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
玉疏盛裝華服,坐在去北延的車上,一直在想,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呢?
好像一朝夢醒,十年坍塌,她忽然又走向了前世既定的命運。
皇權真是個奇妙的東西,哪怕握著它的人優柔寡斷,能力平平,可是只要不是太過於無能,掌握它的人依然能輕易地就徹底改變一個人的命運。
可惜,這次被改變的,是她。
為人魚肉的感覺是如此令人備感絕望,以至於她終於懂得,為何從古至今,權利都如此讓人迷醉,願意付出終身去將之追逐。
至少,哪怕不做握刀人,也要做一把宰割魚肉的刀,而不是只能在案板上被人一刀刀砍至粉碎,而毫無還手之力。
她低下頭,看著身上的繁複精美的嫁衣,上頭的花紋簡直像活的。
可那又有什麼用呢?呵,以前有皇帝的新衣,現在有公主的嫁衣。
不過自欺欺人而已。
看著這嫁衣,他們就以為這是一場地位平等的聯姻嗎?
事實上每個人都清楚,這是一場交易。她與那些被賠、被割的物品並無二致,都是勝者的戰利品而已。
她想到弘昌帝厭惡至極的目光,突然輕笑出來。她的這位便宜皇帝爹,竟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想起了他還是個父親嗎?她一直在想緣何樓臨忽然被遣出門,明明征糧這種事,多少朝臣可以用得,原來不過項莊舞劍,意在沛公而已。
「公主,有人來了?」玉疏回過神,見銜霜臉上憂慮重重,便勉強衝她一笑,才見俞衡騎著馬出現在車窗外。
弘昌帝發的旨,這次俞衡帶人送嫁。
玉疏盯著他,沒說話。
倒是俞衡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忙道:「殿下,雪下的大,雖還未到夜間,但想必是趕不到涼城了,所以便在這家驛站先歇一晚。都已經收拾齊備,殿下可以下車了。」
玉疏聞言下了車,才發現不過十月的天,外頭就已下起鵝毛大雪,遠方的一切都白了,只能隱隱看出城郭的形狀,別的都不分明。
俞衡踟躕半晌,在玉疏進房前,還是走上來,低低道:「殿下,因大雪的緣故,臣特地讓隊伍走得慢了些。算算時日,太子殿下應當已回京城,或許……或許還有轉機。」
銜霜已推開門,玉疏正要進去,就聽俞衡用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音說了一句:「對不住……」
玉疏一愣,又聽他道:「或許當時早訂婚約,便……便不會有今日之事了。」以婦人之力抗江山安危,實在非君子所為。俞衡雖板正些,到底不是惡人。雖他並不清楚弘昌帝向來優柔寡斷的一個人,怎麼突然把親生女兒推進了火坑。但倘若他和玉疏的婚事當時便訂下,或許玉疏不會有這無妄之災。
「多謝。」玉疏望了他一眼,「只是,不必了。」看在他多說了這一句話,玉疏也不打算告訴他,他期望等到的東西,是不會來的。
好在,她從未期待過。