僉事回京的路上亮堂堂的,老遠就看得見,到時候大姑娘小媳婦……」
沈君瀾循聲望去,「你叫什麼名字?」
陶元傑聽沈僉事問自己的名字顯示激動了一下,剛要響亮地報上自己名字就收到林重陽的眼神,意識到什麼,趕緊道:「老爺子渴了,我去泡茶。」一溜煙跑出去。
沈君瀾一手托起那隻木箱子,讓人找了兩塊包袱來,一塊秋香色的把箱子包了,另外一塊藍布印花就將那三盞燈籠蓋住,兩手拎著,「行了。」
他抬腳就走。
沈老爺子道:「留下吃飯吧?」
沈君瀾搖頭,「衙門還有事,以後再說吧。」
有求於人,老爺子倒是也沒再揶揄他,雖然是自己家出去的小子,畢竟現在也是有身份的人,得給幾分面子。
沈老爺子對林重陽道:「小九兒啊,替我送送沈僉事。」
沈君瀾眼角抽了一抽,卻也沒說什麼。
林重陽已經樂顛顛地跟出去,「世兄,以後咱們奇技館還有好些好玩的,你常來啊。」
沈君瀾看了他一眼,「真想請我常來?」
林重陽點頭,笑道:「真想,真心的,絕對沒有摻假。」文官們怕錦衣衛,他們奇技館又不怕,再說了,沈君瀾只會保護他們,怎麼會害他們呢,讓他常來知道他們做什麼也好彙報給皇帝知道,簡在帝心嘛,讓皇帝知道他們奇技館是以大明為重,效忠皇帝陛下的,絕對沒有小動作小心思——有也不會露出來不是。
沈君瀾沒在說什麼,將木箱子綁在馬鞍一側,左掌在馬鞍上一扶就躍上馬背,「我走了。」
林重陽率領奇技館眾人歡送沈僉事。
沈君瀾一路回到京城,並沒有回國公府,而是直接去了錦衣衛衙署。
魏十三等人見他回來就紛紛問好,又見他馬鞍上還綁著東西,都笑道:「頭兒,帶了什麼好東西?」
沈君瀾面色嚴肅道:「都離遠點這不是你們能碰的,弄壞了小心掉腦袋,指揮使大人也保不住。」
魏十三幾人「哇」,互相對視一眼,趕緊齊刷刷退後一步,「兄弟們,警戒!」
沈君瀾揮了揮手,「要戌時了,趕緊當值去。」
酉時末旗手衛負責鼓樓報時的就要去擊鼓,旗手衛隸屬於錦衣衛,他們中有個人是旗手衛的,聞言趕緊招呼一聲就跑了。
戌時一到,鼓樓的鼓聲就響起來,禁衛軍們就各去當值,有守衛宮門、皇城門的,還有在宮牆外負責巡邏的,紛紛行動起來。
沈君瀾是錦衣衛僉事,今夜要巡邏檢查宮城守門、牆外巡邏禁衛們的當值情況。皇城的巡邏守衛都是禁衛們的職責,宮內夜晚的巡邏卻歸內侍,正常男人是不能在大內留宿的。
此時鼓聲渾厚悠長,宮門當值的禁衛們全都佩戴各自權杖於腰間顯眼處,若是誰不佩戴守衛巡邏權杖,就要領軍棍。
一路上禁衛們紛紛跟他問好,沈君瀾腳步不停到了東華門,他打聽到錦衣衛指揮使今夜來巡視。
閔端原本可來可不來,只是家裡後宅爭風吃醋殃及他這裡,便出來躲清靜。
他正坐在東華門外禁衛鋪捨裡閉目小憩,嘴裡哼著小曲,雙腿交疊腳尖點滴,搖頭晃腦打著拍子,眼皮一眯縫就見外面光影閃動。
鋪捨外秋風颯颯,卷著簷下的燈籠吱悠吱悠地晃悠,甚至還有的被吹滅,負責巡視的火夫立刻就上前點上。
「喲,沈僉事,您這燈籠可真好,居然不怕風!」
沈君瀾道:「風不怕,雨也不怕,不信你潑碗水來試試。」
那火夫笑道:「小人可不敢。」
閔端聽得好奇,「君瀾,你找我?」
按照他的理解,沈君瀾當值那是雙腳不停地巡視,從來不偷懶的,那叫一個盡忠職守,巡城御史也挑不出半點毛病來。
所以除非是來找自己,沈君瀾才沒這閒工夫跟一個火夫扯淡呢。
沈君瀾推門而入,「指揮使,下官去了一趟奇技館。」
閔端笑著擺手,「老爺子在那裡沒什麼好擔心的,那奇技館就一幫子落第秀才們搗鼓奇技淫巧的玩意兒呢,沒什麼好擔心的。」
見他誤以為自己是去檢查監視奇技館的,沈君瀾也不解釋,就道:「下官發現他們做出一種琉璃燈盞,風吹不息,雨澆不滅。」
閔端一聽呼啦站起來,「果真?」
沈君瀾做了個請的姿勢,「指揮使外面請。」
閔端大步走了出去,就見外面的石臺上果然放著一盞燈籠,那燈籠造型別致,中間居然是透明的……水晶?琉璃?
閔端搖頭,水晶沒有這樣透亮的,琉璃就更差了,裝飾品和玉石差不多,其他的參照琉璃瓦,絕對沒這樣的。
他背著手,圍著那琉璃燈盞來來回回地走了幾圈,最後摸著下巴道:「這是琉璃燈盞?中間那是琉璃?」
沈君瀾點點頭,「奇技館的人說是。」
閔端雙眼一亮,欣喜道:「他們有多少?咱們都包圓了!」
沈君瀾道:「目前就五盞,下官全部帶來。」他指了指另外一邊,請閔端過目。
閔端急不可耐地大步衝過去,打開那包袱,裡面果然還有兩盞一樣的,然後旁邊還有一隻箱子。
閔端的腦子一下子冷靜下來,對沈君瀾道:「這樣的奇物,定然要進獻給陛下。」
沈君瀾露出一個笑容來。
閔端打開箱子檢查了一下,確實是兩盞琉璃燈盞,而且更加奢華、精緻,簡直讓人移不開視線。
那琉璃盞上還有描金文字,一看就是要進獻陛下的。
閔端就知道了沈君瀾的來意,他笑道:「時辰尚早,長夜漫漫,陛下勤政不輟正需要這光明的琉璃燈盞,君瀾你去門上讓人給裡面的內侍禁衛送信,勞煩他們給韋總管通報,把這些琉璃盞給乾清宮送去。」
說著他就將自己指揮使的權杖摘下來扔給沈君瀾。
沈君瀾接過去,行禮,「下官遵命。」
隨著108聲鼓聲落下,皇城門、宮城門、各宮門次第關閉,最後是乾清門、日精門、月華門,下鑰、掌燈,晚膳以後皇帝可以選擇臨幸後宮,不過紹慶帝並不十分好女色,多半時候都會選擇看書或者繼續批閱奏章。
現在皇帝正在閱覽禮部呈上來的關於太子昏禮的各項內容,因他之前要求事無巨細都呈上來,所以全部摺子加起來裝滿了一隻大箱子,攤開如一座小山般。
紹慶帝看得眉頭直皺。
禮部這些老學究們慣會羅裡吧嗦,一件簡單的事情也能說得複雜無比,他要求禮儀細緻,卻沒要求他們一篇篇地來掉書袋!
看了幾本以後他有點心煩氣躁,隨手扔在禦案上,對一旁的韋光道:「周貞華的確有些年邁耳背精力不濟。」
韋光笑道:「禮部挑不出陛下合心的人,咱們可以從其他衙門挑哇,三年一次掄才大典,天下英才盡入陛下囊中,何愁無人可用?」
皇帝點點頭,「禮部尚書年邁耳背,正好提拔合用的新人,這禮部關乎國體不能有半點閃失,著內閣重新推舉合用人選,否則就讓內閣帶人辦這個差事。」
朝廷每天有大小政事數百件,內閣更是忙於軍政大事,雖然太子昏禮也是大事,只是在內閣看來只要合乎禮儀規矩遵循先例即可,沒有什麼特別的,是以並沒有專門商量過,全都是交給禮部來辦。
可韋光清楚對皇帝來說太子大婚就是一見大事,當下第一要事。
說起來本朝還是開國來第一次給太子殿下置辦婚禮,其他成親的時候都不是太子,自然也沒有太子的排場。
內閣明顯忽略了這個,總以為遵循先例即可,卻不想本朝根本沒有為太子操辦過盛大的婚禮,甚至不客氣地說本朝也不曾為陛下操辦過盛大婚禮,這一次太子殿下的婚禮就是開國以來最隆重的一次婚禮。
皇帝如何能不重視?
「陛下聖明,就這麼著,看他們誰還能推託。」韋光適時地表示出一副孩子氣的模樣,似乎隨時都準備揪那些老臣們的鬍子。
紹慶帝看他那副樣子就想起年輕時候的荒唐事來,不禁哈哈一笑,心情好了不少,「行了,再挑幾份來看看,要說周貞華無能也是冤枉他,只是再好的學識都要一鍋粥堆在這裡,也讓人難以下嚥。」
韋光也經常幫皇帝看摺子,不只是周貞華其實大部分都如此,所有的內容都堆列在摺子上,尤其關乎禮儀的方方面面,真是讓人頭大。
他試著建議,「陛下,這些繁瑣細碎的東西,還是要年輕人腦子活泛。」
皇帝一拍禦案,「禮部郎中……嗯,這幾年的鼎甲們都幹什麼呢?」
韋光就列舉了一下,聽到沈之儀和林重陽的名字皇帝點了點頭。
皇帝道:「這個沈探花和林狀元都是記性好腦子活的,那個沈之儀最近剛成親,娶了楊閣老的孫女,是吧?」
韋光一副心疼的樣子,「陛下日理萬機還記掛著這些臣子們的私事,這般耗費心神,可讓老奴嫉妒得很。」
皇帝笑了笑,「你一張老臉還想跟人家俊秀才子比不成?」
「老奴不敢!」韋光樂滋滋的,這時候聽見門口小黃門篤篤敲了兩下門框。
韋光瞧著皇帝在看摺子,就趕緊招手讓專門負責燭火的小太監們上來修剪燭心,免得燈火暗下來。
韋光悄悄地走出暖閣門來到外間,「什麼事兒?」
那小黃門出示了指揮使的牌子,指了指外面。
韋光心頭不由得咯噔一下,出什麼大事了?錦衣衛指揮使要是悄悄遞牌子找他一般都有大事,且是不好直接讓皇帝知道的大事,等不及天亮。
他立刻走出去,就見兩個小太監一人捧著一件物事站在那裡,一臉的喜慶。
韋光眯了眯眼睛,這是什麼玩意兒?
小黃門立刻跑過去,拿一根細長的木棍從一燈籠裡引火,然後一人將那兩盞琉璃盞的玻璃罩子拉開,將燈芯點燃,再將罩子蓋下來。
韋光就看到了那金閃閃的大明一統江山、寫意卻巍峨的城門樓,頓時瞪大了眼睛。
「這是琉璃燈盞啊!」他讚歎道。
小黃門笑道:「爺爺就是見多識廣,小子們猜了半天還以為是水晶呢。」
韋光道:「這是玻璃,咱們老一輩都是叫琉璃的,那琉璃瓦還有咱們買的那些玻璃珠子、盤子什麼的。」
「還有咱們萬歲爺暖閣的窗戶。」小黃門歡喜道。
「對了。」韋光忙問這琉璃燈盞哪裡來的,燈盞沒特別的,雖然精緻,但是乾清宮的燈籠哪一盞不是描金飾採的,只是多半都是木制框架,不似這個居然是紫銅的,當然乾清宮裡也沒有這樣透亮的玻璃,萬歲爺暖閣窗戶的玻璃還是藍瓦瓦的,透光卻不那麼透亮。
小黃門就說錦衣衛指揮使端大人送進來的,說是沈僉事從奇技館拿來的,一共五盞,進獻兩盞給陛下,另外三盞因為是這輛盞的下腳料生產,便也一同送進來請韋爺爺處置。
「爺爺,這好東西,他當然得想著咱們了。」
韋光斥道:「混帳東西,再胡說縫了你的嘴,這好東西任何臣子都要進獻陛下不必想著咱們。眼皮子淺的東西,去把剩下三盞還給他們,奇技館能做出這等器物來,難道咱們自己沒錢買呢,任誰也能花錢買去,你們也一樣。」
「爺爺,小的該打,記住了!」小黃門作勢拍了自己倆巴掌,然後又帶人把另外三盞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